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无尘眸中掩不住的灰心与伤痛，牢牢看着凤绝，正色道：“左贤王，如此要事，是否需要与贵国皇上商议再作定论。且七庄城的重要性，相信不用我细述。”
凤绝不以为意，摆手道：“战事和谈上，本王有决断之权。更何况，本王才不屑用女人去换取江山。区区七庄，不过是依赖天险，本王既能二度占据东都，他日铁骑自能踏平七庄！”
陡然站起身，他的眸中透出决然，冷冷道：“今夜静王必定要白跑这一趟了！来人，送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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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和谈 二
轩辕无尘扶住案几的手止不住震颤着，如果连七庄城都无法换回小师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手中还有什么筹码。
夜雾轻涌，冰凉的露珠一滴一滴凝在他的眉间，片刻后，轩辕无尘轻叹一声，道：“既然左贤王坚持，那和谈也只能作罢。不过如今我既然活着回来了，便由无邪镇守南都，由我守七庄。七庄依仗天险，易守难攻，只怕左贤王错过了今日良机，他日想要攻上七庄城，便是难如登天了。”
凤绝轻嗤，单手作出一个“请”字，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
轩辕无尘闭一闭眸，道：“那左贤王可否容我与皇妹，单独说上几句话？”他直直望着清幽，目光中的情意不加分毫掩饰。相隔这么久没见了，再见时又如此匆匆，他实在不舍。
凤绝瞧着他痴恋的神情，分外刺眼，倒也显出几分风度，缓缓松开清幽的腰，沉声道：“去吧。”旋即离席，他在离他们不远处的枫树下停住，背身而立，并不看向他们。
清幽有些意外凤绝的让步，她以为以凤绝的为人，是断断不会如此做的，难道又是为了在轩辕无尘面前显出他对自己有多么地“深情”？会么？
夜风吹起，轩辕无尘眸色带着沉醉，云衣拂落时有着流云般的清浅姿态。清香阵阵，而他，已是来到了她的身前，微微笑着，只是那笑看上去有些空洞的寂寥。
“皇兄。”清幽抬眸，低低唤了一声。
他的手，正想触及她衣袖，听到这声呼唤，颤了颤，终是抽回手。是呵，曾经的小师妹，如今已是他名义上的妹妹了，更是他人的妻子。那自己，还有没有那份守护的资格？
“他……待你好么？”他柔声问道，浅淡的声音仿佛浮云自耳边飘过。
清幽微微一愕，突然想起轩辕无邪也曾这般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不同的人问。可是答案，却是没有的。
她幽幽一笑，道：“还好，蒙皇兄费心了。”还是上次的回答，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合适的说辞。
火把流离的浮光中，唯见他一双眸子乌沉沉，似天边最亮的星子，却又一点点苍白起来。他似是自嘲道：“我听无邪说，你失忆了？”他直直望入她的眼中，突然忧伤地问道：“真的……连我……都想不起来了么？”
浅淡的伤痛从他的眼眸中似水流过，逐渐成为夜色中弥漫的烟雾。
清幽微微不忍，轻声道：“其实……听到你的名字时，总似耳熟。”
“真的！”轩辕无尘半惊半喜，旋即又覆上失落道：“只可惜，今夜我不能带你走。我没有想到，用七庄城都不能将你换回……”
“皇兄！”清幽突然打断他，正色道：“请皇兄不要再为清幽费心思了，方才即便是凤绝愿意以城易人，清幽也绝不答应！”
“为何？”轩辕无尘不解，疑问道，眸中有着难掩的痛楚。
为何……
不知缘何，清幽突然想起了狼祭那日，那名绝色女子在雨中纤弱却坚强站立的身影。同样是东宸国人，她的忠，她的孝，深深撼动着自己。国事当前，自己既然身为东宸国公主，更是责任重于泰山。
“皇兄，七庄城是我东宸国在九江以北唯一的要塞。如果连七庄城都丢失了，那我东宸国与丧家之犬有何差别？请皇兄万事以大局为重。”话说完，清幽轻轻吁出一口气，心底却哀凉一片。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轩辕无邪为何要送自己来和亲，又是为何要杀死东都旧臣。东都与七庄原本商贸官场往来密切，这些东都旧臣对七庄的底细十分熟稔。轩辕无邪便是害怕会失去七庄这个要塞，进而无法在九江以北立足。
