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目眉开眼笑起来,翻开册子道:“我看也过了好几日了,这两日我去上报一下,你们铺子应该很快就能开了。”
任何时候,钱都是好使的,沈月华笑着问:“这位官爷,不知重犯到底找着了没有,草民的铺子一直关着,影响生意呢。”
虽说拿人好处的手短,可吏目也没有权利做这个决定,他晓得这事儿是上头吩咐下来的,什么重犯,真有重犯,早就把铺子里的人全都拉来审问了,哪里只会封铺子。
“可能是误报。”他斟酌语句,“你再等几日。”
沈月华看他表情笃定,心里也有了数了。
果然是有人背后指使,不然吏目不会叫她放心,但是吏目也没有说何时会撤封条,可见短时间内,她的生意还是做不起来。
这样的情况,最是符合赵婉清的心意:让沈月华担忧,让她生意受损,另一方面,也不至于做的太绝,到最后还是会让她重新开铺,因为真的把人逼急了,只能是反效果。
可以说,赵婉清的目的达到了。
沈月华确实认识到了他们官宦人家的厉害!
这些人,只要稍稍使一点力,就能轻轻松松夺去他们一家赖以生存的事业。
只是,赵婉清真当自己的对手是她沈月华吗?
她就是真的听了赵婉清的意思,离开京城,赵兰修就会放手了吗?
假若如此,他当初就不会要求那份契约!
可惜赵婉清没有听进去她当初说的真心话,还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她的头上。
沈月华眯起眼睛,这两日她损失的银两,停掉的生意,怎么也得叫赵兰修来赔偿,让他们赵家的人去对着干罢!
她一步跨出衙署大门。
迎面也正进来一人,二人撞到一处。
她抬头一看,惊讶的道:“雷管事?”
雷管事也很惊讶,且欢喜:“哎哟,原来是沈掌柜,我正要找你呢,昨儿去你们铺子,眼见就上了封条……”他看看沈月华,关心的问,“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作者有话要说:
☆、道谢
雷管事的表舅昨日去世了,要办丧事,少不了纸扎,他就想到了沈月华,也是为他表舅家出点儿力,便亲自去了一趟纸扎铺。
谁想到只看到一纸封条,问起旁边的铺子,说是几天没有开门了。
雷管事到底是西平侯府的,在兵马司也有认识的人,顺道过来想问问情况,结果那么巧,就撞到了她。
沈月华道:“据说是有人误报了消息,说有重犯藏到我铺子里头。”
这不是瞎扯么,雷管事头一个就想,有重犯,要么是藏匿罪,那沈月华根本就不可能站在这里,要么就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犯人抓住了就行,哪里需要封什么铺子?
看来,是被人坑了啊!
雷管事往衙署方向努了努嘴道:“可是管你要银子了?”
“这倒没有。”沈月华笑了笑,“我自个儿送了些钱,就想弄清楚他们什么时候给撤了封条,好做生意。”她顿一顿,“对了,雷管事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
“还不是找你做纸扎供奉啊!”雷管事叹一口气,“我大表舅昨儿没了,我想纸扎也没有什么人比你做的更加体面。”
沈月华抱歉道,“碰上这种事,看来是不成了,我猜起码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开铺。”她给雷管事推荐,“王家纸扎铺的手艺不错,价格也是公道的,要不您去那里看看?”
