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然后提笔在上面画了一束梅花,梅骨苍劲,梅花点晕,构图虽简单,却清新大气,十分雅致。当初为了学写字,,她学了梅兰竹菊的绘画技法,书与画往往是相通的,笔触力度的掌握,都需要不断的练习和理解。她在书画上的造诣虽不高,却颇有特色,也能画出几分风骨。
画好之后,墨非又题诗曰: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
画得兴起,墨非干脆将竹兰菊都绘成了另外三把扇子,同时选了四种颜色的流苏分别绑在了扇尾。
几名仆人和匠人见到做好之后的扇子,皆忍不住赞叹,即使他们不通文墨,也看得出此物的别致,问世拿在手中,凭空添了几分雅意。
栖凤听说扇子已做好,忍不住过来瞧瞧。刚进门,就见浮图立在窗边,清风入室,长袖拂动,折扇轻展,流苏摇曳,那一瞬间的风华,真是让人心慕。
清风的脚步顿了顿,心头冒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酸似甜。
“主人。”下人的行礼声让清风回神,他拿起桌上的一把折扇,展开一看,只见上边绘着几只墨竹,节节挺立,浓淡相宜,并配诗曰:不用裁为鸣凤管,不须截作钓鱼竿。千花百草凋零后,留向纷纷雪里看。
几乎一瞬间,栖凤就喜欢上了这把扇子,无论是那坚韧之竹,还是那孤傲之诗,都让他心有感应。
墨非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道:“阁下府中的匠人确实手巧,这扇子做工精细,出乎在下的意料。”
“浮图谦虚了。”栖凤叠起扇子轻拍了一下掌心,笑道,“扇子本是俗物,可是有了浮图的巧思,立刻化腐朽为神奇,在下也不禁为之心动。”
墨非沉默,栖凤言外之意显然也是想要一把扇子。她想了想,自己如今受制于人,没必要为此跟他斤斤计较,于是她点头道:“栖凤若喜欢,除了梅花扇,其余可任选一把。”
“如此便多谢了。”栖凤愉快的扬了扬手中的扇子,“在下就选这把了。”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墨非觉得栖凤这一刻的笑容最为真实。
“看来,在下也是托了那方家子的福。”栖凤又道,“明日就让在下将方家子请来凤祥苑如何?”
墨非淡淡地点了点头。
次日,栖凤果然将方宸请入了凤祥苑,并在墨非的要求之下,给他们留下了单独相处的空间。
方宸笑嘻嘻的向墨非行了行礼,墨非将他拉到一旁坐下,将准备好的扇子拿到他面前。
方宸展开扇子一看,立刻眉开眼笑:“嘿嘿,浮图果然出手不凡,此物却是雅致,小子非常喜欢。”
“此物出入怀袖,携带方便。如今虽已是深秋,毋需扇风之用,但随手持之,平添风雅。”
方宸点点头,拿着扇子站起来走了几步,以俊雅少年,手持折扇,摇曳生风,真是说不出的赏心悦目。赏玩了片刻,方宸突然停下来四处查看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打开后,赫然见里面放置着一块白布和一小包红泥。
“这是。。。。。。”
方宸用手指点了点墨非耳朵上的锁魂扣。
墨非眼中一亮。
方宸也不说话,只是迅速将红泥涂在锁魂扣上,抹均匀,等待片刻后,便用白布紧紧压了几下,将锁魂扣上的形状和锁孔大小都拓印了下来,办妥之后,又迅速将东西都收入怀中,然后用茶水将锁魂扣上的残留物洗净。这一系列动作十分利落,似乎做过很多遍一样。
方宸笑了几声,小声道:“为了完成这些,小子可是找匠师学了很久。”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可爱呢!墨非忍不住伸手抹了抹他的头,原本是想表达一下她的感激,偏偏一脸面无表情,那感激之意大打折扣。
方宸有些失望,原本还以为对方会兴奋,谁知竟然如此淡定。
这养气功夫,他不如。。。。。
。
两人又愉快地聊了很久,直到黄昏,方宸婉拒墨非的挽留,起身告辞。
墨非将他送到门口,门外的车马已等候多时,除了马夫之外,马车两边还站着两名高大的男子。
方宸指着其中一位介绍道:“浮图大人,这位是小子的武学老师。溥竺”
那名名为溥竺的男子年约四十,头发披散,浓眉长须,目光有神,一身利落的劲装,腰挎长剑,浑身散发出凌厉之气。
他朝墨非微微行了行礼,墨非立刻回礼。
方宸又道了声别之后,便领着溥竺与另外一个男子上了车。
那陌生男子在登上马车之前,莫名的回头看了墨非一眼。
墨非不经意注意到这一眼,顿时惊愕。这男子身形高大,长发随意束于身后,刘海半遮面,嘴上胡须浓茂,几乎盖住了大半脸,乍看容貌,甚是陌生,可是刚才那一眼,却让墨非感到十分熟悉,再看他的身形与气质,她几乎要叫出她的名字——巫越!
