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怎么敢?”王译信脸庞煞白,怒道:“真当他们蒋家没有对手?他怎敢做得如此过分。皇上能容他?”
王译信一直认为蒋家是没有将来的,这一点他从没怀疑过。上次把王家男人关进单间已经很过分了,但还在律法的范围内,可这次……陷害栽赃,蒋家这是在作死!
“璇儿不怕,我给皇上写奏折,为你伯父他们抗辩,西宁伯眼里还有陛下?”
“您别再为女儿从触犯祖父和祖母了。”王芷璇哭成了泪人,“我不忍见您被祖父苛责,不忍让您做伯父叔叔眼中的罪人。我的性命是您给的。没有您和娘。就没有我今日,我做了您十几年的女儿……我也没什么遗憾了。”
“璇儿,你快起来,你这是作甚?”
王译信伸手拽王芷璇起身。面对跪在自己面前的爱女,他心里并不好受,颇有几分无法保护爱女的愧疚,“璇儿……”
“如果我的命能让蒋家消气,免除王家的灾祸,我愿意把命送到蒋家手上,爹,我只能下辈子再做你的女儿了。”
“胡说,我还活着。谁敢要你的命?”
王译信一把拽起王芷璇。
王芷璇借此机会依偎进王译信的怀里,泪水盈盈的说道:“我不怕为王家牺牲,但我怕见不到您最后一面,这个家里,只有您对我最好。也只有您,不嫌弃我和我娘。”
王译信想要推开女儿,脑子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不能抱着她,可他的腰被王芷璇双臂缠住,移动不得。
“我每日都心惊胆战,怕蒋家人再上门……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
王芷璇无限眷恋的离开王译信的怀抱,后退了几步,决绝不舍的说道:“下辈子我还会做您的女儿,爹爹,我永远不会怪你……”
这句话,似把王译信冰封住了一样,脸色铁青,身上透出浓浓的悲哀。
“爹?”
王芷璇轻轻的碰了碰王译信,自己的这番表现没有取得既定的效果,王译信不应该是这副样子,他不是应该很感动么?
王译信一旦没有回应的话,王芷璇还能依靠谁?
过了片刻,王译信长出一口气,喃喃道:“我是怎么了?”
“爹?”
“璇儿?”
王译信看清楚眼前的人,王芷璇,没错,是他宠爱的女儿王芷璇,握住女儿的手道:“我眼下顾不上你,璇儿不要胡思乱想,蒋家虽然跋扈,可他们长不了……如今侯府太乱,你伯父叔叔们入了牢房,你祖母祖父必然着急,为了王家,他们什么都舍得,可我舍不得你们。”
“赶紧走,我把你和瀚哥儿送到庄子上去。”
“爹,我不走。”
王芷璇等得就是王译信这句话,摇头呜咽:“我不走,我要同您在一起。”
“不行,你要听话,等我安排好了,自然会去庄子上接你。”
“不……”
王译信趁着父亲冠文候不在,拖着王芷璇出了书房,唤过可信的下人,叫上了王端瀚并让人搬动养病的殷姨娘,对哭闹不休的王芷璇道:“那座庄子是我的私产,王家谁也不知道,璇儿,瀚儿,你们要好好的,知道么?”
“爹。”
“走,快走,我一定会去接你们回来。”
王译信当即立断的送走了殷姨娘三人,刚回过身,脸上就挨了冠文候正反两记耳光,“畜生!蠢货!”
“父亲……”王译信跪在了冠文候面前,“他们是我的骨血,我怎能不疼?”
“你!”
冠文候以前最看重王译信重情守信这一点,可如今他才明白,有人同样利用了王译信这一点。
“这次我可以饶过他们,但以后你离着你的庶女远一些,她不是个好的,老四,你……你太糊涂了;她虽是口口声声把你当作好父亲,可你和她亲娘相比,什么都不是……将来只要她得势,最先为难你的就是她!”
“我……”
王译信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上。
……
“侯爷,侯爷,不好了,皇上传了口谕,让您即可进宫。”
“什么事?”
冠文候把王译信交给仆从,问道:“有没有说为何事?”
“都察院都御使弹劾您,皇上叫您解释辩白,听说若是刘大人弹劾的情况属实,冠文候世袭爵位怕是不保……”
第六十四章 夺爵?
“老天欲绝我冠文候王家一脉?”
