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
金铁交撞迸出几点火星,而后言离忧感觉双手一坠,竟是铁镣被从中斩断!
那女子在斩断铁镣后动作稍停,一柄长剑利落收入鞘中:“好了,现在没了束缚,好好跟我打一场——是用武器还是空手?”
看样子那女子是非打一场不可了。言离忧不想花太多时间纠缠,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空手吧,我不习惯拿武器。”
“好。”
一场莫名其妙的打斗在怪异情况下突兀开始,言离忧使劲浑身解数与那女子周旋,然而随着时间流逝,她渐渐发现自己越来越处于劣势——笑风月教她的功夫以凶猛攻击为主,可她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当那女子一招一式步步紧逼时,她脆弱的防御就变得不堪一击。
奄奄一息的孩子还在等着她救命,没时间在这里消磨,几经犹豫后言离忧终于狠下决心变守为攻,虚晃身子躲过一记正面攻击,猛地贴近那女子身前,以掌为刀凶狠劈下。
那一掌凝力万钧,劈下去,定是要伤人的。
眼见对方猝不及防花容失色,言离忧后悔之余却收不住手,正慌乱想着要怎么改变方向错开这一掌,忽而有人捉住她手腕,将一场伤人危机消弭于无形。
第035章 夜家兄妹
那女子望着言离忧身后,深吸口气,面带喜色:“哥!”
“好不容易能睡会儿,你们就不能消停消停吗?”不满嘟囔来自言离忧身后,那个在千钧一发之际攥住她手腕的人。
“将军,这女人不听劝阻,非要闯到营中找你,我们拦她反倒被她打伤,所以姑奶奶才出手教训她的。”那女子还没有说些什么,倒是那几个士兵先开口告状,还刻意装出一脸挨欺负的可怜样。
“胡说什么!分明是你们先动手打人,我看得清清楚楚!”出乎言离忧意料,那女子没有帮腔告状,反而站在她这边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认认真真地向她抱了抱拳,“是我输了,多谢手下留情。”
言离忧有些哭笑不得,这一番经历实在莫名其妙。先是莫名其妙被人逼着打架,然后又莫名其妙被人拦住,现在莫名其妙地被莫名其妙跳出来的人感谢……
她怎么就找不到一点主动权呢?
被攥住的手腕忽而一松,站在言离忧身后的男人上前两步,一个弹指敲在那女子额头上:“凌郗,又是你逼着人打架的吧?”说完,男人转身,歉意地向言离忧苦笑:“抱歉抱歉,我妹妹就这毛病,看到功夫好的人就想切磋比试,说她多少次了也不听。”
言离忧摆了摆手,眸中带着一点疑惑:“无妨……你就是夜将军?”
“嗯,你找我有事?”男人点头。
虽然颇费了一番力气,不过总算找到正主了。言离忧长出口气,面上忧色泛起:“我是随军流放的犯人之一,现在那里有个孩子因为缺水少粮又没有盐巴,眼看就剩一口气了,我是来求将军讨一些干粮和盐巴的,并非故意捣乱。”
“盐?”夜皓川呆愣地挠了挠头,“没有盐也会生病吗?干粮的话好像准备了很多啊,怎么会不够呢?”
