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摆开架势,要打一场旷日持久的包围战,周培公心急如焚,这样下去洪大帅制定的战略可就全泡汤了,偏偏真定府那边又被靖国军围攻的紧。登州府飞鸽传书说也被明军用壕沟包围了,不能分兵来救,让他自行解决。
周培公是个俊杰,仔细思量之下决定投降,青州城头终于竖起降旗,周培公以下十余员将赤着上身背着荆条一路跪行来到明军营垒下乞降,刘子光大喜,亲自出来相迎,拿掉周培公背上的荆条,将披风摘下来披在周培公身上,哈哈大笑道:“本帅得培公,如刘玄德得孔明矣。”周培公纳头便拜,口称罪臣万死,怎可与诸葛孔明相提并论。
青州城就这样失而复得了,围城不过半月,伤亡数百而已,算得上是完胜了,而且青州的百姓没有受到兵灾祸害,损失降到了最低点,唯一的遗憾是城外被明军挖的乱糟糟的,地貌都被改变了。
城内残存的两万清军被当即改编成靖国军,军装旗号都没变,直接开往登州作战,这些人大都是汉人,早就不想给清国卖命了,如今改换门庭,前途变得一片光明,哪有不奋勇作战的道理。
刘子光有个理论,他的红衫军好比是自家从小养大的狗,忠诚度自不用说,而靖国军就是半路捡来的快死的癞皮狗,主人随时都可以踢他们出去,所以忠诚度尤甚于红衫军,所以他连人事变动都没有,还让周培公领军,去打他以往的同僚王辅臣。
王辅臣的部队驻扎在登莱二州,现在登州也遭受着同样的堑壕围城,不过这支明军并不是什么正规军,而是史可法组织的山东民壮义勇军,义勇军全部是农民出身,玩锄头比玩刀枪更在行,他们挖起壕沟来比官军狠多了,硬是把登州城外挖的里三层外三层,盘根错节的面目全非。
大军开到登州,两军汇合一处,刘子光带着大将们走进义勇军的营垒,众人惊讶地发现这座营垒和他们在青州城外建造的那座营垒如出一辙,正纳闷呢,史可法迎出来,见到刘子光当即拜倒:“下官拜见大帅。”
刘子光哈哈大笑,连忙搀扶起史可法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史知府可算得上是本帅的老师了,结寨挖沟围城的战术就是他传授给本帅的,尔等立了军功可要多多感谢史大人哦。”
众人大惊,原来这套打呆仗的办法居然是他发明的啊,仔细看这个人,一身残旧的官服里面穿着锁子甲,头上带着铁盔,大有儒将的风采,虽然只是个小小的知府,不过大帅都这么给他面子,大伙儿也不会怠慢了礼数,纷纷上前恭维一番。
史可法是东林党的人,但是却一直站在刘子光这一边,他这个青州知府就是刘子光为了答谢而帮他谋得差事,此人文武双全,刚毅果决,虽是文官,但熟读兵书,练得一手好箭法,当洪承畴的军队攻克了青州,将其撵到青岛以后,他就开始琢磨如何应对机动性强的清军,用了几个不眠之夜制定出这样套系统的战法,考虑了双方的特点,把明军的劣势变成了优势,达到了“制人而不制于人”的目的。正所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用了这套战法,不但刘子光带领下的官军大获全胜,就是史可法仓促组成的农民军,也将骁勇善战的王辅臣部打的没脾气。
这套战法曾经托人送到过徐增寿的案头,可是根本没有得到重视,信手就丢到了一边,还是刘子光从帅府的废纸堆里将这几张纸翻出来的,说来也算是两人有缘了。
史可法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傻到去问为什么送给徐增寿的东西会落到刘子光手里,凡是都是为了打清军,谁用不是用啊,他很客气的谦虚了几句,将众人让进了帅账,刘子光当仁不让坐在首位,将军们两侧排开,听他下令。
刘子光道:“登州已经在我团团包围之中,灭了王辅臣,山东之敌就十去七八,不足挂齿了,倘若长围,恐怕生灵涂炭,百姓遭殃,不如派一大将进城劝降,王辅臣愿降则罢,不愿降就炮轰登州,打到他投降为止。”
周培公一听就知道大帅点自己呢,赶紧出班道:“末将和王辅臣素来交好,愿只身进城劝降。”
刘子光正等着他这句话呢,立刻道:“如此就有劳周将军了,倘若大功告成,兵不血刃拿了登州,本帅定然会在皇上跟前为你请功,封侯拜相少不了你的。”
周培公也不知道刘子光嘴里说得这个皇上到底是大明的天启皇帝还是残清的共荣皇帝,不过按道理来说,他们靖国军似乎是归共荣皇帝名下的,唉,事到如今也管不了那许多了,王辅臣劝降了最好,劝不降还得是自己的降军打头阵啊,不管怎么着自己都得硬着头皮上了。
王辅臣也郁闷着呢,这仗打的实在窝心,居然被一伙民团围在城里,幸亏他趁秋收抢了不少麦子进城,存粮足够撑一年的,粮食是够了,信心却不足了,听说明军主帅换了人,已经将青州府包围了个水泄不通,他和周培公之间的联系全靠飞鸽传书了,已经好几天没有信鸽飞来了,难不成青州已经破了?
