但,她才不管什么渡气不渡气的,碰了她,就要对他负责。所以,这么多年,不管是谁提亲,她都让母妃一口的回绝,她就是要等他回来。去年,苏七再回京城,她本以为,他会记得那个“吻”,会来找她的,会给她一个解释。
可,只听说过,他调戏贵女,和从前一般,横冲直撞、无法无天、狂放不羁。
然,她不信他是外面所说的那般不堪之人。光凭当时,别人都跑了,他却不顾冰寒,也不顾后果的跳下池塘去救她,他就不是一个坏人。
只怕,那些名头都只是他故意而为,那些个虚伪的伪君子她还看不上,也懒得跟他们说话。
她正想着,他不来找她,她就找上门去,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只懂等待的矫情女子。
只是,他在京中才呆了不一个月,还不等自己上门去问,便又被苏家下放到了下面的郡城。
苏七的马就跟在马车之侧,缓缓而行。苏苏郡主在往事中游了一遍后收了思绪,若是再不开口,只怕日后相见还不知是何时。
打定主意,她撩开车帘,尽量将声音放得轻柔一些,“那日,你为何不向父王解释?”
苏七有些茫然,“解释什么?”
苏苏郡主心一凉,不禁有些气,她本就不是婉约之人,顿时怒嗔着提醒道,“就是落水那日的事……”
苏七这才会意她所问之事,也才记起,七年前确实是有这么一档子事,自己还因此跪了一夜的祠堂,后来就被送出了京。但他并不后悔,再回去到过去,他一样打得那齐世子满地找牙,一样会跳下水去救人,一样会硬接那一掌,一样不会理释……
冷笑一声后,他不在意的回了句,“有什么好解释的,他愿怎么想就怎么想,我苏七做事只凭问心无愧,从来不在意他人如何看。”
苏苏郡主被这句话堵了心,却因为这句话而又把苏七往心里放了几分。
心中有些喜意,‘我苏七做事只凭问心无愧,从来不在意他人如何看’这样的话,冥冥之中合了她的心意,她苏苏郡主也是如此,最最讨厌的就是那些个虚头巴脑的虚伪脸面。
这就是老天给她安排的男子。
真好!
苏苏郡主被苏七喷了一句,不怒反笑,倒让车中的张嬷嬷有些不知所措。
她伺候了郡主七年了,从没见郡主对哪个男子和颜悦色,这般在意。
苏苏郡主嘴角微翘,好似有些撒娇的问道:“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女人一生只会在两个男人面前真正的撒娇。一个是深爱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深爱的男人。
苏七回眸一扫,苏苏脸上有些潮红,眼角带着羞意,心道不好。
若是旁的女子,如此状态,他自会认为那女人是想攀高枝,下作,心下鄙视万分。
可,苏苏郡主是出了名的跋扈,对男子从不假以颜色。
她人长得美,出身更是没话说,向她求爱的人不知凡几,听说小时候被他揍得蓬头肿面的那个齐世子就曾向她求过亲,被她一顿好打。
苏七自己动过情,知道情之一字的苦,看苏苏郡主对他一脸的熟稔,只怕早已情根深种。
估计是那个渡气惹的祸,苏七有些心虚了。
他的心已经给了那个她,此生只怕都不会再动情,何必再去伤一个姑娘的心。
他早已打算好,若是家中定要给他娶妻,他便娶一个给家里的人看,娶谁不是娶,反正他不会正眼看上一眼,进门的也必是贪图苏家的权势之辈,他也没必要去理会,家里自会好衣好食的待着……
至于自己,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从此一人浪迹天涯。
有她的画陪着他,有发簪陪着他,此生足矣!
想起陌千雪,苏七脸上变得真快,当下眼波流转,轻佻无比,“有什么好说的?你是想说那个渡气的……吻?”