回应冠文候老头子不甘低吼声得是飞起得一排排乌鸦,嘎嘎嘎,乌鸦成群在面色灰败的冠文候头上飞过,好在没有留下鸟粪。
同刘三本在乾元帝面前抗辩?
冠文候如果有这份口才的话,也不至于让王家远离中枢。
“老四,你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做下这等的错事?”冠文候含泪摇晃着昏厥过去的王译信,双手抓住儿子的肩膀,“老四……你给我起……”
如今唯一能保住冠文侯爵位的人,只有王译信!
“泼醒,把他给我泼醒。”
“喏。”
一盆冰冷的井水从王译信脑袋顶上浇了下去,王译信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神色略带几分不知朝夕的迷茫,大冬天被冷水浇过,他连着打了两个喷嚏,摸了摸被冠文候打红的面颊,“父亲?”
“你还晓得你我是你父亲?”
冠文候气恼的挥动手臂,手指差点戳到王译信的眸子上:“你说……你眼里除了王芷璇外,你还装着哪个?一个卑微的庶女值得你如此疼宠?宠得连王家世袭爵位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世袭爵位,你祖父付出了多少?为了保住爵位,王家人又付出多少?”
“如果你祖父还活着,他会手持教子鞭抽死你。”
“……儿子……儿子疼惜儿女有错么?”
王译信抹去了脸上的冷水,慢慢的低头,缓缓的说道:“庶女也是儿子的骨血,儿子怎能看着懂事,贴心,善良,可爱,纯真的璇儿过得不好?您不晓得璇儿有多少孝顺,多为儿子着想,她宁可陪伴殷氏过清淡的日子。也不去想同……瑶儿,王芷瑶一般享受蒋家的富庶,璇儿是个让人忍不住疼惜的孩子。”
冠文候目瞪口呆的看了王译信半晌,抬起脚狠狠的踹了王译信一脚,“滚,你给我滚回书房去。”
“父亲不是让儿子陪您进宫面圣,抗辩……”
“让你这颗榆木脑袋进宫去,只会让王家倒得更快!让你进宫?王译信,你给我好好的去祠堂反省!是王家的传承重要,还是你的爱女要紧!”
冠文候果断的改变了让王译信进宫的念头。当着乾元帝或刘三本的面。王译信只要稍稍露出一点点这样的心思。刘三本不会放过冠文候府。
随从拽住了还想再说点什么的王译信,“四爷,您快走罢。”
再让王四爷停留在原地,没准冠文候还没进宫就被自己的爱子气死了。
王译信被仆从拽去了祠堂。面对诸多祖宗排位,看着香案上供奉的丹书铁券,王译信也没换下冰冷潮湿的衣服,笔直的跪在蒲团上,水滴沿着他俊美的脸庞滚落,因为被蒋氏揍过,他脸上带着几块的淤青红肿,可纵使小小的瑕疵也难以掩盖王译信的谪仙之容。
蒋氏迷恋他,因为他的容貌泥足深陷。并非是一时头脑发热,王译信似白玉精雕细琢出来的仙人,俊美到极致。
“我错了么?祖父,我错了?”
王译信辉月般的眸子盛满了困惑不解,他只是心悦殷姨娘。保护爱子爱女,为何所有人都说他错了?
莫非做那种不管庶子庶女死活的父亲就是对的?
“祖父,不是我不想疼王芷瑶和淳哥儿……淳哥儿太不像我,而瑶儿……”王译信缓缓的合上眼睛,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她恨我,不肯原谅我。”
王译信攥紧了拳头,仿佛方才那句话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一般,恨我?王芷瑶为何要恨我?
“我没错,她不是个孝顺女儿,从来对我都是怒目相向,把我的好意踩在脚底下,欺负善良的璇儿……”王译信眼底泛起几许红光,“念在最后的父女情分上,我依然照顾她,疼她,保护她的名声,可她呢?她从来就没把我当作父亲,把自己当作是王家的女儿。”
“祖父一定晓得,王芷瑶同顾天泽之间……”王译信声音沙哑,说不出的恼怒,“如果不是顾天泽帮忙,光凭蒋家根本无法折辱我们,顾天泽又什么资格指责我?皇上有什么资格问罪于我?皇上不也是偏心顾天泽么?我可没见皇上对皇子们都如同对顾天泽一样!”