正疑惑,部下通报周培公来到,王辅臣大惊,赶紧命人将其迎进来,在府衙叙话,周培公依然穿着清军服饰,但是进来之后将帽子除去,赫然发辫已经不见了。
王辅臣道:“培公莫非已经降了?”
周培公笑而不答,王辅臣心中有数,又道:“莫非你书来劝降的?”
周培公道:“非也,兄弟是特来救你的命。”
10…53 马鹞子
王辅臣一拍桌子:“周培公,你居然背叛了洪老师,还跑到我这里胡言乱语,我看你的命才需要救!左右,给我拿下!”
堂下立刻窜上来四个如狼似虎的兵弁将周培公绑了起来,周培公并不反抗,冷笑着任由他们捆绑,王辅臣余怒未消,手按刀柄大有亲自将周培公这个叛贼当场诛杀的意思,但两人共事多年,心思都互相了解的很,周培公知道王辅臣若是真存了死志,根本不会见自己的面就会痛下杀手,所以现在根本不用着慌。
“马鹞子啊马鹞子,枉你自称一世忠勇,你这话就不对头,谈何说我背叛了洪老师?洪帅是你我的老师不假,但他老人家并未裂土封疆啊,和我们虽有师生之情但并无君臣之义啊,我周培公行得正,站得直,我一不叛清,我不违背师命,你凭什么绑我?”
这话就奇怪了,明明剪了辫子,跟明军混在一起,居然还大言不惭说没叛清,这周培公的脸皮究竟是什么做的?王辅臣大为诧异,不动声色喝退了兵弁,也不给周培公松绑,盯着他看了一阵子,坐回到座位上道:“好,我倒要听听你如何圆场,说得好便罢,说得不好小心我马鹞子的刀不认老朋友。”
周培公再次冷笑,找了个座位大剌剌地坐下,道:“辅臣兄现在所任何职啊?”王辅臣一愣,回道:“我乃大清国山西提督,征南大帅驾下左先锋。”
“哈哈,原来辅臣兄还记得自己是大清朝的提督啊,那我问你,当今圣上有旨到,你为何如此轻慢?”
“哪有圣旨?”王辅臣惊道。
“圣旨就在我身上,你松了绑我自拿给你看。”
王辅臣略一沉吟,唤来兵弁给周培公松了绑,然后周培公施施然从怀里摸出一个明黄色的卷轴来,展开道:“王辅臣听旨。”
王辅臣见圣旨不似伪造,连忙跪下听旨,周培公拿腔作调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加封山西提督王辅臣为太子少保,靖寇将军,赏双眼花翎,黄马褂一件,着其带领本部人马火速返回山西防地抵御西夏军入侵,钦此~~”
王辅臣当场就傻眼了,连磕头谢恩都忘了,等周培公将圣旨塞到他手里后扫视一通,才发现了问题所在,这圣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圣旨,明黄色绸缎制成,绣着五爪金龙,用了皇帝玉玺,可是这玉玺却不是康熙爷的玉玺,而是共荣皇帝的玉玺,时间落款也不是康熙三年,而是共荣元年!
这分明就是伪旨啊,王辅臣愤然站起道:“这不是真的圣旨,尔安敢骗我!”
