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在鬓侧。
她似在做着古怪的梦,梦中好似有许多古古怪怪的人和物事不停地在她脑中旋转着,都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象。然,梦幻如流星转逝,抓不住一丝一毫影子。
她浑浑噩噩,复又面朝里睡着,半晌觉得外头静些,身侧似有阵阵清风吹来,凉意舒适,还伴着一缕淡淡的龙涏香味,是如此熟悉。
是他!她一时清醒过来,翻身坐起。方才的辗转反侧间微微蓬松了发鬓,衣衫半褪,头上别着的几枚素花银簪零星散落在床上,怎么看都是一副暧昧情味。她没想到轩辕无邪此时会回来,且还站在她的身边,一时羞急,忙不迭扯过衣裳遮在胸口。
轩辕无邪双臂环胸,一味地微笑着,轩眉一扬,他勾起邪笑道:“有什么好遮的,早晚都是我的人。”
清幽本就脸皮薄,被他这邪肆的话一说,双颊更是通红,热得发烫,她咬唇不语,片刻后才问道:“无邪,你怎么回来了?北城门情况如何?”说道正事时,清幽没有先前那样羞怯,神情多了几分凝重。
轩辕无邪神情略为轻松,缓缓道:“还好,昨日我军出城一路追击,将凤秦国的军队逼退五十里,又重创他们数名将领。这一仗下来,基本凤秦国的骑兵再无实力卷土重来。所以,我这才有心思赶回来瞧瞧你。清幽……”他挨着她的身侧坐了下来,顺手拿起一直搁在床侧的瓷碗,里面盛着蜂蜜血燕汤,只可惜已经放凉了。
他暗自运内力其上,片刻指间有白雾隐隐腾起,复又用银勺随意搅了搅,捞了一勺凑至薄唇边,温度刚刚好,不烫。他送至她唇边,柔声道:“都放凉了,血燕应当趁热饮才是。”
清幽有些怔怔,想不到贵为庄王,他竟会亲自喂她,如此温柔。启唇含了,只觉口中甜润清爽,也不知是燕窝甜,还是心里甜。心神荡漾间,耳畔却听得他戏谑之语传来,“瞧你这么瘦弱,可要多吃点燕窝补补才是,今后才能帮我生个小世子。”
入喉的燕窝几乎要噎住,清幽一时气急气滞,竟是脸涨得通红,她就知他只会逗弄她,好不容易将燕窝咽下,她秀眉微颦,娇斥道:“你好没正经。”
轩辕无邪仰首一笑,忍不住捏住她的下颚道:“我不正经么?还有更不正经的,你要不要试试?”说着,他已是屈身将她压上床榻,亲一亲她的脸颊。
男人的重量沉沉压在身上,她的心骤然慌乱起来,推一推他,她窘迫道:“无邪,你……要做什么?”
他一手撑在床侧,另一手轻轻一松,便将自己如瀑的长发尽数散落,凝成一道邪魅炫丽的风景,极美极媚的眼梢满是揶揄之色,略略俯下身来,在她耳畔轻轻道:“清幽,你说……我想做什么呢?”
清幽即便再不谙人事,也略略知晓他的意图,一时更窘,心中更乱。面上通红,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衣衫已经松松地滑落了半边,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藕臂。
但见臂上一点朱色守宫砂。肌肤腻白似玉,更显那一点朱红夺目,直直耀入他的眼中。
轩辕无邪依依望着,手指已是轻轻摩挲着那点殷红,略为粗糙的指腹,此刻正感受着那点细腻。守宫砂,是女子纯洁的象征。他的清幽,如此纯洁,好似一朵静雅的幽莲等着自己采撷。
心念一动,他的眸中已是含醉,全身有浓烈的情欲膨胀着,再无法控制。
此刻,她清澈的明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自己,亦是倒映着自己的情动。凝视着她的双眸,他撩开她的长发,铺在枕边,轻轻道:“清幽……对不起,今天我不想放过你了。我想要你……”
清幽脑中一片混乱,“轰轰”直响着,整个人被他煽情的话语腾入云间,飘飘荡荡。终,又窘又急,低声道:“现在还是白天呢……况且我们……”
他嘴唇滚烫滚烫,贴在脸侧肌肤之上密密的热。见他已是失控,她心中更急,又推一推他,低唤道:“无邪……”
他“嗯”了一声,薄唇蜿蜒在她清冽的锁骨上,含糊道:“清幽,你只能是我的,我要你。我不想夜长梦多,清幽,我现在就要你……”
话音未落,他已是伸手解开她领口的纽子……
可,就在此时,“砰砰”地敲门声不适时地响起,骤然打断了一室眩晕般的旖旎。
清幽陡然回神,益发清醒,她一把将他推开,连忙将自己领口的纽子扣好,急道:“无邪,有人在外边呢。”垂眸更低,她望着阳光透过窗棱在地上烙出的深浅帘影,羞窘不再语。十指抓紧了床单,抓出深深的褶皱。心,依旧砰砰直跳着。
轩辕无邪睿眸之中闪过无穷无尽的懊恼,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恼怒,将门拉开一道细缝,见来人是他手下的一名副将,脸色方稍缓,沉声问道:“什么事这么要紧,你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那名副将剑眉飞舞,拱手道:“庄王殿下,大喜!”