作为一个生意人,对同行的本事都要有所了解,所以,京城大小十几家纸扎铺,沈月华都曾去探访过,在她看来,王家的纸扎算是很好的了。
雷管事道:“原先就是去王家的,可见过你们铺子做的,别家都看不上眼,哎,我还给我表舅母打过包票呢,说供奉的纸扎肯定叫她满意。这王家么,光是个纸马还凑合,那大屋做的可不精致,我是想要个四进院子,带花园的。”他说了一大串,又觉得都白说了,摇摇头,“算了,算了,我还是去王家瞅瞅。”
沈月华便先告辞了。
雷管事去王家看了一圈,不太满意,又还有府里的事情要管,便回了侯府。
府里下人见到他,一个接一个的上来禀告事情,不管是外院还是内宅,雷管事都要管一点儿,谁让府里没个主母呢,要说内院的事情,也就是少爷那一块的吃穿住行。
可虽说也有奶娘,有管事妈妈,到底不能当主心骨的,眼皮子浅,管点儿事情抓不到重点。侯府倒是还有一个管家,但这管家年纪大了,不太走动,只处理钱财问题,其余的一应事儿,基本都是雷管事来,所以有时候,他也是焦头烂额。
雷管事伸手擦了一把汗,又去后面园子查看花木。
贺琏刚练了会儿剑出来,见到雷管事,愣了下道:“你不是料理你表舅的事情去了,怎么还在这儿?”
雷管事早先去请过假的,这时叹了口气,“没办成,沈掌柜的铺子给封了。”
“怎么回事?”
“小人看是被人设计的。”雷管事观察贺琏的表情,“沈掌柜也是不容易,这才来京城开铺子就遇到倒霉事,要是弄上几个月还不给撤封,那生意就做不成了。哎,也不知道她得罪了什么人,还能使得动兵马司。”
贺琏认真听着,并没有说话。
雷管事继续道:“沈掌柜要是解决不了这事儿,以后指不定会搬到别处去呢,要再找她做纸扎可不容易了。”
“她自己说的?”贺琏挑眉问。
“她倒是没说,不过沈掌柜这不是和离了么,在京城无依无靠的,又惹上有权势的人,还能待得下去?”雷管事分析,“所以小人猜,她可能会搬走。”
贺琏沉默了一会儿,吩咐道:“你去找李不远问问。”
李不远是都察院的左佥都御史,这都察院是大明朝的最高监察机关,监察的对象乃是天下百官,行弹劾,纠正之职,所以,一般的官员都很忌惮这个部门的人,生怕被盯上,从此不能脱身。
雷管事答应一声,兴匆匆的走了。
沈月华不久便接到官差传来的消息,说铺子可以重新开了。
她十分惊讶。
因为昨天她才去试探过,分明是不可能这么早就能撤封的,难道是有人从中帮了忙?是赵兰修?
不,应该不是,沈月华心想,赵兰修说最近很忙,他大概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她一时也理不出个头绪。
铺子里,吴中正在接待雷管事,雷管事一下子定了好些纸扎,有二十来样,算得上是很隆重了,毕竟不是什么官宦之家么。
沈月华进来瞧见了,觉得奇怪:“雷管事,您没去王家纸扎铺啊?”
雷管事很爽直:“去了,看不上,没有你们做的好。”
沈月华有些疑惑,她那时明明说要十天半个月铺子才能做生意的,怎么雷管事大清早的又来了呢?而且,也是在昨日,她碰到了雷管事,只半天功夫,封条就撤了,这其中莫非有什么关系?
“雷管事,”她询问,“铺子的事,可是您?”
雷管事丝毫不隐瞒:“是咱们爷。”
贺公子?
沈月华感激的道:“真是麻烦你们公子了,实在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她跟贺公子也认识五年了,可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这一下子就欠了不小的人情,她甚为彷徨。但她想了想,很快就做了一个决定,打算亲自去登门道谢,毕竟贺公子以前也帮过忙,还是铺子的长期客户呢。
“雷管事,不知道贺公子府上是在?”
雷管事道:“就在永泰街,”他相问,“沈掌柜要是现在有空,不如跟我一起去?”
