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规模的招揽行动总能网住几条大鱼,他的谋士里不乏有真知灼见的高人。
左良玉一直以为现在的局面和三国时期类似,正是适合他发展的好时机,他效仿太祖,广积粮不称王,又效仿曹操,把楚王紧紧抓在手里,等待着有一天能率军南下,推翻现在的朝廷,将手里的这个傀儡楚王扶上宝座,自己做摄政王即可,等到时机成熟再搞个禅让,名正言顺的登上皇位,国号他都想好了,就叫大魏。
左良玉的官方头衔只是个不明所以的平贼将军,真正在名义上统治着湖广的是总督何腾蛟,这个只比自己大七岁的贵州人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出身书香,家境贫寒,在邻居的资助下考取了举人,历任陕西河南的数县的县令,算是从基层一步步干起来的,贼寇横行的时候,他曾经亲自单骑往抚降敌,使四境得安,由是知名。后被朝廷提拔他任兵部职方主事,晋升员外郎。历任山西口北兵备道、湖北郧阳兵备道、淮徐兵备道等职,算是个儒将了,所在任内,皆以“才谞精敏”,廉明、勤政、爱民著称。
左良玉进兵湖广以后,朝廷为了控制他,拜何腾蛟为右佥都御史,湖广总督,有人唯恐何腾蛟被左良玉暗害,劝他不要去,何腾蛟说:〃国家养仕设官,原以救倾危之急,当立千万年不朽之功;今日偷生畏死,岂人臣之责乎?〃遂慷慨赴任。左良玉敬佩他的为人,爱慕他的才能,所以只是派兵监视了他的住宅,并没有加以伤害,左大帅还期望着有一天,何腾蛟能做他的宰相呢。
8…17 屠鄂州
前往湖广的路极其难走,水灾改变了道路,原来的良田变成了水塘,原来的村庄变成了泥潭,赈灾钦差的车队一路上遇到不少逃难的灾民,灾民们看见插着天子符节的车队立刻围拢过来哀求大人们赏赐一些吃食,看到这些饥民,刘子光立即下令停车放粮。
赈灾车队有数十辆满载大米的马车,其实大米只是掩饰,米袋子下面藏的是火药和炮弹,如果把米放完了,露出里面的兵器,那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左军的关卡,所以侯恂坚决反对放粮。
侯恂的理由很充分,现在就放粮是因小失大,为了几百个难民毁掉整个行动实在不值得,他让亲兵头目把命令传达给刘子光,可刘子光毫不理睬,依然站在大车上指挥着士兵以此给难民发粮食。
侯恂气冲冲的赶来,质问道:“刘将军,你把粮食都发完了,咱们就这样赤裸裸的带着武器进湖广么?恐怕连鄂州都过不去,本官是钦差正使,本官现在命令你立刻停止这种无谓的行动。”
“侯大人何出此言,咱们不就是来赈灾的嘛,你看这些难民都不是遭了水灾的,粮食不发给他们难道还留给左良玉啊?”刘子光毫不在乎的说道。
“心中只有小善而无大义,这叫妇人之仁,你救得了这几百个难民,可是却耽误了救助数十万灾民的任务,孰轻孰重刘将军心里没有谱吗?”侯恂怒道。
“这几百个灾民我要救,灾区数十万流民我也要救,就从现在开始,遇见的每一个灾民我都会救助,至于此行的重任不用侯大人提醒,我清楚的很,保证不会误事。”刘子光根本不听侯恂的劝告,把他气得拂袖而去。
钦差队伍里绝大多数都是刘子光的人,侯恂只带了十来个亲随,自然无法无法和他抗衡,索性再不去管他,就这样一路发放粮食,直到左良玉军队和朝廷军队的实际控制线附近,这里是南直隶安庆府下面的松滋县,难民已经汇集了数万之巨,整个残旧的县城全是风尘仆仆、拖儿带女的流民,县令听说朝廷钦差路过,赶紧带着三班六房的衙役赶来伺候,刘子光的几十车粮食已经发的差不多了,本想在松滋补充一下,可是问了县令才知道,松滋的存粮已经空了,全部用来开设粥棚,赈济灾民。
侯恂闻言又是大怒,粮食被刘子光糟蹋完了,原本指望松滋能补上缺口,可是这个县令居然在朝廷开仓放粮的命令到达之前就私自把库粮发放了,这简直就是目无王法!
