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林林来迟了,不知为何昨晚睡的沉,今早就起得晚了。”林林站在那里不好意思地说着。我气不打一处来,哪是睡得沉了,必定是着了人家的道还自己不知!
“哼,你一睡沉了,没准就被哪个贼子偷偷溜了进来!”我忿忿地说。
“啊?小姐,昨晚上出什么事了么?”林林顿时失色嚷道,“您哪里伤着了么?”
我被她一问倒是说不出话来,实在不好意思对她说“昨晚你家小姐被人轻薄了”云云的话,她又是个小喇叭,传了出去没得让我成了别人的笑谈。于是,我只能借口最近发生的事太多,我怕有人趁机来府里捣乱,让她事事多留心,晚上切不可睡的太死。
随后的几天倒是意料外的平静,母亲大人对外宣布大女儿突得急病亡故,在家里办起丧事,与林家的婚事自是取消了,而我的定亲仪式也因此延后。经过这次的事件,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不到困极是绝不会上床的。
夜晚,清凉如水。我坐在窗前,柔和的风拂过我的脸,我却觉得哀伤。想想来到这个时空已有八年,这八年来我象是过的不错,慢慢熟悉了这里的生活方式、慢慢熟悉了这个新的身份,但我心里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掩盖逃避现实的真相而已。我并未真正接受这个社会、并未真正把自己当成王心然,甚至连自己现在的样貌都未真正仔细关心过,我依然一直活在自己的过往中。
我信手抚动琴弦,轻唱出的竟然是那首久违的《歌未央》。
……
是谁还留恋的吟唱那熟悉的歌未央
灯光已熄灭人已散场思念继续纠缠
我是随波逐的浪偶尔停泊在你心房
风不慢脚步只能匆忙转瞬间已越过海洋
……
那些被淡忘的时光是否别来无恙
它日若还能回过往也许只剩一句轻叹
……
是啊,我早已越过时空的海洋,再也回不去了,我轻叹中放下琴弦。这里已不是我原先所在的和平年代,在这里我越来越被动、越来越受制于人,看来我要活下去就必须真正把自己当成王心然,走出去积极地面对一切。我不自觉地又望向了左手腕上的软镯,它的金银双丝犹如一对生死恋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精细地盘出一朵朵美丽绝尘的花儿,犹如天生般的浑然一体、毫无破绽,实是一个无价之物。我始终无法找出它能紧锁的原理,只能暂时让它待在我的手腕上,前日不小心被林林看到,她还大大艳羡了一番,我只推说是上次在街上顺手买回来的。我仔细回想了几遍那天发生的事以及秦无伤所说的话,越觉得他并非寻常之人,他象是布置了一个庞大的计划正等着去实施,而那晚他是来向我暂时告别的,留下了这只手镯宣示着他对我的必得之心。
再相见
属于王心然的命运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躲不开,而这尚书府也已不再是安全之地,我开始努力学习骑射、武艺。白天基本都在操场上度过,而晚上则想着如何用现代所学到的东西为自己增加点保护能力,可惜自己一直学文科,对物理化学一点都不感冒,所以枪啊炮啊的样子倒是画了不少,可对它们的里面构造却是一窍不通。我不禁自嘲,一个现代女子穿越到这样的女权社会里,本占着很大优势,应该活得如鱼得水才是,可我在这里却总象是欠了别人很多东西,不停地有人冒出来向我讨债。
母亲大人请命去了边疆,听说是那里突厥王的子侄叛乱还不时骚扰大宋国境,她作为一国的尚书,不到军情十分严重本该在都城驻守,但她这次却非常坚持地率队去了,我想定是为了她的大女儿和那“逍字逆贼”,家中的事便交给了王嬷嬷。经过了几年相处,我对王嬷嬷多少了解了些,她并不是个恶人只是凡事都先从礼教角度出发且有点冥顽不化,就如我六岁那年她对我“爹爹”的反感也是因为觉得他逾越了这个朝代的“本分”。最近,我每日都抽空和她聊聊当今天下的形势,问问大宋的国力、毗邻的国家情况以及一些民生动态,自然也问及了母亲口中的“逍字逆贼”,王嬷嬷很是高兴,详细地告诉了我她知道的内容,我暗自记在心里。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每天起床或临睡前,我都强迫自己面对铜镜仔细把王心然的模样看上几遍,这个身体已慢慢长成了花季少女,清澈娇媚的眼睛顾盼生辉,可惜神情却过于冷淡。我便对着镜子让自己变化出各种表情,如同个尽职的演员般练习一个少女该有的笑、嗔、怒,渐渐看多了,也就慢慢接受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期间王嬷嬷也提了几次要再给我物色个长随在身边,我自然是百般推脱,借口要等母亲大人回来后再自己挑个满意的。
那日,信鸽飞回带来了边境的消息:突厥王的侄子鲁斯图篡位成功,扣押了突厥王的丈夫敬国公——也是大宋皇帝的胞弟,要求大宋拿白银十万两、丝绸二十万批及两座城池去换。我心知此事一出,突厥已成了大宋边境的一匹狼,而母亲大人短期是回不来了,我更加不懈地训练自己,免得未来有大的战事发生时自己没有一点自保之力。
时近中午,我从操场走回打算稍事修整后去吃午饭,半路上遇到林林一路小跑兴奋地和我说有客人来访,让我速速回房。我问她来者何人,她却摇头神秘笑着,只说是我想见的人。我心里纳闷,这里还有什么我想见之人么?
