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幽飞快地吃了几口,笑了笑,“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她环顾了下四周空落落的屋子,虽是整理得干干净净,却好似缺乏些人气般。她不由疑惑地问道:“黄嫂,这山里人家,不就靠着打猎为生么,为啥你的丈夫和儿子都不在家,他们都去外边做营生了么?”
黄嫂摆摆手,“哪里,都去参加圣教了。说是能学一身好武艺,日后便不会被人欺负了。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们爱去便由着他们去吧。不过呀,听说这圣教还真是神了,连托雅真神都能请来现身。所以呀,信的人可多了。离我们这不远处就有个新建的神庙,我家老头说了,他是亲眼瞧见了托雅真神现身,这才死心塌地地加入圣教中。”
清幽与凤绝同时一震,面上皆是掠过欣喜之色,想不到误打误撞,竟是遇上了他们想要探寻之事。托雅真神,他们自然都知晓,只是民间一种传说罢了,怎可能真有其人。所以,这其中定有蹊跷。
清幽不免佯做好奇地问道:“这圣教的大名,我们也听说过。听说能让人短时间内武艺大增,也不知是真是假?”
黄嫂一听,便兴奋了起来,连连称赞道:“这的确是真,前段日子,邻村的阿五回来,我们亲眼瞧见他单掌就劈裂了一颗大树。啊呀,那可真是神了,原本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人,总是被人嘲笑,连老婆都娶不到。这下好了,从圣教中回来,不但病都治好了,功夫还大涨。这人能不羡慕么?这不,全村的男丁,从老到小几乎都去了,没一个落下的。”
凤绝与清幽又是对望一眼。
黄嫂似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道:“瞧我的记性,还给你们准备了些酸烙饼,我这就去拿,孕妇吃着这个,最是爽口了。”说罢,她转身便从厨房里端来了一盘子烙饼。
金黄金黄的颜色,煎得十分到位,并无一分焦,看着便十分有食欲。
凤绝用筷子将烙饼夹成数小块,搁在盘中,轻轻地推至清幽面前。
闻着挺香,清幽情不自禁地夹了一块放在口中,细细嚼了,果然是酸酸甜甜的,十分爽口,不免觉得胃口大增,多吃了几块。她不由赞道:“却是味道很独特呢,我还从没吃过呢。”
凤绝黑沉的眼眸望了望黄嫂,似是略有所思,片刻后才淡淡道:“独特么?在夜都之中,这可是最寻常不过的烙饼罢了。”
“是了,是了,这位爷看起来是从夜都来得吧。不瞒你说,这烙饼还就是另一位借宿的姑娘教我的。当时,我家中有些面粉,放得久了,已是变味。山里人穷,丢了又可惜,正巧遇上她,她便教我将变味的面粉做成这种酸烙饼。想不到,味道还真是不错呢。又不会浪费。”黄嫂笑着道。
凤绝起身,致谢道:“多谢你的款待,我们今夜早些歇息,明日一早便离开。”
清幽亦是取了绢帕,轻拭着唇角。她自长几上取过了一盏烛火,掌在手中,亦是谢道:“谢谢黄嫂。”
语罢,便随着凤绝一道入了借宿的房中。
待关上房门的时候,她注意到对面的房中似是轻轻拉开了一条细缝,有一缕幽暗微弱的黄光隐隐透出。不知缘何,清幽总觉得那房间中有一股冷风自内徐徐渗出,隔着这么远,都能令人从头冰到脚底。
那种感觉,就好似,门的背后,正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森冷地、直视着……
她轻轻地合上门,甩了甩头,摒去心中那些奇怪的想法。经历了渡江遇袭一事,今夜,他们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明日还要去探一探那神秘的圣教所在。
看着对面的门,缓缓关阖上,将一室的绮丽温情尽数隔开。
洛云惜将冷锐的眸光自门缝中硬生生地抽离。
垂首,昏黄的烛火映照着她十指上寸长的指甲红若滴血,她一点一点狠狠抠着细长的门缝,只听“咯”一声脆响,那水葱似的长指甲生生折断了,自己却浑然不觉得疼。
须臾,她冷冷把断了的指甲抛至地上,踩在脚下。
微微冷笑出来,笑意似雪白犀利的电光,慢慢延上眼角……
……
黄沙落满地 第二十一章 你是在担心我么?