周围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说话,唯有那女子皱皱眉头,颇为不屑地斜了士兵们一眼:“那还用问?肯定是管粮盐的家伙私自扣押了。哥,我早告诉你找个可信的人掌管辎重,你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盐巴开采不易十分昂贵,纵是握着大笔军饷,征军所带仍十分有限。言离忧看得出夜皓川兄妹二人并不知道流放犯人口粮短缺的事,那么必然是相关之人为谋私利暗中给吞了,以权谋私这种事,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杜绝。
夜皓川沉吟少顷,认真地向言离忧点点头:“这是我妹妹,夜凌郗,麻烦姑娘多跑一趟,带她去看看生病的孩子。其他事情我会立刻处理,保证绝对不会再出现犯人粮食被扣这种事,还请姑娘代我向大家道个歉。”
堂堂将军向流放犯人道歉,这倒是件稀奇事,不过也能由此看出夜皓川不是个坏人,至少在他眼中,那些流放犯与他们的命没有差别。
言离忧担心孩子的状况,来不及与夜皓川多说什么,带着夜凌郗和一大包干粮、盐巴、青菜、药草直奔大军后部,折腾了大半夜,孩子的病总算有些起色,喝了些青菜粥后在母亲怀里安静睡去。
“平时我和哥哥都在前面走,很少来这边,没想到你们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这群畜生,平日一个个人模狗样,背地里竟然做出这等无良之事,还好你来的及时,不然哥哥的名声都要被他们毁了。”坐在营边休息时,夜凌郗气哼哼低骂。
“哪里都是一样,尤其战乱时,谁不想给自己留条后路?”言离忧长长叹息,“幸亏夜将军是个好人,我还以为讨要粮食盐巴会很难,没想到夜将军这么慷慨直接就给了,不然那孩子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夜凌郗托腮看着月亮,忽而有些伤感:“我和哥哥从小相依为命,一路乞讨为生,最明白饿肚子是什么感觉。刚才看那孩子,我倒觉得他很幸福,至少身边还有父母和你们这种尽心尽力帮他们的人在……哎,对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言离忧迟疑少顷,生硬笑笑,“叫我红莲吧,以前我在青楼时他们都这么叫我。”
夜凌郗转头,惊讶地看着言离忧:“你在青楼待过?难怪啊,你这么好看,我还在想这么漂亮的人为什么会充军发配呢,因为做暗娼才获罪吗?”顿了顿,夜凌郗爽朗而笑:“没关系,在这里你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你功夫好,人漂亮又善良,我挺喜欢你的。”
言离忧回以浅笑,心中感慨万千。
夜皓川和夜凌郗这对儿兄妹是真性情之人,简简单单的喜恶,干干脆脆的性格,与她连真实姓名都不敢报相比,实在光明磊落太多。
当然,就算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会选择隐藏身份,毕竟青莲王于渊国是个特别的存在,大概除了先帝外没有人愿意看她安心活着。言离忧不想因为与自己无关的身份自寻烦恼,在没有被人发现之前,她就做青楼来的“红莲”好了。
“喂,你的功夫是谁教的?刚才吓了我一跳,突然就从守势转为攻势,我都来不及反应。”说了几句话后,夜凌郗又把话题转向刚才的较量。
“是青楼的老板娘教我的,防身用。其实刚才我是破釜沉舟,撤掉所有防御去打你,如果那一击被你挡下,输的人就是我了。”言离忧谦虚答道,突然又想起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些士兵为什么叫你姑奶奶?军队里怎么有这种辈分?”
听了言离忧的问话,夜凌郗噗地笑出声:“哪里是什么辈分,他们是被我逼的。我时常抓他们来比武,他们赢的话我给他们洗衣服,输了的话,他们就得乖乖叫我姑奶奶。军中除了我哥外就只有六个人不用管我叫姑奶奶,现在算上你,总共有八个了,我得加把力练功才行。”
言离忧一头黑线。
看来夜凌郗是个不输笑风月的硬派女子,难怪夜皓川上战场都带她一起,这对兄妹除了长相外,连那份勇武也极其酷似,当真叫人羡慕。
“红莲,以后你来前军陪我吧,平时能切磋切磋解解闷,顺道还能……”话说一半,夜凌郗似又有些犹豫,脸色渐渐转为凝重,“和我一起,保护我哥。”
“保护夜将军?怎么,他有危险?”环视周围森严军营,言离忧颇感不解。
夜凌郗默默点头,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扬手丢出,也不知道那石子落到了何处。遥望石子消失方向,夜凌郗面色严肃道:“这军营看似森严实则不然,别有用心的人想要进来易如反掌,光是上一次出征,哥哥就在军营里遭到两次行刺。我之所以到处逼着那些士兵比武,就是想从中挑选出功夫较好的人贴身保护哥哥,这样我才能稍稍放心。”
有谁会想要加害一个为国家立下汗马功劳的善良将军?
言离忧再度四望,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竟然开始觉得天明前的军营有些许阴森。
“朝堂那些事说了你也不懂,反正你帮我保护我哥就是了,到了流放地绝对不会亏待你们。”夜凌郗故作神秘眨了眨眼,却又忍不住把令她得意的小“秘密”急急透露给言离忧,“每次有随军流放的囚犯,哥哥都会尽可能给那些可怜的人找条好出路,这在其他军中可是从没有过的待遇。”
言离忧哑然失笑:“这样做就不怕皇上处罚?”