“贵县做的好事情,你等着摘乌纱吧。”侯恂冷冷的训斥道。
松滋县令高举双手将乌纱帽除下,肃然道:“下官祝涛知罪,但数万饥民涌于城下,不开仓赈济则良心难安,在开仓的那天起,别说这顶乌纱帽了,就是下官项上这颗人头也是暂寄在脖子上,随时准备被朝廷取走的。”
“本官不杀你,但你这个县令不能再做了,把印信交给主簿,回家等候朝廷的处置吧。”侯恂兼着左都御史的职务,又是赈灾钦差,自然可以便宜行事,处置五品以下的地方官员。但刘子光站在一旁不高兴了,心说你这不是冲我来的吗,不能处置我就拿当地小官撒气,人家开仓放粮有什么错,难道为了等待一纸公文就眼看着百姓饿死不成?
“满城饥民,需要官员维持疏导,主簿怎么能管事,我看这个县令干得不错,朝廷并没有说不准开仓放粮,用不了两日,放粮赈灾的旨意就会送到,祝县令不过是提前执行了皇上的旨意而已,何罪之有?要我说不但不能罚,还要升官呢。”刘子光说。
祝县令吃惊的看着钦差大人身后这个穿着中级军官服色的汉子发出如此高论,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刘子光将祝涛的乌纱帽接过来又重新戴回他的头上,还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哦。”
一个武夫居然这样没大没小的说话,真让祝涛震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刘子光已经拉着侯恂离开了:“侯大人,咱们正事都没办呢,这些小事就让南直隶总督衙门来处理吧。”
侯恂很拿刘子光没办法,撇开他的皇亲、侯爵身份不说,就是此次出行湖广,他手里也有一份圣旨,和侯恂是平起平坐的钦差,谁也命令不了谁,可是刘子光仗着人多脸皮厚,总是这样打岔,这里又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没法到朝堂上说理去,所以侯恂还是忍了。
车队在松滋没有补充上粮食,只是跟着灾民们一起喝了碗能插得住筷子的米粥,朝廷早年出过一个关于开设官方粥棚的规定,说米粥里插一双筷子不倒才算是合格,可是这些年来能遵守的官员极少,大多是将赈灾的米粮中饱私囊,偷偷换了银子,朝廷法度废弛,也不能拿这些官员怎么样,没想到在这朝廷管辖的边缘地区,还有如此较真的地方官,连侯恂这样的老古板都有些动容了:“此子倒是个清官,若是行事不那么激进,可当大任。”
车队离开了松滋,朝着鄂州方向进发,车辆上的粮食已经发完了,重量减轻了好多,速度也加快了不少,鄂州位于江边,是长江中游的重镇,西连武昌,东接黄石,左良玉在这里屯了不少兵马,要想顺利的到达武昌,必须通过鄂州的渡口,长江正值汛期,水流湍急,横渡很艰难,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的马匹车辆,如果左军不配合的话,根本无法做到。
左良玉派驻鄂州的大将名为徐勇,他此时很为难,因为左良玉并没有真正的独立,名义上他们依然是大明的臣子,通过千里镜能看见对岸的车队打着天子符节和奉旨赈灾的旗号,徐勇最终还是决定放船接他们过来,因为一来对方人数不多,不足千人不足以构成威胁,二来他们是代表朝廷来赈灾的,所以车上必定带着银子和粮食,这两项都是鄂州城急需的东西。
鄂州驻军派出了机器船去迎接钦差车队,江水浑浊、浪花翻涌,五艘机器船开足了马力来回了六次才把车马都运了过来,赈灾的车队就停在码头边,大群的左军士兵围在一边,显然对京城来的人很感兴趣,左良玉的部队主要由兵痞和流贼构成,无法无天惯了的,眼中自然没有皇权的尊严,他们嬉皮笑脸的试图接近马车,立刻被红衫团的士兵用兵器挡了回去,一来二去的双方起了摩擦,差点打起来,幸亏徐勇及时赶到制止了暴力事件的发生。
徐勇穿了纱帽和补服,打扮的像个文官,可是他满脸的横肉和腰间的那口大刀深深的将他出卖,一张嘴更是粗俗不堪:“钦差大人是吧,带了这么多马车过来,给俺送的什么好东西啊。”
侯恂道:“这位将军,本官奉旨赈灾湖广,所带的物资银两都是要送到武昌面呈左帅的,将军如果需要什么,还请向左帅讨要,少了清单上的东西,左帅可是要拿你是问的。”
徐勇抚着钢针一样的胡子哈哈大笑起来:“钦差大人就会吓唬人,左帅是我大哥,又怎么会怪罪我呢,现在鄂州城下聚集了十几万的灾民,就缺粮食和银子了。我不管那些,我只要我那份,你们留下三成,其余的带走,左帅那边提我徐勇的名字便是。”
