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交给轩辕无邪……也许是……”
语未毕,凤绝已是上前,轻轻以一指止住她即将说出来的话,望着她的目光温暖热坚定,“我信你,你什么都不用解释。”
清幽颊边的泪水从未停止过流洒,无尽的秋风扑到她的脸上,似也晒不干她的清泪成双,她颤声道:“绝,我曾经欺骗过你,甚至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这么相信我?”
他轻柔握住她的手,一双深潭双眸,仿佛藏了无数流光美好,温暖之意直抵她的心田。拉过她的手,轻轻覆上自己的腰间,那里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腰带,他动容道:“我只信我的心,只信我所感受到的真情。从前你因着放不下家国仇恨,因着以为我害死你师兄,想要报复于我,那不是你的错。你若对我完全无情,那刀锋再偏一寸,我早就没命了,今日又如何能站在这里?”
亲昵之状,旁若无人,他细细吻着她的手指,“惜惜,真的谢谢你。那晚你大声的表白,让我知晓我一直深爱的人,原也是那样爱着我的。此生,能得如此,我还有何遗憾?”
清幽抽回一手,捂住菱唇,却无法掩住那啜泣之声,她颤抖着,将解药交至他的手中,话语中益发凄凉,字字用情道:“我爱你,我是那样深爱着你,所以我不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失去武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所以,无论如何,请你服下这解药好么,只要你好好的,我此生别无所求……至于其他的,你要再细问了……我不能再留在你身边……”她的话,在泣不成声中止住,再也说不下去。
洛云惜冷毒地望着他们此时的缱绻深情,唇边含着一缕明艳的笑意,只是那样闲闲拨弄着自己耳垂上的珍珠坠子。她适时地打断他们的互诉衷肠,嘲笑道:“你们说够了没有,若是没有说够请继续说,反正也是最后一次了,我这人,有此雅量,就让你们最后一次好好互诉。”
顿了顿,她挑眉,望着凤绝颀长俊朗的身姿,有片刻的失神,旋即恬静微笑道:“我想,我才是最后的赢家,即便我设下重重陷阱令你们反目,可我想着,总有不保险的时候,好在我留了一手,关于这一点,想必王爷你还不清楚吧。”
缓缓近前一步,她玉碗勾上凤绝的手肘,虽是被他生冷推开,可她面上并无半点尴尬之色,只是轻笑出声。那笑容,仿若她从前在靖国公府中的天真与婉顺,“王爷,你何必急着推开妾身呢?我们,日后可是要交颈而眠,同床共枕一辈子的。你可要好好习惯我们之间的亲密才行。”
凤绝挑眉,等着她的下文。
她刻意放缓语速,像是正凌迟着垂死之人的神经一般,“让我来告诉你真相。方才,因着苍天有眼,天魔黑蝶收我为徒,又将绝大部分内力传输给我。我体质至阴至寒,最适合练辟寒功了,所以,我进步得很快。你想不到吧,如今我再也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的洛云惜了。黑蝶受了很重的内伤,她用圣药不断提升自己的内力,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她将冥水和解药都交给了我,还告诉了我圣教总坛的事,报复曾经负心的男人,她自己不能做到的事,当时全数寄托在我的身上了。正因为这样,我有幸在圣教总坛洞穴之中伏击你们。本来,我是想让你们两个同时中毒,再让你们尝尝只有一粒解药,必须有一个人死去的滋味。可是,白清幽命大,侥幸逃过一劫,还真是可惜了。王爷,不知你瞧清楚了没,如今你手中的解药只有半粒。而另外半粒已是融入我的骨血之中,这就是我留的后手,你修炼的内力至阳,你若是想要彻底解去身上的冥水之毒,除非每七日和体质至阴的我欢好一次,而我的身子,则会一点一点将那阴寒之气吸除,如此这般才能救得你。怎样?曾经在雪山之中,我救了你。如今,你的命,还要靠我来维续,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她笑得益发妖娆艳丽,身子浑然柔弱无骨,再次伏向他英挺的身侧。
她相信,没有人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所以,他不可能拒绝自己。
虽然她没有如愿令他们彼此反目,甚至还被他当场戳穿,心中颇有遗憾,可无论如何,自己终究是最后的最大赢家,不是么?