“有什么可担心的?皇上要依赖我哥为他守土封疆,那些犯人死活于朝廷又无关痛痒,只要没闹出事,哪一个不是睁只眼闭只眼?先帝宠信妖女闹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还有心思去管那些可怜人的,也就我哥这样的傻瓜了。”
尽管言语间满是对夜皓川的抱怨,可夜凌郗脸上骄傲神情赫然,可见对夜皓川的举动十分支持。
言离忧对夜凌郗的话一笑置之,倒不是因为不感兴趣或是什么,只因那句有关青莲王的评断,多少让她心里有些茫然——如果她现在使用的身体真的属于青莲王,那么这些咒骂怨恨与无数令人发指的罪责,她到底该不该承担?再假如夜凌郗知道她的名字身份后,还会像这样与她贴心交谈吗?
责任与担当,她从不愿考虑这些令人烦恼的复杂东西。
作为对夜皓川兄妹的报答,言离忧在小男孩儿病好后就搬到夜凌郗所住帐内,每天穿梭于大军之中巡逻,傍晚陪夜凌郗切磋,日子倒也过得安宁,夜凌郗所说的刺客却是从未见过。半月后,大军逐渐接近北疆地域,战争的味道悄然弥漫,并且伴着紧张情绪一点点扩散蔓延。
烽烟将至的气氛中,一卷卷书信接连传回帝都,凤落城。
入夜,仍是佳人软语,温香横陈,只是行乐之处换成了更加奢华温暖的地方,皇帝寝殿。
以惊人速度从无名宫嫔晋升为正五品妃的青岳国长芸公主已是寝殿常客,宫中从嫔妃到宫女太监都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容貌平常的女人能够如此得温敬元宠爱,但现实摆在眼前,自从长芸公主加封为芸妃有入寝殿侍寝的资格后,温敬元再未临幸过其他任何一位嫔妃。
“皇上可是倦了?”两度翻云覆雨后,芸妃枕在温敬元臂弯里,喘息着轻问。
“确实累了,白日里忙得焦头烂额。”温敬元翻个身面对芸妃,手指勾住稍显圆润的白皙下颌,眼神中似是有些不情愿,“已是三更时分,你还要回去?朕怎么做才能留你在此过夜?”
第036章 深宫云雨
芸妃娇笑:“皇上想的话只需下道圣旨便是,何必管我如何?无非是被其他嫔妃骂作骚狐狸,又或者被前朝那些大臣指责媚惑君心。”
“那些大臣……小题大做罢了。”温敬元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表情有些无奈,“你倒是为朕着想得细致,只是苦了你每夜都要折腾来去,明日朕让赵公公选些补品给你送去,顺便再做件氅子,免得夜里行走着凉。”
“谢皇上赏赐,那么,贱妾先退下了。”
芸妃穿好衣衫又仔仔细细为温敬元掖好被角,而后才轻手轻脚离开寝殿,在赵公公护送下匆匆走到寝殿外稍远处,蓦地停住脚步。
“赵总管……看我这记性,以后该顺着皇上习惯叫你赵公公才是。赵公公,人给我找好了吗?”
赵公公面上堆笑,连忙点头:“找好了,是奴才的远亲,绝对可靠。”转身向不远处角落招了招手,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小太监小跑着赶来,赵公公拉着那小太监朝芸妃行了个礼:“娘娘唤他小亭子就好。这孩子爹娘没得早,八岁就净了身入宫跟在奴才身边,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都知晓得很。娘娘有什么重要事尽管差遣他去办,定不会有什么差错。”
“可靠就好。小亭子是么?今晚你就随我一道去玉仙宫吧,正好我有些事情要差人去办。”
慵懒挥手屏退赵公公,芸妃领着小亭子一路走到新赐的独居宫殿玉仙宫,才进院子,正房里便透出几点灯火,照亮漆黑夜路。
芸妃指了指门口,附到小亭子耳边轻道:“去外面守着,有人来就咳一声。还有,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把嘴闭严实,这屋里发生过的事你心里知道就好,过了今夜,就得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小亭子怯生生点头,遵着芸妃吩咐老老实实站到门口,不过片刻就听得房中传出不该有的声音——某个男人的说话声。
微黄烛光衬得芸妃皮肤愈发白皙,关上房门走入内间,里面早有身影背对着站立等候。芸妃并不意外,挑起妩媚笑容蹑手蹑脚凑到那男人身后,在那男人耳边轻轻吹了口气。
“末将见过芸妃娘娘!”那男人也不知在想什么想得出神,觉察到身后有人猛地转身,看见芸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