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
“陛下叫您。”怀恩公公推了推面色略白的天算,提醒道:“您走神了。”
“臣……”
天算又要跪下请罪,乾元帝抬了抬手臂,“不必跪,你们这些推演八卦时不时的心潮一动,朕都不好怪你们,罢了,你们的‘心潮’朕不明白,朕不求你为国朝祈福,延续国朝的气运,朕一直认为,只要皇帝做得好,天下就不会动荡,江山必然稳固。”
“有道是一分天命,九分人为,陛下才是英明之主,通透之人。”
天算心悦臣服,有多少帝王因秘辛天命,国运,长生不死而耽搁国政,“有您为君,是天下苍生之福,因此陛下更要保重龙体,您正值壮年,合该再秉持江山百年。”
“你倒是句句不忘提醒朕。”乾元帝笑道:“百年?朕不敢奢望。朕去那日,有百姓,官员为朕落下真诚的哭两声,叫两声回魂,朕就知足了。”
乾元帝抿了口茶水,叹息:“也许是朕的妄想,早些年朕杀戮过重,最近多有朝臣说朕任人唯亲,任性不听谏言,阿泽和王谨之为人中之龙,才华冠世人,朕若因他们同朕亲近便不重用他们,朕才真得该后悔。”
“臣以为陛下并非任人唯亲,以后朝臣自会明白。”
“朕不想你为难,何况朕想用就用,他们是不是明白也不要紧。”
天算虽是自称臣,地位超然,可不领朝廷俸禄,让他点评官员太为难他,而且乾元帝一向固执,“朕今日叫你来是为阿泽,你最近多用点心,仔细看阿泽的命盘,有异常立刻告诉朕。”
“……遵旨,只是臣想命盘推演的变化不会太快显现。”当他是报警器?立刻都能做出反应?
他只是擅长推演八卦,不是神仙,“臣尽力而为。”
乾元帝让天算退下去。批了一会折子,笔尖微顿,额头密密的布上一层汗,怀恩公公忙进上了明黄绣龙帕,“陛下……”
“天算的话。你信?”
“奴婢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怀恩公公压低声音道:“奴婢仔细盘算了一番,下个月您一定是要出宫去的,太祖高皇后的遗命一直被陛下放在心上。”
“嗯?”乾元帝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靠在龙椅上闭目养神。
见他气色尚好。怀恩公公腰弯得更深,壮着胆子道:“您也晓得太祖高皇后的喜好,顾大人新婚燕尔,同王夫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似的,这对金童玉女跟着您去拜谒太祖高皇后。想来太祖高皇后定是欢喜。”
“天算说她是福星,你就信了?”
“不敢欺瞒陛下,奴婢信。”
怀恩公公跪下身,抱着乾元帝的大腿,“奴婢始终记得耀武山庄的事情,换个人未必能把陛下和顾大人都带出来。”
“如果有危险,朕把他们带上岂不是让他们跟着受难?”
“陛下,顾大人最是忠心不过。您有危险,他不在您身边,以后您别想再消停了。”
“朕再想一想。”
乾元帝露出一丝自嘲。“说是不信命,因天算一句话紫薇帝星有难,朕竟然也心绪不宁,总归修炼不够。”
无法因天算的警告放弃对母后的承诺,乾元帝的目光落落在装着传国玉玺的盒子上,良久之后。深邃的目光闪出一丝冷酷,“让朕看看。有多少人盼着朕死。”
“陛下!”
“不破不立,朕……”乾元帝扶着额头。“也该考虑谁人能做太子。”
乾元帝病重垂死过,虽然龙体一直康健,但总有隐患在,说不好哪日他就起不来,总不能因他没有立下储君使得国朝动荡。
“宣东厂提督。”
“遵旨。”
*****
永寿侯府门前,天算下了马车,门房的仆从忙迎上来,恭敬的说道:“见过天算大人。”
“你们侯爷不在?”
“回您的话,侯爷陪着夫人去文武侯府了。”
“不是前天才回的娘家?”天算摇头笑道,“宠她都快宠到天上去了。”
顾天泽一向不注意‘影响’,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他就是没受够教训,哪次去寻他岳父,他能好好的?”