而她，又怎能因为自己，让这些人白白牺牲呢。
所以，她必须留下来，暗战到底。
一席话，堵得轩辕无尘是哑口无言。她的眸光中透出万分坚毅，一如从前。
他的小师妹早就长大了，再也不是他羽翼之下的洁白小鸟。天空太蓝，太美，她要飞翔，自己无力阻止。从前是，现在更是……
仿佛还是那个清灵可爱的小师妹正站在他的面前，抬起盈盈水眸，她的红唇轻启，声音婉转，却字字铿锵，“师兄，我要出谷！我要下山，去拯救苍生于水生火热！”
他薄唇微微动了动，却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夜凉如水，依稀可见远处几朵野花开得如冰雪寒霜一般，无望的寒意不断地往心上蔓延。是他，浅薄了。是他，总顾念着儿女情长。小师妹……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滞。
凤绝不知何时已是来到了两人身边，他静静道：“二位，续完旧了？可以将王妃还给本王了吗？”他盈盈笑了笑，伸手便将清幽揽入怀中，指了指营寨门口，“静王还请自便。”说着已是将清幽拽远。
凤绝的步伐极快，清幽忍不住回眸，但见轩辕无尘一双清眸，仿佛藏了无数流光匆匆，穿越绵长岁月，直刺入她的心田中。而他一直凝滞在原地，不愿离去，直至太远太远，再也无法看清。
山坡处，枫叶带出或浓或淡的秋红，此刻看起来却是无边的昏黑。
清幽轻运内力，一下子便弹开了凤绝的钳制，冷声道：“戏演够了？你也该放手了罢！”她顿了一顿，又道：“不过，我是真没有想到，以七庄城交换，这么诱人的条件，你也会拒绝，你究竟打什么主意？”
凤绝笑笑，面上覆上一贯的冷嘲，道：“怎么，迫不及待地想回东宸国了。本王偏偏不如你的愿。我说白清幽，你还真有本事，和两个哥哥，都不清不楚的。”
清幽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凤绝见她不答话，心中更是恼怒，低吼道：“你去哪？”见她走远，掌间运风，朝她肩头抓去。不想尚未碰到她的衣襟，已是被她侧身躲过。他更恼，一个劲跃，适逢清幽回身，瞬息间，她已是被凤绝压在身下。
荒山野岭，荆棘丛生，她的白袍在月色中闪着柔和的光芒。她的眸中，倒影着无数繁星，是那般美。
凤绝想起方才那一吻，尚未尽兴，此刻温香软玉在身下，他是男人，难免有着冲动。正待俯身，掠上那红唇。
清幽虽是被他压在身下，却也不惊慌，她突然幽幽一笑，目光如电，左手击上身侧枫树，“砰”的一声，无数木屑在夜空中爆裂，射向凤绝。
凤绝凝眉，只得松开，一个后翻，堪堪落地，他的眼中闪过寒芒，“你的武功，全部恢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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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鬼面具
清幽不答，身形一翻，如同白蝶翩然飞过，双腿回旋，便袭上他的后背。
凤绝突然俯身，贴着地面疾行，倏地腾空跃起，在空中转了几圈，优雅落地。
清幽只觉多日来心中受他欺压的怨气一齐爆发，体内似涌动着一股热流，如同巨龙呼啸，又如热风起舞，催动着体内真气。手中总觉得缺少了什么一般，她“哗”地抽出腰带，幻化成剑气，朝凤绝直直劈去，恼道：“恢不恢复，我都不愿再受你压制！”
凤绝轻笑一声，身上黑袍猛地鼓起，离地数尺，双臂轻扬，已是接下清幽数招。
只听得“蓬蓬”声响起，两人身形如幻如电，如光如影，在枫叶丛林间上下飞舞翻腾，腰带与掌风纵横交错，枫叶不断掉落，一时如黑雾腾涌，两人如影附形，斗得难分难舍。
突然，凤绝冷邪一笑，自身后抓住清幽的袖摆，用力向下一扯。
只听得“撕拉”一声，清幽的白袍已是被他从领口到袖子，撕裂一大片，一只袖子猛然碎裂绽开，宛若在空中绽开初莲。
凤绝收招而立，望了她一眼，目光自上而下，带着轻佻轻薄之意。她的衣裳，已是自肩头滑落，隐约可见肚兜的丝带蜿蜒着，让人几欲伸手去抚上一抚。
暗夜之中，他极富棱角的喉结，不自觉的滚动了下。
