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管辖地暗地里招兵买马,打算十年磨一剑,等待最好的时机。
结果却有人把这件事情捅了出去。
广王知晓后,明白自己处境堪危,索性先下手为强,起兵直扑离广原最近的冀州,而榆海关作为兵家必争之地,首当其冲,成为双方第一个战场。
很快,战火便要烧到榆县。
听说榆海关失守,县城里炸了窝,众人带了行李纷纷出逃。
沈月华心慌意乱,她在此地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一些兵力的分布状况。
榆海关可谓是榆县前方的,最大最坚固的一处防线,所以榆县几乎百分之八十的军队都放在了那里,如今既然战败,仅凭县里那些残余力量,根本也不可能抵挡得了。
这种情况下,榆县的官兵自己都已经做好了失败的准备,也允许百姓往后撤退,他们在前方暂且掩护。
沈月华把银钱收起,急忙奔到吴瑛那里,给她收拾东西。
吴瑛这个可怜的姑娘,才刚刚得知丈夫身亡,便又要失去辛苦搭建起来的家,整个人都已经有些崩溃。
沈月华拿了些值钱的物什,又见厨房里有干粮,便都取了,把包裹往身上一背,拉着她出门而去。
吴瑛一路都在哭。
沈月华看着茫茫前路,在这一刻,深切体会到了古代人民的艰辛。
在这时时有战争的冷兵器时代,人命好似草芥,转瞬间,家破人亡,叫人连一丝的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不禁内心彷徨,也有些害怕。
可她仍然要往前而行,尽力保住自己的性命!
沈月华鼓励吴瑛:“这是你相公最后的血脉,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把孩子生下来,以慰他在天之灵!”
吴瑛身子一抖,抬起眼睛。
“也是你的孩子呀,你一直疼爱的孩儿,不要再哭了,他在肚子里会不舒服的。”沈月华握住她的手,“咱们快走罢。”
吴瑛有了一点勇气,擦擦眼睛,跟着她的脚步。
结果,没走几步,她捂着肚子叫起来。
沈月华额头上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这种情况,孕妇突然肚子疼,要么是动了胎气,要么是要早产,可惜,她前世并不是医生,对此还是不太了解。
沈月华急得都要哭了,她抑制住情绪,关切的询问道:“可是疼得厉害?”
吴瑛喘着气道:“能,能走。”
可她艰难的挪了几步,却再也挪不动了。
沈月华四下看去,只见身边都是匆匆逃跑的百姓,哪里有人肯为她们两个停留呢,更何况,还必须是会接生的才能派上用场!
她一狠心,叫吴瑛在这里坐下歇息,回头道:“我见县里有些人还没有立刻走,我现在回去看看,指不定能找到季大娘。”
季大娘是县里最为有名的稳婆,一般人家生孩子都是请她去的,人品极好。
吴瑛却拉住她:“不行啊,现在乱的很,都出来了,你怎么还往县里走呢,万一打过来……哎,不行,我,我……”
“那些将士应该还能挡得了一会儿的,你且等着,千万别动,等我回来!”沈月华保证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她拼命的往回奔去。
远处,传来金铁交接声,呐喊声,哭声,好似浓重的乌云一般,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让她透不过气来。
立在县大门口,沈月华还是犹豫了一下。
这一进去,谁知道是死是活?
可她最后还是跑进去了,吴瑛现在是她相依为命的朋友,她不能抛下她独自逃命,若是此次去而不返,也是命运。
沈月华握一握拳头,毅然前往寻找季大娘。
她的运气很好,季大娘真的屋子里。
见到沈月华,季大娘惊讶道:“你怎么还不走?”
“大娘怎么也不走?”沈月华问。
“我那孩儿在前方杀敌,为娘的怎么能走?我要等他一块呢!”季大娘的儿子也是当兵的,不过是在县里当兵,此刻,她的儿媳妇已经被她劝着带了孙子,孙女离开了,她却要留下来,等待她的儿子。
沈月华忙道:“大娘,吴小妹要生了,就在县门口,您能不能帮一下忙?”