夜风更盛,也许是衣衫太薄,清幽纤弱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她勉强一笑道:“绝,她说的没错,其实,洛云惜是个好姑娘,而我们真的不适合,如今联盟又瓦解……”
“惜惜!”他出声打断她的话。
微微抬起双眸,他望向天上一弯眉月斜挂树梢,此时风吹得他身旁的花枝树叶乱颤,远远望去月亮也仿佛挂得不稳,有些摇摇欲坠的样子。他的心,亦是有这片刻的颤动。
如此怔怔,似是满含着不舍。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样久。
垂眸之时,他的神色已然回复深水般的平静。
轻轻举起一手,微微用力。
修长五指间,有细碎的粉末,仿若流沙般缓缓自掌心溢出,旋即消散在无尽的夜风之中,点点随风散去,化作乌有。
清幽第一个反应过来,满心满肺都塞满了恐惧,她凌厉大喊,“不要!”旋即扑身草地上,她拼命地摸索着,翻找着。可是,粉末归于尘土,覆水泼洒地面,又要如此寻找……终……她颤抖得十指紧紧抓住小草,颓然失力,跌坐在地。
洛云惜亦是愣在当场,娇美的面容被惊愕吞覆,整个人似被冻凝了一般,僵在那里。她似是不能相信,两只眼睛在艳丽的面孔上暴突而出,愈睁愈大。
他竟然,亲手毁了那解药,那唯一的解药,那救命的解药。
要知道,黑蝶曾告诉过她,地狱之花,双生雌花为毒,雄花为解药,天下之大,再也不会有了,那他……
话,堵在喉间,洛云惜一时发不出声来,片刻后才勉强道,“你……你……”可舌头与压出都在打禅,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凤绝面无惧色,唯有平静,此刻,他整个人熠熠如明珠生辉,在暗夜里散发出一种温润夺目的光彩来。
上前一步,他将清幽自地上扶起,近至自己怀中,薄唇贴在她冰凉的额头之上,轻轻印下一吻。
眸光中有无数神采流转,他字字认真道:“若要背叛我们的爱情,我宁可死!”
我宁可死……
眼泪滚落下来,清幽哭得不能自已。
他淡淡微笑,语中亦有一分惋惜道:“我刻意避着你,只是不想让你陷得太深,日后益发舍不得我离去。我本想早日结束战争,完成我对父皇,对凤炎,还有对凤秦国的使命。再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独自走过生命的最后时间……我不希望你看到毒发后我病痛的样子,我只希望自己最好的一面永远停驻在你的心中,而非是……对不起,原谅我的自私……我只能避开你……”
冰凉的手掌,轻轻抚上那熟悉的眉眼间,抚过每一寸。虽是万般不舍,他终是忍耐住,抽回手,凄然一笑道:“惜惜,对不起,日后不能在你身边陪伴你,也无缘看着我们的孩子成长……惜惜,你别哭……”
“绝……”泪水早已模糊了双眼,清幽却努力去擦拭着,虽然越擦越多,可她仍不停地努力着,擦拭着无可止歇的泪,可那样滚烫的泪,早已将她整个人烫穿。
一滴又一滴,他擦去她的泪水。
语气肯定如磐石,他字字道:“惜惜,若有人生轮回,生生世世,我都不会忘记你,我一定,会在见到你的第一眼,就爱上你……一如当初……在东都街头,潇潇秋雨之下……那惊艳一瞥,我就已经彻底沦陷……”
本是动情的气氛,却突然被“啊”的一声尖叫打破。那样锐利刺耳的声音,划破静寂的夜,亦是惊动了一树正休憩的鸟儿,四散飞去。
洛云惜似是突然发狂,她大声吼叫着,指着凤绝长久说不出话来。
叫声太过凌厉,震得落花纷纷如红玉,簌簌直落,周遭情状妖异至极。她的怒气,伴随着阵阵阴冷的风,猎猎刮来。宽广的衣袖亦是被这猛烈的阴风吹开,吹起她肩头本是骄傲的孔雀,此时却变得了无生气。
面孔变得青白如鬼魅,泪水化开了粉妆,看起来有着诡异的扭曲。她厉声质问道:“凤绝!为什么?!为什么?!我究竟哪里比不上他?你要这样对我?宁可死,也不愿和我在一起?!为什么?!”
凤绝凝望着她此刻的疯狂,眸露悯色,轻道:“惜惜当年背叛于我,是因着国家,情有可原,出尘不染,她永远纯净如初。而你,虽是遭遇不幸,可渐渐已是迷失了自我,修炼阴毒的武功,连带你的心都慢慢背腐蚀变冷,终得今日这般样子,你觉得,扪心自问,你还是当初那个自己么?还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出手救我的温顺天真的女子么?”