这夜的月亮异常明亮,一层昏黄的云雾笼罩着它,使得原本清雅的月华,变得阴森恐怖起来,仿佛连空气中也透着诡异。
夜半时分,山中静寂无声,只听到树叶摩挲得沙沙作响。可密林深处土庙前这一群沉迷圣教的人,却无一人在意夜有多深,只一味祈拜着,不知疲倦。
清幽与凤绝一早已是换上了夜行衣,潜于密林深处,等待机会。此时,他们跟随着一名教徒来到了一处新修的土庙门前。
狰狞夜色下,那屋子就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准备随时噬人吞骨。大红木门之上,鲜红的颜色,苍劲的字体,书写着极大的“圣教”二字,光是这两个字,便能教人心中震憾了。
土庙门前,早已是围满了教徒,时不时地还有穿着窄身黑衣之人从中穿行,瞧着倒是守卫森严。等待了片刻也找不到机会靠近,他们两人一动一静地配合着,制造了些许声响,终于转移了守卫之人的注意力,顺利绕至土庙后,翻墙而入。
旋即,清幽与凤绝两人找了一棵大树,两人一跃而上,静静伏踞着。
似有人影在纱窗内隐隐透出,一高一矮,他们谈话声音极轻,凤绝凝神闭气,用心细听,方才能将那轻无可闻的声音收入耳内。
一名男子道:“情况怎样,到今夜为止,一共招募了多少人?”
另一名声音嘶哑,回答道:“大约二百多人。”
“这么少?上头交待了,三个月之内至少得招募一千人。现在才两百人,我们要怎么交差?”
那嘶哑的声音继续回答着,“这山里本来人就少,哪来这么多人加入圣教?话说,上头究竟想要做什么?这圣教又不赚银子,教徒们也很少朝贡。这亏本的买卖,也不知这上头是咋想的。咦,你见过这上边的头没?而且,这些教徒服食了我们的圣药之后,武功陡然大涨,这万一我们以后控制不了局面又当如何是好?”
起初说话的男子一阵狂笑。
清幽听得这样的笑声,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暴戾情绪,心头顿时感到极端厌恶,双拳不由微微握紧。
那人笑过之后喘着粗气道:“说你蠢,还真不是一般的蠢。这些事哪用你操心?!上头自有办法搞定。况且上头的人,等级分得甚严,可是你我能轻易见到的?我可是只见过分管新祈这一片的头儿。我只知道,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至于赚不赚钱的,上头自然有上头的打算,只要不少咱们的便是了。况且上头可是要成就大业的,牺牲这点金钱的小利益算啥?”
“成就大事业,这扩大圣教能做成什么样的大事业呢?我实在是想不通,不如你指点一下?”那声音嘶哑之人似是极为困惑,谄笑道。
起初说话的男子音调越来越高,声音也有些扭曲,“你也不想想,这穷乡僻壤的,上头都有任务要招募数千人。你想这四国上上下下,这么多大城市,其他的据点,得招募多少教徒?吃了圣药后,又个个都是会武之人,届时一声号令下,各地皆举旗而反,那可是堪比数支最精锐的军队。”
“天啊,那这背后,究竟是何人操纵?莫不是国与国之间的争斗?”
起初说话的男子似有些不耐烦,冷声道:“管这么多干嘛,上头让干嘛就干嘛。只要办成了,财宝美女,只要开口,那可是应有尽有。”说着,他语调渐渐轻松起来,“财宝美女我是来者不拒的,最好上头能给我找几个十五六岁的少女,那可最是舒舒服服地称我心了。”
渐渐,两人语涉下流,不堪入耳。
清幽不由深深蹙眉。看来这圣教确实不是什么正义教派。不过是有人花钱唆使些不入流的人愚弄天下的老百姓罢了。
凤绝听得那两人渐渐地没有正经话,一直紧绷着的神经便稍稍有些放松。他轻轻地将清幽揽过身边,正想寻机离开。
方方松懈时,忽又听到里边两人说起了正经事。
起初说话的男子语调转而正经道:“你别扯远了,竟是想些有的没的。咱还是赶紧商量商量,如何招募满千人。”
那声音嘶哑之人似顿一顿道:“还能如何?这样,我去着手准备,等会让托雅真神再现。如此一来,又能吸引些人来。”
“那你快去吧,咱们方才说话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凤绝凝神听着,一时僵住不动,此时清幽正在他的怀中,亦是屏息聆听。
那两人说完话后,便从前门离去了,又过了一会儿,没再听到什么动静。凤绝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一偏头,却见清幽清丽的脸庞近在咫尺。
迷蒙的月光透过树枝照着她秀气圆润的耳垂,鼻中亦是不断地飘入她脖颈中渗出来的香气。他一时心神有些摇摇荡荡,心底似有一股热流隐隐涌起,那种感觉好似又回到了两年前。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终停留在了她的小腹之上。不知缘何,他有种感觉益发强烈起来,那晚她言辞间的闪躲,她偶尔流露出对腹中孩子的疼惜之意,种种迹象,都令他产生了深切的怀疑。有一种声音始终在他心底强烈地喧闹着。这会是他的孩子么?