苏苏郡主的脸更红了些。
苏七话头一转,单手扶着马车,“可惜,当时还不懂事,没有品到其中的味道,只想着让你活过来,我可以少受些责罚。怎么,觉得很舒服,想再试一试?正好,本公子也想尝尝鲜……”
那一脸的流里流气,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调戏娘家妇女的样子,要多可憎就有多可憎,字里行间,对苏苏郡主毫无尊敬可言。
那坏坯子的样,好像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勾拦婊子一样,想要就要,招手即来,挥手即去。
这种轻狂样子,只要是个女子,都会受不了。苏苏郡主脸上晴转乌云,若是往日,有谁敢在她面前这样说话,她早一个大耳刮子上去了,定要让父兄拔了他的舌头。
撩帘子的手僵了僵,却并没有发怒,却用牙齿死死的咬住嘴。没有放下帘子,手上却是憋了老大的劲,气怒间差点把那帘子给扯了下来。
张嬷嬷不明白主子是怎么了,这样也能忍住。主子能忍,她却不能忍,她才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张口大声喝道,“大胆……”
只是她口中话还没有说完,却被自家的主子另一只空着的手,把这没说完的话给拍了回去。
就算要喝骂,她的人,也只有她能喝骂,连父王都不能去喝骂,更何况一个嬷嬷。
苏七嘴上说的轻佻,骨子里却是一个相当保守之人,也是一个少见的君子。
旁的女子,只要是有些身份的,就算是再不要脸的,再想攀龙附凤之辈,听了这话,为了脸面,为了她自己的身份,不管心中如何想,至少表面上都会勃然大怒,立时翻脸,何况这跋扈的苏苏郡主。
苏七吊儿郎当,以看戏之姿,等着应付苏苏郡主的怒火。
这一招,他可是百试不爽,逼退过不少麻烦呢。
松开紧咬的牙关,苏苏郡主脸上却绽放出一个盛大无比的笑,艳丽之极,“是想试一试的,只要七公子不觉得这地方看客太多就行……”他若真敢亲了她,她便让父兄逼上门去让他们苏家上门提亲,正好!
苏七一怔,没有接口。
在这大马路上,他不是没这个胆子,是实在做不出来。他想亲近的女子,只有一人。和他亲近过的女子,也只有一个。只要想到那一幕,苏七的心中好似暖流划过,却又猛地一酸……
苏苏郡主的话一出,不止是苏七的眼有些傻了,张嬷嬷的眼更傻。
这是自家主子说出的话么?主子不但不生气、不发怒,还为了一个轻视自己的人拍打自己,让自己闭嘴,还……还更加没脸没皮的应下了……
是不是中了什么邪?!
张嬷嬷疑惑的在苏苏郡主的脸上左看看,右看看,忐忑之极。
苏苏郡主的心情,却一下子好极。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就是他的面具,他想吓退她。
这招不行,苏七脸色已经铁青了,冷若冰霜。
若是从前,他还会用最难堪的话来再调戏几句,让那女子对自己厌恶之极。
可今日,他没了心情。
一点心情都没有。
他说不上有多讨厌她,但是,却也不想再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
五月的山林美得惊人,一片碧色海洋,微风过处,一浪接一浪。朵朵盛开着的小花,点缀在青碧底色上,静时如华美织锦,动时如山水齐舞。
宁少卿下了马,温柔、深情的抱下陌千雪。
两个人手挽着手,徜徉在蓝天绿草之间,半日也无一句话,只是静静的走着。累了时,随意坐在山头休息,等着太阳落山之时,并肩看夕阳西下。
光线一丝丝收拢回西边,落日半躲在云后,洒出红色一片,映得朵朵暮云像熔了的金子般,将半边天空化成火海,又抖落一片金黄。
从这里看皇城,那连绵起伏的琉璃瓦,金顶上溅出无数夺目的亮点,白日里庄严粛穆的京都笼罩在一团金碧辉煌之中,宛若天宇琼台,华美不可方物。
静寂之间,陌千雪不知怎地,却想起云遥的一些反常,“少卿,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我总觉得云遥今日有些怪,她的眼神好似和那卢正阳认识一般。”
☆、【143】因为,你还不够资格。
苏锦钰从语记出来便直接回了苏家,进了苏家主的书房。
听了苏锦钰带回来的消息,苏家主冷哼一声,“幕后果然有黑手!他的胆子也太大了,敢挑拔皇族与世家,敢在宁家头上动土,想算计我们苏家……”
震怒之余,又长叹一口气,“……陌天放一代英豪,却死在这样的连环计之下,真是可惜!”
惋惜过后,苏家主话锋一转,“那个卢正阳只是一个不上台面的商户之子,就算这些年混得不错,却也还是不值一提,这么重要的事,宁少卿怎么会带着他?”