这男人不要命了吗?深入险地不说,竟然还大大咧咧的出现在这里!虽说栖凤与巫越接触的时间不长,未必能认出他,但任何事都有意外,在庆国,必须步步为营,不能有丝毫差池,可是他竟然。。。。。。
墨非心中五味参杂,站在门口,默默地目送马车远去。。。。。。
第72章 谛珀峥嵘(五)
方宸喜好交友,他手中的折扇自然第一时间被注意到,那潇洒的展扇动作、优雅的扇形以及扇面上清新的绘画题诗,无一不让入耳目一新,这对文士的吸引力自无须赘言。他们讲究君子之风,古正之度,儒雅之气,服饰、配件、爱好以及言行举止等各方面,皆可展现自己的个性与魅力。
而折扇的轻巧雅致实在令人爱不释手。直到看到那折扇上的题诗署名为一“墨君”时,众人更是哗然,原来那日请方宸卜卦的竟然是炤国上卿墨君浮图!
自从一年前,浮图之名初显时,他的一言一行便被世人所关注,即使是远在庆国的众文士亦久仰大名,却不想如今竟然来到了谛珀,而且赠送了这么一件精巧特别之物给方家子。
不过几日,折扇便开始流行于文士之间,众人争相效仿。虽说其中也有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但不可否认的,折扇从此将成为文人墨客的宠儿。
与此同时,希望拜见浮图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两天内,墨非便收到四、五封邀请函,若是以前的她,必然不会应约,可是为了避免将来因为自己逃离而暴露方宸等人,她不得不尽可能地多接触一些人。
于是,她选择性地接受了几家的邀请,大多是普通的文会、诗会与才士论证之类的,墨非别的或许不行,但是强在心理素质高,才思敏捷,应付一般的文士还是游刃有余。
不过文人大多心高气傲,墨非遇到的问难亦不少。
有人问:“如今庆与景,炤与幽相互交战,群雄竞起,战火绵延,待局势一定,国衰民弱,恢复生产须时须力。先生认为,帝王之业,起创与守成孰难”
答日:“创业难,守业更难。霸业初起,必承祸乱,若百姓归心,兵强粮足,天时地利人和无一或缺,乃业不难为。然占得之后,元气大伤,百姓渴望安定而徭役不休,严苛不止,人口调零,土地荒废,间或政治不清,官体不和,国之衰颓,由此而生,故守成更难。”
“那先生认为何以安国”
“ 君须居安思危,戒奢以俭,体察民清,任用贤能……”
又有人问:“先生倡导编纂《四库》,侮纳百川,然思想学术驳杂,何以正道?”
“学术之说,包罗万象,彼时之法,未必适应此时之体。前人之学可作后人之鉴,有疑则辩,辩疑则通,真知总是越辨越明。天下才士辈出,其言论大多醒世育人,意喻深远,莫令之失干蒙昧,亦是我辈当做之事……”
还有人故意口出讽言:“贵国战事未熄,公何来闲心到此游历?”
墨非回道:“敝国人才济济,胜局早定,何须在下忧心?”