轩辕无邪微微挑眉,问:“何喜?”
那名副将早已是喜不自胜,连声激动道:“庄王殿下,方才前哨来报,凤秦国的主力部队昨日受到重创,如今已是准备撤退。静王殿下知你返回了静王府中,让我赶紧前来告知一声。”
轩辕无邪听罢,略略颔首道:“嗯,知道了。你去吩咐前哨和守城驻军,在探清楚事实前,不要轻举妄动。以免有诈!”他想一想,终是不放心,又道:“等等,还是我亲自去打探一番。”挥一挥手,他示意那名副将退下。
缓缓合上门,转身瞧见清幽正静静坐在床榻之上,双颊微红,一双明眸中有点点星光闪耀。他几乎是痴怔地瞧着,目光中分明有着无尽的依恋缱绻。抬手,轻轻用力,便自脖颈上拽下一根墨黑的绳子,而绳的那端系着一枚湖蓝湖蓝的宝石。
清幽此生从未见过那样美丽的蓝色,好似那最纯净清明的蓝天,都粹在了这枚宝石中。又好似那人迹罕至的雪山湖泊,幽静深远。
他上前一步,轻轻拨开她的掌心,目光明澈似金秋阳光下一泓清泉,将那美丽的蓝宝石放在她的手中。神色迷醉道:“清幽,听说这是我生来便带在身上的。我给它取名叫做——蓝湖之泪。现在,我将它送给你。”
清幽垂眸,强压住心底的喜悦,诧异道:“生来便有么?竟如此神奇?怎可能?”
轩辕无邪低笑,“二十多年前的事,何人得以考证,也许只是奇想幻谈罢了。”他将蓝宝石坠子系在清幽柔细的脖颈之上,神情极是专注,像是正做着一件世间最重要的事般。
湖蓝幽光闪闪,清幽心中陶陶然,沉醉在了无边的幸福欢悦之中。她缓缓抬眸,身形微晃,颈间好似有一道蓝虹飞过般,浅浅一笑,她问道:“无邪,好不好看?”
他轻轻啄了下她的额头,“清幽总是最好看的。”停一停,他微笑着望着她,缓缓道:“清幽,凤秦国退兵了,东都之围已解。现在我亲自去查探一番,以防万一。这次能保东都平安,实属不易……”
他突然顿了顿,再启口时,眸中已是满含若磐石般的坚定与万千似水的柔情,“等着我回来,我的庄王妃!”