清幽顺着他的目光自视，方发觉缠斗时身上的狐裘披风早已落地，而自已更是右臂赤luo，如玉般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连肩头亦是……
她脸一热，慌忙将肩头的衣服拉好，可遮了这处，却遮不了那处。
凤绝将目光自她诱人的肌肤上移开，淡淡嘲讽道：“女人，要那么高强的武功，能有何用？还不是男人的手下败将，还不是要在男人身下承欢？你白清幽，也一样！”
清幽咬着唇，冷眼不语，她本想出一口心中恶气，不想反倒被他抢白了一番。顿了顿，她昂起头，唇边扯动了一下，字字道：“你看不起女人？有本事，将来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一阵劲风吹过，卷起阵阵枫涛。
东方的天际，隐隐泛起了白雾，枫林也渐渐显现出原先的红色，凝如泣血。
凤绝望着清幽立于那重重朝雾之中，柔美的背脊，有着坚韧的弧度，平静的面容之上，有着不服输的决然。
这样的话语……
“有本事，将来在战场上一决高下！”
他，突然陷入了沉思。不言不语。
直至冰凉的露水，在他修长的指尖凝结，落在了枯黄的草地之上。直至，万丈金光的朝霞将他黑色的身形缓缓覆没……
良久良久，他终于动了动。将两指放入唇间，吹响哨声。
不多时，但见两匹马儿一前一后奔驰而来，凤绝脚尖一点，撩起那件狐裘披风盖在了清幽身上，他牵过其中一匹马，交至她的手中，道：“本王要去夜都一趟，你也一同去罢。”
清幽一愣，旋即问道：“不回王府了么？”
凤绝径自翻身上马，摇了摇头。
清幽更是惊诧，疑惑道：“不用准备东西么？我，什么都没有带。”
凤绝自马上向下淡淡扫了她一眼，眼见她头上空无一物，没有半点装饰，倒也是清爽可人，他拉起缰绳，回身道：“衣服到下个城镇口时买些便罢了，至于……”他复又望了望她，道：“至于你的毒蛇，还是不要带的好，免得节外生枝，再生事端。”
清幽蹙眉，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凤绝见她站着不动，淡嘲道：“怎么，没有‘绯腹’毒蛇保护，你害怕了？”
清幽冷哼一声，虽心知他是激将法，亦是翻身上马，轻夹马肚。片刻间，马儿已是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那红色朝阳疾速奔去。
沿着七庄与东都交界的官道，一路向北，翻过落云山，便是夜都。这夜都乃是凤秦国的都城，与东都不过一山之隔，清幽自是想去探个底细。
行到山间时，竟是下起了濛濛细雨，凤绝见清幽乌发渐湿，发梢上滴下雨水，单薄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他凝眉，自马上包袱中取出一方毡垫，丢了给她。
清幽接过，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的她，确实有些狼狈，倒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用那毡垫将自己裹紧。
骑马，到底快过马车。当他们近了离山脚最近的一处小城镇时，已将入夜。
雨慢慢停了下来，没有晚霞，湿冷依旧，只是空气中处处洋溢着一股雨后的清香，令清幽的心情，有着说不出的清新爽朗。
入了小镇，她才知晓，这里叫做夜西镇。
小镇不大，却很美，人，也很多。古旧的青石板地，雨后有些湿滑，到了晚间，夜市开张，百姓倾镇而出，处处一片盎然生机。
凤绝负手而行，清幽跟在身旁，渐渐被如潮水般拥挤的人群撞得有些狼狈。凤绝身形高俊，面容深刻绝美，偏僻小镇，何曾见过这等英俊男子。不多时便让满街的人群发出一声又一声惊叹，许多人看得移不开视线，而清幽的身旁益发拥堵。
突然，一名身量较清幽略高的女子跑了上来，一下子便将清幽挤开，那女子羞涩地捧上手中丝绣腰带，双手奉至凤绝面前。
那女子，面色红晕，仿佛一朵合欢花徐徐绽放，满头青丝梳成无数的小辫子，垂在身侧，更显娇柔妩媚。这等姿色，在这偏僻小镇，也算得上是佳人了。
清幽淡淡嗤笑一声，她揣测，这奉上腰带，必然是这凤秦国的风俗，献给自己的心上人。都言凤秦国的女子生性豪放爽朗，敢作敢当，可如此大胆行事，清幽还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