“什么?”季大娘二话不说,连忙道,“走,我跟你去。”
二人遂又出去,找到吴瑛,一人一边扶着回来。
“这是要生了!”季大娘叹了口气,对吴小妹道,“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你可要受苦了,一会儿用点力气。”
吴瑛重重点了点头,又拉住季大娘,哀求道:“若,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求您一定要让我的孩儿生下来。”
沈月华听了,鼻子发酸。
这儿,孩子出生的健康率很低,孕妇也经常遭受危险,吴瑛说出这样的话,可见她似有什么预感。
不过,每个孕妇好像都会有这种情况,这是很正常的。
因为期待,所以害怕。
她柔声安慰道:“一定可以母子平安的,我在旁边陪着你。”她在心里暗暗道,你要加油!
吴瑛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
季大娘也来不及去烧热水,开始辅助吴瑛生产。
时间变得更加难熬,在这时候,沈月华觉得外面的交战好像都已经不算什么,她即将目睹一个新生命的诞生,只希望一切都可以顺利!
68
当孩子嘹亮的啼哭声响彻耳边的时候;沈月华流下了眼泪。
她看着床上鲜红的血液;泣不成声。
吴瑛活不下去了。
可是;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活泼健康,营养也够;怎么仍会出现这种状况?实在让沈月华无法接受。
季大娘说;这都是命;她给无数妇人接生过;这种惨剧也见识的多了,让沈月华不要太难过;孩子总是平安的,也算大幸。
可没有娘的孩子又会如何?
沈月华抱着小小的婴儿递给吴瑛看。
吴瑛满脸泪水;嘴唇发抖,她伸出手,摸了摸儿子的脸,又无力的垂下了。
“吴小妹,你看看,多俊的孩子,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好哥儿,一家有男,百家求,以后娶个好媳妇儿,两人孝敬你呢。”沈月华尽量给她描述未来的美好生活,企图激起吴瑛的一点儿斗志。
吴瑛凄惨的一笑,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那一种虚无感席卷了她的全身,即便有儿子在身边,也无法抵挡。
她动了动嘴唇,弱声道:“陶姐姐,这孩子能生下来,多亏有你,如今我不行了,求,求你能带他走,好好的养大他。”
沈月华喉头哽咽,缓了缓,才问:“以前有一事你一直不说,如今你有孩儿了,他总要认祖归宗的,你夫家住哪儿,或者我送他……”
吴瑛一听这话,眼睛瞪得老大,猛的抓住她的手,尖利的指甲差点刺入她的手背。
沈月华吓一跳。
吴瑛艰难的道:“不,不给他们周家,姐姐,要不是他那继母,相公也不会顶了他大哥的名字去参军,咱们的孩儿不能送去!姐姐,求你养大他,好不好?”
她语声渐弱,瞳孔也有些发散了,手再一次的滑下来。
沈月华连忙点头:“好,好,我养他,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你放心罢。”
吴瑛听她承诺,嘴角微微一挑,露出在人世间最后一抹笑容,看着屋顶,暖声道:“炎哥,我来了,我来见你了,咱们还在一起……”
她闭上了眼睛。
沈月华痛彻心扉。
自从穿到这里,她头一次面对熟悉的人离世,或者说,就是在穿越前,也不曾遇到过,虽然吴瑛与她只相识大半年,可这样鲜活的,曾经在自己身边真真切切相伴的人,就这样离开了。
天地间,最残忍的事不过如此。
季大娘见她流泪不止,忙劝道:“你快些带着孩子走罢,又耽搁这许久,也不知是不是已经打了过来。我听我儿讲,那广王做事很是残暴,你快些走罢!”
沈月华看着吴瑛,想到她死了,连个棺材都没有,就这般躺着,又是难受。
“我也是无事,一会儿给她寻一个地方。”季大娘长叹一口气。
沈月华弯腰谢过。
季大娘又催,她这才肯走。
临到门口,她回头又看一眼,吴瑛已经不在人世,可季大娘呢?她最后可会等到儿子安全回来?