下一刻,他俊雅的身影已是消失在了无边醉人的秋色之中。
那一刻,清幽彻底愣住,不能言语。
凉风徐徐,天,竟是出奇的不再闷热。吹起她颊边垂落的两缕秀发,飘扬着,飘扬着……
情丝旖旎,捷报传来。
只是为何,她的心中,会有一丝隐隐不安……
……
国破山河在 第九章 狼烟起,胭脂泣血
当天近黄昏的时候,怡园屋中尚未掌灯。
此刻,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照得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像在迷蒙的幻境中一般。清幽坐着等了轩辕无邪一会儿,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发慌。
乌金缓缓坠地,天,一分一分阴沉。飞鸟在王府上空掠过一道翼影,瞬间即逝。
终,再也坐不住。
她起身,径自蒙上白色的面纱,抱起幽冥琵琶,便往得月楼而去。
残余的霞色,映在她的身上,更显戚寂。路两边的秋草,也被晚霞铺上了一层金色,暮风吹来,掀起她衣袂飘飘,平添几分苍凉。
她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在担心着什么,而这种莫名的恐惧竟然愈来愈令人无法镇定。她思忖着,也许,此刻唯有找上江书婉聊一聊才能平定她心中莫名的不安。
秋风徐徐,一扫白日里的闷热。夜幕降临,暮霭涌上,东都街上,沿街店铺的灯笼烛火挨家挨户地点燃起来。今日的路上行人相较十多日前,多了许多,大约是因着战事松缓,人们这才有了兴致出门,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僵硬。
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紧赶慢赶着正朝南门方向而去。看衣着打扮,手中执着船桨,应当是船民。他们走得很急,面上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奋,眉飞色舞。
清幽从旁经过,听得他们边走边议论着,一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催促道:“快点,快点。难得有这么好的生意,十两银子渡一船过九江,这钱赚得真容易。”
另一身形粗壮的人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前日我家隔壁的李阳回来说,他一晚上拉了四趟商客,挣了足足有四十两银子。我本不信,现在可是惨淡的季节啊。以为他是在白日发梦呢,想不到昨天临村的张扬去江边守了一整晚,竟然也拉了两趟,挣了有二十两。我这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平日里过江载客一船不过收两吊钱而已。哎,也不知今晚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让我也碰上。”
方才那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听罢,走得更急,不停地挥手道:“还不快点。其实,已经有好多天了,都怪咱消息太迟钝。哎……”
清幽听他们议论着,心中不免生出重重疑惑。世间可没有白捡的便宜,其中定有玄虚。她忙拉住其中较为瘦弱的一人,笑着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么急是要上哪里去?”
那人见清幽蒙着面纱,不见容貌,唯有一双眼眸如星辰般璀璨。这女子,拦着他尽问些有的没的,他神色不耐道:“姑娘,你可别拦着我挣钱,要知道,这么好的买卖不是天天都有的。”说着,便欲甩开清幽。
清幽见机,立即将一锭银子塞入他手中,赔笑道:“这位小哥,做什么都是买卖,不如先做了我这桩生意如何?”
那人将银子攥在手上,掂了掂份量,竟然足足有五十两,他犹是不信,又用牙齿咬了咬,确实是沉甸甸的白银。他喜不自胜,忙将银子收入怀中,复满脸堆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本是城南李家庄的村民,平日里以在九江中渡船打渔为生。这九江乃是天险,仅有两处峡口,一处在新罗境内,一处便在东都南郊。”
夜色更浓,星月皆现。
他顿一顿,又道,“原本,我们都是在九江中渡商船的,往来虽是辛苦,总也能糊口。可是最近战事吃紧,官家又不许私载百姓逃渡南都。这一来,等于断了我们的营生。迫于生计,我们只得前往北门运物料,做些苦力,维持生计。只有极少数家中有老有小,实在走不开的,才留在九江边守着空船日日等。”
清幽听着听着,秀眉渐蹙,从那船民的话语之中,一时也找不出头绪。十指紧紧攥着衣摆,她急急催问道:“你继续说。”
那人拿了银子,倒也不心急着赶去九江边,只是慢慢道来,“姑娘莫急,且听我说详细了。这事的由头,大约是昨日。我们听说同村之人,晚上拉了好几趟商船,对方出手极为大方,一船便给十两银子。本来呀,留在九江边的同村人藏着掖着,不想将这挣钱的生意告诉咱们。可渡江之人十分多,纸也包不住火,这不,还是让我们给知道了。我们眼下就是赶去九江边拉生意。”
他的话,令清幽陷入了深思。
星光时隐时褪,始终不变的便是廖淡的夜色。
那人见清幽神色迷迷茫茫,不由问出声道:“这位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清幽一时仍是找不出问题关键所在,只随口问了一句,道:“那你们一船通常能载多少人呢?”
那人答道:“不一定,要瞧船的吃水深浅,小的几十人,大的一两百人都有,最大的一艘,能载四五百。喂,姑娘……姑娘……”他正说着,便见那蒙着面纱的女子已是急急走远,心中益发奇怪,复又掂了掂怀中的银子,不禁乐道:“怪人,问几句话就给五十两银子。要是天天有这等好事,那该有多好。”转身离去,赶往九江,今晚要是再能载上几船,那这十几年家里的用度便都解决了。
清幽听得清楚,心中却依旧没有答案,也不知这渡江之事有何玄机,只是觉得万分奇怪,如今战事吃紧,应当只有想往外逃的,哪有理由还有往东都来的?
愈走愈急,脚下生风,不多时她已是来到了得月楼。
今日的得月楼几乎是高朋满座,人头攒动,喧声阵阵。
屋外,一轮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