乾元帝可以任性,把顾天泽当作早逝太子的转生宠着护着,他——王译信为何不能偏疼一些懂事,争气的庶子庶女?
王译信就没想过,他同乾元帝能一样么?
乾元帝是国朝唯一的皇帝,万民的主宰,纵使首辅阁老对乾元帝都不敢有任何的违背,乾元帝喜欢什么,旁人即便不喜欢,也不敢反对。
他有何资格同乾元帝比?
虽然乾元帝为顾天泽种种破例,但他对所有皇子几乎一视同仁,从没有偏心过任何一个。
因此朝野上虽然对乾元帝独宠顾天泽有诸多的不满,可乾元帝宠皇后的内侄,总比宠爱任何一个皇子强。
因为顾天泽纵使身份‘特殊’,他也不可能继承皇位。
皇子们即便嫉妒顾天泽得宠,也‘欣慰’他们彼此还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也没在乾元帝心中独占鳌头。
“列祖列宗在上,此番纵使我一文不名,我也要保住王家的气节,永不会向西宁伯蒋家认输,认错……我没错!”
哐当,祖宗有灵,王家祖上的灵牌不知被从哪里吹过的一阵风刮到了大半,祠堂供奉的烛火似明似暗,两侧的帷幕晃动摇摆,噗得一声,火烛完全熄灭……祖宗显灵了?
王译信继续碰碰的磕头,“孙儿明白了。”
如果冠文候晓得把王译信关进祠堂会是这个结果,他一定不会这么做。
然此时,他已经顾不上王译信了。
换好了朝服,冠文候在妻子,儿媳们的期盼目光下封诏书入宫。
出门前,冠文候对长媳吩咐,“多拿些银子给五城兵马司送去,人情总是要上下打点的,总不能让他们在牢房里受苦。”
冠文候已经不指望老妻文氏了。
能让王芷璇摸到书房去。文氏也够可以的。
她怎么就没把以前捆住庶子庶女的手段用在往王芷璇身上?
冠文候打定了主意,把文氏当作让蒋家出气的人选……以后王家的事情,全部交给长媳纳兰氏处置。
文氏,还是静养,圈起来为好。
冠文候心忧陷入监牢里的儿子们,然他也晓得,如今吏制清明,蒋大勇敢冒着惹怒皇上的危险,故意陷害王家老少,顶多就是在牢房里吓唬他们一番……冠文候并怎么担心在监牢里的儿子和孙子。
进宫面圣。同刘三本抗辩。才是危机侯府的利剑。
冠文候乘坐着轿子来到皇宫。刚刚下轿子,一身戎装的蒋大勇斜刺里杀出来,“老杀奴!”
“西宁伯……”
“哐。”“砰。”
冠文候被蒋大勇一拳击倒,蒋大勇别看比冠文候大了几岁。但压冠文候没商量,他不仅压着冠文候,挥舞着铁拳把冠文候一顿揍……两个年过半百,加起来一百多岁的老头在皇宫的雪地上扭打起来。
惊得看守宫门的侍卫不知怎么办好。
跟在蒋大勇身后的侍卫微微摇摇头,西宁伯再不爆发揍人,就不是蒋大勇。
西宁伯忍了这么久,等得就是今日吧,在皇宫前,把冠文候揍得满脸桃花开……见冠文候进气少。出气多,侍卫赶忙上前拦住西宁伯,“伯爷,息怒,息怒。”
蒋大勇虽然被人拽了起来。但还不依不饶的踹了冠文候两脚,谩骂烈烈的说道:“糊弄我闺女?你再糊弄她一次,我就揍你一顿,王译信再宠小妾试试?我打不到他,还打不死你?”
“伯爷……”
“娘的,老子都知道子不教父之过,他呢?呸,还好意思叫冠文候?哪来的大脸?”
“你们王家给文臣丢尽了脸面……”
冠文候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来,听了蒋大勇这句话后,冠文候脑袋越来越痛,他们王家什么时候有资格代表文臣了?
这不是招人妒忌么?
冠文候先吐出了好几口血水,揉了揉红肿开裂的嘴角,“亲家,有事情好说。”
“谁是你亲家?呸,猪狗不如的老东西别在这乱攀关系!”
“……”
冠文候咳嗽了好几声,咽了咽唾沫,捡起被打落的衣冠,“儿女们的事儿等我陛见之后再同亲家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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