沈月华当然愿意。
不过既然是去答谢,总不能空手的,她说道:“不知能不能给我一点儿时间,半个时辰后,我再同您一起去。”
雷管事点点头:“行。”
可沈月华临到门口,又返了回来,她不知道买什么东西好。
不知为何,她有些紧张。
也不知这贺家是什么家庭,贺公子又有什么喜好,总不能随便买一些就送去,显得太不够诚意。
她只好去找雷管事取经。
雷管事听了笑起来:“沈掌柜不如就买些点心好了。”
点心太普通了,沈月华道:“这不太好罢。”
“要不再买些香梨,咱们爷爱吃梨。”雷管事道,“沈掌柜千万不要买贵重的,不然爷肯定会怪在我头上,都是我这嘴管不住,咱们爷可没有让我说。”
沈月华想笑,雷管事说出来的时候一点没有犹豫,可见早就想告诉她了,这会儿又说自己管不住。
“那好罢,我就听雷管事您的。”沈月华心想,雷管事应是很了解贺公子的,既然他那么说了,也许送重礼,贺公子真的不收呢,想来他也是这样的一个人。
她便去街上买了点心跟一些香梨,同雷管事前往永泰街去了。
永城伯府。
孙彦庭刚进家门,就看见自己的娇妻一脸愠怒。
他询问道:“谁惹的你呀,这么生气?我这还在衙门呢,你急着叫我回来?”
赵婉清瞪起眼睛,恨恨道:“还能有谁?不过是让你办这么小一件事情,也做不好!沈月华的铺子又开起来了!”
孙彦庭松了一口气,“我还当什么事儿,这不是都察院的查来了么,还能随便给人封铺呢?自然就撤了,不过是一个做纸扎的,你用得着那么紧张?”
赵婉清一愣:“怎么就扯到都察院了?都察院什么时候连你们封个铺子都要管了?”
“我怎么晓得。”孙彦庭道:“反正,总不能为了她连累到我罢?”
赵婉清眼中闪过一丝鄙夷。
她这相公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要不是有永城伯这样的父亲罩着,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不过好在对她不错,所以也能一直包容。
可这次她实在生气的很。
本来是要给沈月华一点厉害看看的,叫她知道自己的分量,现在可好,铺子才关了几天这就又开了,反倒是让她的脸没处搁!
小小一个沈月华,她还真没有办法对付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这铺子你还得给我封了,叫她赚不了钱,活不下去!”赵婉清怒气冲冲。
孙彦庭眉头紧锁:“你到底想干什么啊?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你就别瞎搅合了!”
“什么夫妻俩?他们早就和离了!”
“和离了这不就结了么,你还老是抓着不放干什么?有这个功夫,你不如去撮合撮合兰修跟韩小姐的好事。”
“你以为我不想?”赵婉清一双眼睛都要喷火了,“他就是不肯怎么办?只要沈月华在京城一天,在他眼前一天,这事儿就成不了!”
孙彦庭皱起眉:“可有人盯着不好办啊,真是奇了怪了……”他顿一顿,“你好好想想,她当真不认识都察院的人?”
“怎么可能认识。”赵婉清摇摇头,她印象里,沈月华嫁给赵兰修之后,并不喜欢去同那些官夫人打交道,如今和离了,更是不可能。
可都察院的人总不会莫名其妙就来帮她罢,还是说,这只是一个巧合?
赵婉清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
☆、求救
沈月华跟随雷管事进了永泰街,穿过半条安静的巷子,到达了目的地。
看着门匾上“西平侯府”四个庄重的大字时,她惊呆了。
她以为雷管事走错了地方。
怎么会是侯府呢?
沈月华虽然不知道很多官职的具体职权,可侯爵她是知道的,多数都是祖上为皇帝,为国家立下了大功,才会有如此殊荣,不是一般的官员可以比的。
难道这贺公子是侯府的人?
“雷管事,”她面色惊疑不定,“贺公子他……”
“他是咱们西平侯府的侯爷。”雷管事当然很淡定。
沈月华在心里默念了两遍侯爷,再次看向雷管事的时候,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些疑惑。
雷管事解释:“咱们侯爷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