洛云惜一愣,心底有片刻的触动。可旋即又被冰冷取代,满目创痛,愤然令她全身都在颤抖着,字字咬牙道:“这话,你竟也说得出口?!我会变成这样,还不是拜你所赐!你先是弃我而去,纳我为侧妃却只是替代品。请问尊贵的左贤王,你不是一向重情重义,为何独独辜负我一人?”
凤绝浅浅一笑,“所以,我才将命还给你。”
望着洛云惜来不及掩饰的惊愕,他平静道:“当初,你救了我一命,所以如今,我将这条命还给你。如此一来,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我此生将欠你的,尽数还清,来生必定不会再与你有任何纠葛!”
洛云惜怔怔道,“来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深吸一口口,坚定道:“下一世,下下一世,我必不会再瞧你一眼,天地间,人海茫茫,如果你我偶然相遇,也只是陌路!”
狠狠倒退几步,洛云惜眼中有着绝望的哀恸。
他竟然,竟然这样说,他亲手毁去解药,除了不愿受制于自己,除了不愿与自己亲近以外,除了不愿背叛于清幽之间的爱情。竟然还要与自己撇得彻彻底底,干干净净,此生便要与自己两清,从此再无瓜葛。
此时,她的心,骤然沉到谷底,有一种骨血被硬生生剥离的痛感,寸寸蔓延。
抬眸,洛云惜瞧着他步步后退,拉着清幽远去的神情是那样淡漠疏离,而那样的神情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连骨子里皆是冰凉的。
不,不,她不甘心!她怎么甘心?!
从前他拒绝了她的情,无视她,可如今他竟连她的尊严也一同踩踏于脚下。她怎么忍受?!她要报复他!他以为,他就这么死了,就能和自己再无瓜葛了么?他不想欠她的。那就让她欠他的。她就不信,生生世世里,他会不找自己寻仇?!
想到这里,她自袖中取出一枚较小的信号弹,“嗤”的一声拉开引线点燃。
明绿色的火焰在夜空中一束一束绽放。
美丽的烟火,转瞬即逝,余下的,唯有更深沉的夜色。
清幽有不好的预感,心头空茫茫的一片,她拉了拉凤绝墨黑的衣摆,低声提醒道:“绝,她好像不对劲……”
话音未落,但见一抹艳红之色,随着信号弹的飞逝,攀住树木,飞纵登上青峰之巅。
来日竟是红焰舞。
糟糕,凤绝心底一沉,千算万算,他似乎漏算了一成,忘了还有这么一个狠毒的人物存在。他的视线落在了红焰舞怀中所抱的襁褓之上,当即骇然失色。
清幽亦是惊在原地,因着紧张不敢向前挪动。
远远可以瞧见,襁褓中的婴孩睡得正香甜,丝毫不知即将到来的危险。
而此时东方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晨光有着浅蓝的柔和色调,而小溪脖颈间悬挂着的蓝湖之泪,那美丽的蓝色正在这浅蓝的天色中熠熠生辉。
清幽震惊之余,强自镇定。暗运内力,看准时机突然出手,直朝红焰舞袭去。然下一刻,阴风横扫而过,击得满树落叶狂舞,几乎迷住了她的双眼,再待费力睁开时,蓝布襁褓已然落入洛云惜的手中。
而方才她发力之时,凤绝手中同时掷出数枚“夜隐”银针,准确无误地射入红焰舞全身各处重要穴道之中。
红焰舞不料他们出手这般快,一时被巨痛蒙住了呼吸,全身脉络仿佛刀绞一般,又似铁索在脊背中反复抽刺。痛得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要撕裂一般,痛得好似有什么正被活生生地自她身上剥离。她清楚地种地,清幽的出掌令她分心,而凤绝的“夜隐”银针,已然令她武功尽废。
洛云惜冷眼瞧着红焰舞痛苦扭曲的美艳容颜,仿佛一条临死挣扎的红色毒蛇,正剧烈地抽搐着。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冰冷的两指陡然扼上怀中的婴儿,阻止凤绝继续出手道:“别动!都站在那里别动!”
凤绝欲清幽双双止住了脚步,腿,沉重得仿佛灌满了铅水,再也迈不出半步。洛云惜所挟持的,可是他们两人唯一的牵系,将他们俩紧密联系在一起的牵系。
而不远处,洛云惜则含了一丝似笑非笑之意,冷冷看着他们,未带任何表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