“有夫人在,侯爷吃不了亏。”
“这倒也是。”
天算笑道:“既然你们侯爷不在,我不进去了。”
永寿侯给天算留了一座院落,他不是朝廷的官员,自然不会有俸禄,父母缘淡薄,在佛道两门长大,京城尚没来得及添置房产。
当然天算也不缺银钱,多少达官显贵捧着金山银山求他指点迷津,推演命盘。
他一向不在意身外物,不过最近议亲后,他就想挨着永寿侯弄一处宅邸,未婚妻同王芷瑶交好,两家住在得进些,互相也有照应。
虽然顾天泽会帮他敲定府邸,安排好一切,但天算不想再成家立业上依靠别人,哪怕同他亲如兄弟的人也不成。
他在永寿府附近转悠,寻找适合的房产。
这一片大多是勋贵府邸,想找个合适得不是很容易,他正四处打听,听见背后有人道:“前面可是天算?”
他回头一看,叫住自己的人三十多岁,国字脸,络腮胡,鼻直口方,仪表堂堂,他墨绿的外罩下隐现有力强健的体魄,看得出是个练家子,有一身不错的身手。
眼生得紧。
“不知你是哪位?”
“在下来京城寻亲,我姑母家就在附近,听闻天算大名,一直想拜会你,今日正好遇到,不如……”
他迈步上前,挡住天算去路,“还请天算给我个面子,去我姑母家略坐坐如何?”
“我如果不行,隐在墙角后的数十人也会冲出来吧。”
“不愧是天算。”
“你想问什么?前程?姻缘?还是……”
“在下姓商。”
男子亲热的挽住天算的胳膊,黝黑的脸庞露出几分倨傲。
商?前朝皇姓。
天算怔神片刻,拢在袖口的手转动随身携带的铜钱,眉头紧皱。
男子道:“算得了别人。天算只怕是算不到自己。”
“你若伤我性命,便无人能为你推演。”天算不慌不忙,视眼前的威胁为无物。
“放心,在下不敢伤天算,事成后。还需天算代天择主。”
“你成不了事,我也不够资格代天择主,国泰民安,你等挑梁小丑没机会颠覆国朝江山,前朝之亡是天命,也是*。我给你们指一条明路,去岐山,你可尽情的发泄……”
“住嘴!”
男子气恼得紧,黝黑的脸庞发红,一拳打晕天算。“我若不成,就先把你宰了。”
岐山——前朝帝陵所在,埋葬前朝末代皇帝。
天算嘲讽商家丢了江山,除了天命在国朝外,最重要的原因是前朝末代帝王荒淫无度,致使民不聊生,各地义军四起,太祖高皇帝原先是前朝的守将。趁机得征伐四方,兵围京城,末代皇帝自缢。帝师王大人献上传国玉玺,高皇帝遂坐稳了江山。
“少主,我们还去何处?”
男子将天算交给属下,弹了弹袖口,“自是去看看不忠不孝的王家!好不容易进京一趟,怎么也得把仇人的脸认清楚。”
“冠文侯已经被夺爵。王家落败也是报应。”
“报应?”
男子冷笑:“不是还有一个出息的吏部尚书文武侯?去文武侯府。”
“少主,此事不妥。”随从劝道;“主人会担心您的。等到事成,您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王贼辜负皇恩。卖主求荣,我若是不亲自看一眼,难消心头之气。”
“小不忍,则乱大谋。少主,一切当以大局为重。王译信不仅掌权吏部,还得经成都指挥使,永寿侯顾天泽为婿,权势正隆,您万不可大意。少主身兼重任,老主人等着少主的好消息。万一惊动王译信,复国宝藏只怕再难寻到了。”
“宝藏,宝藏。光有宝藏有什么用?”男子嗤笑道:“就算是王家有藏宝图,我和爹能凭着宝藏复国?你知不知道狗皇帝一年的赋税多少?爹他们都老了,只记得银钱宝藏,殊不知有权就有银子!”
“少主……”
“你不必再说,此番入京结盟一切后果都有我承担,不趁乱颠覆江山,再过几年,谁还记得商?”
男子并不听劝说,向文武侯方向走去。
随从只得暗中保护少主。
没有银子,又哪能招募得来人手?凭着江湖上的义士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百姓早就忘了前朝,只有他们这群被乾元帝撵得东躲西藏的‘余孽’才时刻想着复国。
就算他们劫杀乾元帝成功,登基为帝的也是乾元帝的儿子……他们跟随少主进京只想求得宝藏详细地址或是藏宝图,有钱谁乐意过时刻掉脑袋牵连九族的日子?