会么?会么?为何他总会有一种骨浓于血的亲切感呢?她如此疼惜这个孩子,那她对自己呢?又会是如何的心境?
强自压下心中正滚滚翻涌的浪潮,他深深吸着气。他很想亲口问问她,脑海中却又总是想起那日密林中她所说的那般绝情的话语,心中不免生了退却之意。罢了罢了,再忍耐几日,萧楚便在风宿城中,届时可以让萧楚瞧上一瞧,有些许证据再问她也不迟。
此时,清幽稍稍侧头,却见他离自己不过几寸之遥,目光正定定望着自己,她心中亦是一暖。可理智清醒地提醒着她,她既然给不了他什么,就应该不要再和他有过多的牵扯。因为,她知道,不论今后事情演变成怎样,他总会是那受伤最深之人。
她轻轻地、轻轻地挣脱了他,敛了神色,提醒道:“绝,我们是不是去瞧一瞧那托雅真神现身,究竟里边有什么花样?”
凤绝一怔,方才从迷蒙中恍然,深刻的俊颜别过去。晦暗的月色下,再瞧不清楚他面上的神色。只有冷静的声音低低传来,“嗯,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探清楚他们是如何从中做戏的。”
片刻后,清幽与凤绝潜入密林中,又是乔装打扮一番,混入一众正痴迷祈愿的教徒之中。
寒风渐盛,吹得众教徒手中火把明明暗暗,唯有整个土庙,被黑幽沉寂笼罩。
渐渐,清冷的星月隐入云层之中,不知从何处激起一股强风,似有一团白色雾气剧烈爆开,激起一团巨大的雪雾,将整个土庙皆是笼罩其中。
随着雪雾腾起,众教徒齐齐眯眼。
一片迷茫之中,似有一抹黑影愈来愈清晰,看着轮廓,便是民间流传的托雅真神的侧影。只见那托雅真神缓缓转过身来,将双手平伸,那是永保和平,护卫百姓的姿势。
下一瞬,托雅真神的身影凌空飞起,似白色的流星,自空中冉冉划出一道弧线,直隐入无边黑色的苍穹之中。随之,浓雾亦是飘散而去,渐渐清晰露出原本的景象。空落落的土庙房顶,一如从前,仿佛未曾有任何变化。
这一幕来得太快,众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已不见了托雅真神。
也不知是谁大喊一声,“托雅真神现身了,现身了,来保佑我们了。圣教万岁!”
“托雅真神,永保和平!托雅真神,圣教万岁!”
“圣教万岁!”
山林之中,响起如雷的欢呼与祝祷之声,所有的人都向着土庙磕首俯身。
清幽趁着人群兴奋无比,她悄悄隐于密林之中。
此时一棵粗壮的大树之上,正牢牢缠着天丝,而天丝的另一端却连着极远极远的地方。清幽静静守着大树,不多时,但见一袭黑影沿着天丝悄无声息地飘来,最终稳稳落在她的身侧。
凤绝轻轻弹去身上的落叶草屑,收去天丝。
清幽瞧着他眉间舒展,心知定有结果,轻声问道:“怎样?可有瞧出什么端倪来?”
凤绝轻轻一哂,“雕虫小技罢了。原不过是将民间的皮影戏做得更精致些,再弄出些浓雾混淆视线。趁着雾浓时在屋顶上展开一卷帛布,将事先准备好的人影映上便可。再雾散去之前,将一切迅速撤去便可。”
清幽颇为疑惑,“可若是用了绢帛,缘何我一点都瞧不出来呢,照理不应该啊。那托雅真神,瞧着真得好似凭空出现一般。”
凤绝冷笑,“没有一些特别之处,如何能迷惑这么多老百姓?”他自袖中拉出天丝,自天丝的另一端,解下一小片轻而软的布料,递至清幽手中,轩眉一挑道:“你瞧瞧这个,玄机便在其中。”
清幽接过,心内不由一惊,绝好的布料,轻若无物。她伸手摸了摸,触感更是柔细。原先她与凤绝一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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