只要不是左帅点名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其他的都是可以抢的,这是左军的座右铭,同样也是左良玉维持军队战斗力的一个办法,左良玉有一句名言:不喜欢抢劫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唯有充满了野性和热爱掠夺的士兵才能有强大的战斗力,所以徐勇有这个胆子搞雁过拔毛这一手。
侯恂可着慌了,马车上装的都是军械和银子,露了白可就完蛋了,可是左军这么粗野,根本讲不通道理,这可如何是好。真是屋漏又逢连夜雨,怕什么来什么,一辆马车上的银箱由于捆绑的不结识而散开,木头箱子落到石板地上破开,里面的银锭子滚了一地,左军的兵痞们一看见银子,顿时如同苍蝇见了大粪,鲨鱼见了血腥,一窝蜂的围了上去。
刘子光站在侯恂背后早就按捺不住了,当即拔刀上前架在徐勇的脖子上,勒令他喝止士兵。
徐勇也是员猛将,没想到居然一招之内就被人制住,他到底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兵油子了,根本不惧怕刘子光的威胁,他以为在自己的地界上没人敢轻易动他,所以只是上下打量了刘子光一眼,轻蔑的说:“后生仔,刀子拿稳些,别割到自己。”
此时刘子光和部下们已经和左军对峙起来,左军人数明显占有优势,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码头,将五百名红衫团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个歪戴着盔帽,赤裸着上身,提着刀枪,眼巴巴的看着这一车车的银子,眼里似乎都在冒火。
碰到这样的角色刘子光也没辙,刀子架到脖子上都不怕啊,刘子光牙一咬,心一横,***叫你横,老子比你还横,白虹刀向前一送,一颗大好头颅顿时落下,被他一把拿住,高高扬起:“徐勇授首,尔等还不投降!”
左军士兵们当然不会投降,刘子光悍然杀掉他们的主将反而激起了他们的斗志,高叫着为徐将军报仇一窝蜂的冲了过来,刘子光早有准备,将吓得双腿发软的侯恂往身后一推,刀锋一指:“给老子开炮!”
马车上的苫布落下,钢铸的大炮和气动机关枪露出了他们狰狞的嘴脸。
8…18 武昌乱
大炮是精钢铸造,内膛打磨的非常光滑,对付步兵的霰弹早就装好了,全是尖锐的铁三角密密麻麻装在圆形的炮弹里,一拉炮绳,击针撞击发射药底部的雷汞,引燃火药将炮弹射出,火药发射的炮弹比蒸汽动力发射的炮弹霸道多了,一阵铁雨呈扇面泼过去,顿时漫天血雨,残肢断臂到处乱飞。
天气炎热,左军大多赤膊上阵,丝毫没有甲胄防卫的他们成了气动机关枪最好的猎物,这种已经相对落后的武器在对付无防护集群方面还是有着独到之处的,机关枪所到之处,一阵阵钢钉入肉的“噗噗”闷声,左军士兵们哪里经受过这种打击,顿时哭爹喊娘,四散奔逃,红衫军的骑兵们上马突击,一手拿刀,一手持短铳,将贼军们的退路挡住,左军虽然悍勇,但是被大杀器打昏了头,又没有军官组织抵抗,便成群的跪下来请降,他们是流贼出身,投降是很习惯的事情,以前和官军打仗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就玩招安的把戏,领了粮饷接着再反,反了再招安,乐此不疲。
左军的这种作风刘子光当然清楚,如今已然大开杀戒,开弓就没有回头箭,如果让这些人跑回武昌报信的话,这趟差事就算是泡汤了,凭着自己这五百人搞突击占领鄂州或许有几成胜算,可是打草惊蛇,双方正式面对面的开战,他并无胜算。
场面一团混乱,码头上足有三四千左军,除了被打死打伤的之外,剩下的扔了兵器在地上请降,可是鄂州城上的人看见开战,立刻紧闭了城门,城内响起了战鼓,侯恂捶胸顿足,抱怨刘子光行事鲁莽,刘子光大怒,喝令他闭嘴,同时命令炮兵即刻攻城。
“这些俘虏怎么办?”一个手下指着满地的左军兵痞问道,这些家伙虽然趴在地上高喊投降,但是一个个眼珠子乱转,手还偷偷往丢在一边的兵器上摸,这么多俘虏,又是两军阵前,根本没有人力看管他们,刘子光所以一挥手,厉声喝道:“杀!”
炮声再次响起,俘虏们被轰成了血肉渣子,他们立刻拔腿逃窜,红衫团放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