*****
“画得好像哦。”
王芷瑶拿着展开的卷轴,笑着问身边的人,“三少,你看像不像?”
“我不记得我有给你送戒指。”
顾天泽瞄了一眼正暗自得意的王译信,画作上王芷瑶站着,而他一身戎装单膝跪在王芷瑶面前,手捧一枚戒指,仰头无限眷恋的凝视着心爱的人……画面色彩用得很好,很暖,让人心底泛起甜蜜,画上的少年少女也活灵活现,同真人一般模样。
就连神韵都能用画笔勾勒出来——王芷瑶的娇俏,含羞,顾天泽的傲娇,深情。
顾天泽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缺失了这块记忆。
王译信笑道:“瑶儿喜欢就好,当爹送给你们的新婚礼物,不过……你自己看看就好,若让陛下看到……你爹我又该头疼了。”
“陛下莫非会逼着你再画我跪地求娶三少?”
王芷瑶收拢了画,这幅画足以弥补没有结婚照的遗憾,“我会把它列为传家宝的。”
顾天泽虽然脸色不大好看,但见王芷瑶真心欢喜,那分不快释然了许多,“岳父怎会画如此不伦不类的画?”
“什么叫不伦不类?”
“这就是!”
“瑶儿喜欢!”
“……”
顾天泽没了声音。
王译信得意洋洋的说道,“阿泽是男儿,求娶瑶儿有什么不好说的?正因为男儿膝下有黄金,才更显得你诚心。”
“我更想知道岳父的奇思妙想是从哪里听得?”
“……”
这回换王译信说不出话了,总不能说是王芷璇教得吧,“阿泽,就不要深究细节了嘛,瑶儿高兴就好。”
第三百一十二章 夜探(三更求粉红)
“喝茶。”
王芷瑶把茶盏递给生闷气的顾天泽,背对着王译信,轻轻摸了他额头,眨了眨眼睛悄声道:“其实我爹挺喜欢你的。”
顺势还向飞眉眼给她,原本明媚的脸庞神采飞扬,魅然天成,顾天泽喝茶水降热气,目光舍不得离开,“我不娶你,你爹会更看重我!”
“不可能。”王芷瑶扑哧笑道,“才不会呢。”
女儿是父亲前生的情人,女婿和岳父就是‘情敌’,没有几个岳父会看女婿很顺眼。
顾天泽打碎王译信多留王芷瑶两年的如意算盘,由此王译信自然不会给顾天泽好脸色看。
没用画作丑化顾天泽,王译信自觉已经很厚道了。
“咳咳……咳咳……”
“爹,吃水果。”
王芷瑶刚安抚好顾天泽,就听见王译信用咳嗽刷存在感,忙回身把果盘递上去,用牙签挑了樱桃递到王译信手中,“最近有没有新鲜事?看您气色不错。”
“朝廷上还算平稳。”王译信想了想,说道:“你娘给你熬了补品,你去端来。”
王芷瑶瞪大眼睛要王译信的保证,“您不许为难三少,他待我很好,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不想搞得翁婿两人互相拆台,“嫁他,是我这辈子最幸运,最英明的选择。”
虽然早就知道瑶儿看顾天泽比自己更重,但他心里略有酸涩,惆怅,点头答应下来。王芷瑶又用眼神示意顾天泽,得到同岳父和平相处的保证后,她才脚步轻快的走出书房。
过了好一会,顾天泽又喝一口茶,就听王译信语气不善。“瑶儿才多大?你就不能让她歇歇?”
顾天泽勉强将茶水咽下去,俊脸微红,略有几分的心虚,小声狡辩,“新婚燕尔,难免的。”
“别以为我看不出她脸上的胭脂有多厚!”
“……岳父。”
此时只怕是顾天泽一生最尴尬。最理亏的时候。
“阿泽啊,你得爱惜瑶儿。”王译信也晓得顾天泽一旦开荤后想压住行房很困难,洞房时他担心顾天泽‘不行’,如今看瑶儿的气色,顾天泽跟饿狼差不多。哪里是不行?
是太厉害!
王译信读书多,看人面相气色比不得天算,到也比寻常人强些,明显瑶儿快被女婿给榨干了。
“我没不爱惜她,就是太喜欢,才……失控。”
顾天泽多了几分苦恼,他有内息支持,持久度什么的都是顶尖的。也晓得小七受不住‘征伐’,这话不能同乾元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