周培公也愤然了,一拍桌子道:“你说不是真的就不是真的了么?八旗旗主拥戴的皇帝,太宗皇帝的嫡孙,正式在太和殿登基,接受万民百官朝拜的共荣皇帝下的圣旨,凭什么就不是真的圣旨!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真定府那个皇帝才是假皇帝,嫂子和小叔子通奸生下的儿子能算是太宗皇帝的后代么!顺治爷已经驾崩,咱就不说了,可是不能一错再错啊,豪格大贝勒是太宗的长子,本来就该继承大统,这天下本来就是显亲王家的,现在只不过是拨乱反正而已。”
王辅臣无语,这些风言***在清国大臣们中间早已不是秘密,对于汉人的传统来说,叔嫂通奸确实是严重伤风败俗的事情,说起来顺治爷也不过是个私孩子而已,没资格继承大统的,现在人家豪格大贝勒家的儿子把皇帝位子夺回来也是天经地义,在法理上没什么不对的,即使有争议,也轮不到他们这些汉臣说话,八旗旗主就能把这事定下来。
见王辅臣沉默了,周培公趁热打铁道:“辅臣兄明鉴,现在放下武器可不算是投降,只能说是弃暗投明,皈依正统,天下没有人会耻笑你是个叛将,说起马鹞子只会暗挑大拇哥,当机立断这才是有担待的男子汉呢!”
王辅臣心乱如麻,道:“培公兄容我再考虑考虑。”
周培公道:“考虑什么,难道你还想打下去不成?外面现在有十五万大军,里里外外六道深沟,你觉得还能打下去么?实话告诉你,大明朝第一猛将刘子光刘大帅就在城外,你觉得你能打过他?别犹豫了,辅臣兄,人家条件都给你开好了,不剥夺兵权,还回山西任职,还是大清的提督,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辅臣道:“可是我曾经打过青岛,手上沾了不少血啊,刘子……刘大帅能放过我?”
周培公道:“刘大帅是当今英雄,怎会和你斤斤计较,你若是此时开城,就能使城内百姓和两军将士少死许多人,还不是大功一件,青岛杀人,登州活人,功过抵消,大帅不会降罪于你的。”
王辅臣这才放心,手捧着圣旨遥对北方:“臣王辅臣领旨谢恩。”
城外营垒,刘子光坐在帅椅上耐心地等待着,让周培公去劝降王辅臣纯粹是死马当作活马医,都说马鹞子是个一根筋,若是他一时脑子转不过来弯把周培公给砍了也未可知,反正这登州城降了便是,不降就打他个***。
周培公拿得圣旨确实是真的,正儿八经内务府监制的玩意,但又不是从北京发出的,刘子光随身带着几十份这样的空白圣旨,连共荣皇帝的玉玺他都随身带着,随时可以炮制出如此这般的圣旨,封官许愿更是随心所欲,什么黄马褂顶戴花翎的当不要钱一样胡乱往外扔,就是太子少保这样的头衔在刘子光这里也一钱不值,见人就送,反正是大清的官嘛,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不值钱的。
刘子光觉得不值钱,那些清国的大臣和将军们可当成了宝,只要有了这份圣旨,他们背叛康熙就有了正当的理由,从无耻的叛臣变成了尊崇正朔的忠臣,这是原则问题,也是良心问题,马虎不得的,至于这个共荣皇帝到底是不是真能代表大清,就不是大伙关心的问题了……
王辅臣自认一生忠勇,生怕留下什么污点被后人诟病,他自持武功高强,若是登州败局已定,就是杀出一条血路来也会单枪匹马逃回真定,但那样损失太大,手上的兵马都败光了怎么向洪大帅交代啊,周培公的到来给他解决了这个难题,倒向共荣皇帝不算是叛变嘛,山东战场的局面已经改观,再打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样的收场对大家都好。
等了半日,忽然有兵来报,登州城门开了,周培公和王辅臣携手出城来降,众将赶忙大赞刘大帅神机妙算,刘子光哈哈大笑,得意非凡,不战而屈人之兵是兵家的最高理想,他连下两城,迅速瓦解清军在山东的盘踞,确实很值得骄傲,此时刘子光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没有留上几缕胡子,在这种时刻捋一捋下巴上的长胡子还是很拉风的。
“众将,随我出寨迎接。”刘子光一抖披风,带领部将走出营寨迎接王辅臣部。
王辅臣和周培公是洪承畴手下哼哈二将,一个以勇猛见长,一个以智谋见长,现在两个都归降了刘子光,如何不让他解气,洪承畴你这条老狗,不是横行山东还奇袭南京,搅得老子睡觉都不安生么,现在报应来了,把你左膀右臂都给折了,看你以后拿什么打仗!
正想着呢,降将已经到了近前,王辅臣以下三十多名千总以上军官,都把辫子剪了,手捧着帽子走向明军大寨,一路上壕沟都用木板子搭起了小桥,不用爬高上低的,王辅臣用一名将军的眼光仔细打量这些壕沟,不禁暗自夸赞,土工作业真的没的说,壕沟又深又宽,四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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