……
诸如此类,墨非皆答辩自如,面不改色,折服了众多才学之士。
仅仅半个月的时间,墨非便在谛珀声名鹊起,其俊秀的外貌,从容的举止、尔雅的谈吐与丰富的学识,皆令人赞叹不已。
更有不少贵族世家直接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愿奉其为上宾。
墨非手执兰花扇,扇上诗日:兰之漪漪,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 以日以年,我行四方。采而佩之,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兰香被称为王者之香,众香拱卫,远而不淡,近而不浓,幽幽向四方输方。
墨君风采,一时无两。
沿街行来,更有不少未婚少女抛予贴身之物。幸好多半时间墨非都是坐于马车之内,否则必引得不少人围观。这个时代民风颇为开放,女子人情洋溢,真是让人消瘦不起,况且她还是个假男人。
若只有女子也就罢了,参与聚会时,更有贵族男子向她隐晦示爱。墨非来到这个时代也有一两年了,对于各国的一些风俗大略了解,当初因为与巫越同喝了一壶酒而被其误会,之后她便格外留意这方面的事情。在庆国,男子之间的示爱,是以发簪相赠,愿意便献上,不愿意便可拒绝。
墨非身为炤国上卿,庆国贵族亦不好过于为难,否则必会受士人责难。
只是他们不知道墨非是被掳来的,若是知道,
就在墨非游走与众士人之间时,栖凤被秘密召入了皇宫。
到达内殿门口,栖凤将身上的武器交给侍卫,其中就有墨非要求他随身携带的湛羿刀。
栖凤走进殿中,就见年约二十四、五的年轻男子随意坐与桌案旁,此人华服博冠,贵气逼人,正是庆国之王凤霆。
“见过陛下。”栖凤行礼道。
“毋须多礼,坐吧。”凤霆朝一旁摆了摆手。
“一不知陛下今日召臣何事?”
“卿在外游历数年,此次又为庆国立下如此大功,孤还未赏赐于汝呢。”
栖凤恭敬道“臣不祥之人,不敢受赐。”
“孤可不信那不详之说。”凤霆不以为然道,“阐修君什么都好,就是笃信鬼神,竟然因为方野之人的一句话而认为你不详,冷落你母子二十年之久,以至于栖凤之名竟然到如今无人知晓。”
“臣不求名,不求显达。”栖凤淡淡道,“臣过得悠游自在,偶尔还能为陛下分忧,足矣。”
“唉。”凤霆定定地望着他,感叹道,“若孤的臣子都像你一般就好了。”
两人又谈了一会政事,凤霆忽然问:“一听说熠国上卿浮图正在你府上?”
“是。”:栖凤心中苦笑,浮图行事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毫不在意如今被掳的身份,四处交游,短短时问就在谛珀创下偌大名声,连庆王都问起来。
“如此说来,他是你邀请而来?”凤霆面色有些古怪。
栖凤犹豫了会,道:“非也,浮图是被臣挟持而来。”
“哈哈。”凤霆大笑,“孤就说嘛,你先算计了他的主公一把,如今又怎会愿意跟随你来谛珀?”
栖凤不置可否地笑笑。
凤霆又道:“孤对这位贤才颇为好奇,明日便召他入宫见上一见。”
栖凤心中一突,道:“浮图对臣将他掳来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臣担心他见到陛下会有失礼之举”
“无妨。”凤霆摆摆手道:“孤私下见他,即便他口出恶言,孤顶多打他几板子。”
栖凤面上笑着,心下却是忐忑,不单担心浮图被处罚,还担心这位风流君王看上浮图。浮图的容貌或许比不上后宫佳丽,但他的气质却是独一无二的,想想冷酷如巫越,也为他着迷,很难保证凤霆不动心。
这位君王可是男女不拘的!
栖凤心思转动,暗暗琢磨着对策。
这时凤霆突然起身,拉起栖凤就向后殿走,边走还边说:“今晚就留下和孤一同用膳吧!”
栖凤迟疑了一会,没有拒绝,他还在想怎么打消庆王欲召见浮图的主意。
宫女将饭食一一端上,并点燃了香炉,霎时一股怡入的清香弥漫在室内。
栖凤闻到香味微微皱眉,但并未说什么,只是一边用膳一边与凤霆闲聊着。他与凤霆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当初阐修君是凤霆的太傅,两人偶尔会在阐修君府见上一面,凤霆一直对他照顾有加,虽说阐修君不允许他做官,但不妨碍凤霆秘密培养他。他一直很感谢凤霆的知遇之恩。
稍稍饮了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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