然而,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她伤感。
沈月华抱着婴儿匆匆的离开了。
路上渴了,就喝冰冷的河水,饿了,有随身带的干粮,至于孩子,便只能嚼烂了干粮喂给他吃。
这般过来,艰辛,恐慌,好不容易来到下一座县城,禹城时,她几乎要晕倒。
幸好城中的将士早已得知,把他们这些百姓全都放进城来,又有官宦,富绅人家搭了棚子,送来米饭给他们食用。
沈月华讨了些粥给孩子喝。
路途不过五六日,可孩子的小脸已经瘦了,他不喜欢吃烂的干粮,总是吐出来,她便只好再喂,勉强没有叫他饿死。
现在有温热的粥,他总算愿意多吃一点。
沈月华靠着墙坐下,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
冬日阳光照拂,她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休息了好一会儿,她才又站起来,去城里寻找客栈,顺便洗个澡,也给孩子洗一下。
他自从被生下来之后,就没有洗过,身上一直都很黏糊,她也是。
整个路途,沈月华都在奔波,不敢有任何偷懒的念头,也不敢松懈,直到来到安全的地方,她才觉得浑身都没有了力气。
幸好她还有钱。
沈月华在客栈要了一间房,立刻让人送热水上来。
她收拾了一番,躺在床上,把孩子安置好,倒头便睡着了。
那一觉,睡得很沉,足足睡够了四个时辰。
要不是孩子哭了把她吵醒,只怕她还能睡。
现在想想,可能孩子中间饿了也哭过,只她太困了,一点都没有醒来。
沈月华梳洗妥当,抱了孩子出去。
虽然禹城现在暂且安全,但是榆县被攻破之后,禹城很有可能便会成为第二个目标,将士们一刻不松懈的在巩固城防,搭建木塔,随时准备开战。
沈月华问客栈伙计:“可有援军过来了?”
伙计却没有她那么紧张,笑道:“昨儿来的,小娘子没见路上那么多官兵呀,叫我说,那广王铁定找死,也不想想,咱们皇上顺应天命当了皇帝的,还叫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他一个反贼,算什么东西!”
这几年,沈月华走南闯北,也是处处听闻皇上美名,就算赵兰修的名字,也时不时的进入耳朵,听说他已经当上了次辅,政绩斐然,皇帝很是信赖,整顿吏治,发展经济,多交于他办理,在朝中乃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之一。
听伙计如此说,沈月华彻底放松下来。
她要了一些米粥喂给孩子吃,自己买了几个包子填肚子。
看孩子吃饱了,露出满足的神情,她痴痴看了一会儿,又长叹一口气。
总是这般喂也不是个办法,可惜自己不是他的生母,也没有奶,没娘的孩子真是一根草啊,奶都喝不上。
沈月华摸摸他的头,眼见他睁着圆圆的眼睛,精神很好,便决定带着他出去散散步。
街道上果然都有官兵的身影,细看行人,如同那伙计一般,都不是很惊恐,看来,确实是有援军来了。
沈月华在街上随意走动,来到南边街道时,却见一个妇人抱着孩儿侧对着喂奶,她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妇人察觉到有人看她,便回头瞧了一眼,见是个抱着娃娃的年轻妇人,倒是笑了起来。
有孩子的女人互相遇到了,总是分外的亲切,好像老乡见老乡一般。
“小娘子面生的很,才搬来的罢?这娃也是才生的?”
沈月华回答道:“是从榆县过来的,这娃是我妹妹的。”
妇人看她露出伤心的神色,也知道榆县已经沦陷,便同情的道:“可怜的娃儿,幸好有个姨母呢,你们可在这里安心住,来了好些官兵,总是没事的。”
沈月华点点头,目光又落在那妇人的胸脯上,她怀里的孩子吃得正欢。
那妇人有些奇怪。
沈月华便直说道:“娃儿一直没有奶吃,不知……”她说着又好似觉得唐突,别人有奶,可别人也有孩子,怎么能奶别人家的呢?
妇人怔了怔,果然有些为难。
“对不住,我不该说这些,还是看他可怜,生下来便没有一口奶吃。”沈月华叹了口气。
妇人皱了皱眉,想一想道:“旁边一条街上有个元娘,她给人当过奶娘的,现在也生了孩子,要不我帮你问一下?”
沈月华连连道谢。
妇人是个好人,果真去了,那个叫元娘的也愿意,抱着孩子就喂起奶来,一边笑道:“这孩子乖,有些孩儿没喝过,狠着呢,上来就是重口,他倒是很轻。”
沈月华欣慰的点点头,暗想,狠就没奶吃了,哪个不怕疼呢,好孩子。
元娘又问:“这孩子叫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