“孩儿也在想其中的蹊跷。不过,那卢正阳言谈举止确也不凡,绝不可和一般的商户相提并论,更不是那些江湖草莽可比。”
“嗯,他能得到宁少卿的亲睐,自有他的不凡之处,你日后派人多多注意他的动向就是。”
“是。”
“小七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
宁少卿带着陌千雪策马奔腾后,刀奴就让人赶了马车送莫嬷嬷和几个丫头回了国公府后,把主子的马车直接赶回宁族。
如此,所有人眼中都以为主子只是出城小溜了一圈后,便送陌家大小姐回了国公府,自己也回了宁家。
毕竟,就算是宁过了亲了,孤男寡女单独处的时间太长也是好说不好听。而且,主子只身带着大小姐在外游逛,被人得到消息,也不太安全。
莫嬷嬷回府后,便一直守在院子中,忐忑的等着陌千雪。
天已擦黑,依偎中的两人,再依依不舍也不得不起程回城。
加重力道,抱了抱怀中之人,宁少卿便拥着她飞身上马。
扬起马鞭,策马飞奔入城。入了京,宁少卿脸上的柔情微敛,带了些肃清。拥着陌千雪,他不走国公府的正门,而是运着轻功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陌千雪送回了雪宛,头也不回的走了。
若是回头,他怕他又会耽搁移不动脚……
陌千雪一进屋,莫嬷嬷就慌忙来报,说是从下午她们回来到现在,三位公子就派人递话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已经来请过两回了,都被她以大小姐累了,回来小歇还没醒给挡了回去。
陌千雪眉头一皱,有些事是避不开的,既然避不开,那就速战速决。
吩咐完初一去打水过来给自己清理一下头脸的同时,陌千雪又让莫嬷嬷去回那三人,就说自己已经起身了,让他们三人去大厅等着就好。
只一刻钟不到的工夫,陌千雪已经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外院的大厅之上。
其实国公府的内院很大,有好多个院子,却都是空的,也设有会客的花厅,可以接待亲近的男眷,可陌千雪就是不愿让他们进来。
陌子棠、陌子桦、陌子业在辈份上虽在与陌千雪份属堂兄妹,但陌千雪的身份是贵女,他们几个却是白身,自然还是起身客气躬身为礼。
陌千雪点头回礼,正位坐好,陌子棠便直接进入主题,清声道:“妹妹的及笄礼还有十几天就要举行了。以妹妹现在的身份,自然是要大肆操办的。不知妹妹想请哪些女眷过来观礼,做哥哥的也好去下贴子,帮着操持一二。”
陌千虽有些不屑,但这个陌子棠也是这三人之中,她看得最顺眼的一个,而且他也没有说错,这件事是该提到议程上来了。
虽说及笄礼请的都是女眷,但她现在的身份已经摆在那里,不可能只请未婚的几个闺蜜,一些有名望的夫人,也是必须要请的。
女眷过来,有的男眷也会跟着一起来,是要好好的理个单子,筹备筹备。
真是麻烦,过个生日而已。
她一个异世之魂,受的是现代的教育,及不及笄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陌千雪沉思片刻,试着取消,“千雪父孝未满一年,此事不宜大办,只请几个亲近的人来观礼就好,没必要太过夸张。”
陌子桦和陌子业听陌千雪说不想操办有些急,一个道,“妹妹此言差矣。”一个道,“妹妹不可如此草率。”
看两人着急中用词不太客气,陌千雪的脸色更回的冷,陌子棠接口解释说,“子桦和子业也没有恶意,妹妹万勿误会。
他们的意思是说:京中关系错综复杂,请了张家,必定要请李家,请了李家,不请王家就说不过去,请了王家,那不请孙家就不好交待了……虽然妹妹不想大办,可礼不可废。不管来贺人多人少,只要那天府中不披红挂彩就不算有违孝道。”
陌千雪端起桌边的茶杯,漫不经心的轻吹上面的茶叶,小抿了一口。
陌子棠说得确实不错,请人是门学问,她并非不懂。她将来还要站在宁少卿的身侧,夫人外交从现在就要开始了。
只是,想必陌家也想在这场及笄礼之中,多和贵族间拉些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