疑惑间进了院子,却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一个身长玉立的年轻人正站在那里,剑眉下的星目紧紧地锁住了我漾出浓浓的情意,而他身边的景物竟似硬生生被比的失去了颜色!我差点迷失了进去,好不容易收回目光、轻咳一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咳,请问先生在此是特来找我的么?”他未答话,依旧用那柔得可以杀死人的目光望着我,我尴尬地低下头不再去看他。
许久,他终于开口,嗓音清朗略带低沉:“二小姐;别来无恙?” 咳……咳……怎么最近美男都和我有约似的,前日的那个让我受了惊吓至今手上还被迫戴着个累赘镯子,这次又跑来一个叙旧的,可我实在不记得自己见过他啊。我抬头望向这个皎如明月般的男子,疑惑又似带点歉疚地开口:“请问先生哪位?”他微楞一下就笑了起来,我直看得两眼放光,心里大呼吃不消,这男人若跑去施美男计必定是通杀。
“在下萧临云。”他一揖说道。萧临云?萧临云?我知道的且略有点熟的人中似乎只有一家姓萧的,看这个人的年岁,难道、难道?他就是那个八年多前脸色苍白的赠琴之人?!我顿时失声。
在边上回过神的林林见我这般模样就说:“萧少爷,小姐与您许久未见,突然今日见到,怕是高兴坏了。您快请到屋里坐吧。”便推着我往房间里走。这朝代虽然以女为尊但也没大方到随便请一个刚认识的大男人到自己闺房去吧,我拉了拉她袖子,林林却悄声对我说:“小姐,这萧爷算是您的未婚夫婿呢,所以王嬷嬷便让我将他带了进来。”我无语,这年代的人怎么都这样子,弄得我象是一个身边没男人就会欲求不满的花痴般,我只能默默向里走去。
在外间坐定,林林布了精致的茶点后退了出去,我有点尴尬地坐在那里,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最安全的话题似乎是天气、健康?
“咳……今日天气不错。”我说。
“是,阳光明媚。”
……
“萧少爷看来是大好了。”我又说。
“是,已好了不少。”
……
我不知道该再接什么话下去,又不敢随便与他对视,即便如此,我都觉得两道炙热直迫得我呼吸不畅。我低头喝着茶水,焦急间忽然想起他的琴还在我里间放着,便起身快步入内将琴抱了出来放在他边上,他眼中闪过疑虑、神色严肃地看着我。
“萧少爷,此琴原是你心爱之物,心然本不识琴音、暴殄天物多年,幸得今日你康复归来,自当物归原主。”我轻声说着,这琴我本不知道含义深刻,知道了后又一直无机会当面见他,现在他自己来了,我当然应该马上把琴还给他,最好是连婚事也一并给推了。虽说这几句话说的很是艰难,也自知这些话必伤他至深,但我对他本是无意,且当日秦无伤的话和小米的事多少让我有了顾忌,也担心哪天真让这个气质卓群的少爷受了伤害,我内心必将自责不已。
“不识琴音……”他喃喃地道,身子竟轻晃了一下。我内心也不禁有些恻然,低下头两手相绞、不再言语。
忽听流水般的琴音响起,潺潺地溶入心涧:“……夜风轻轻、吹散烛烟、飞花乱愁肠……”是八年多前我归臻那晚即兴唱的《半面妆》。我静静听着,想着多年前的情景,想着琴上的“等我”两字,想着每年那片片花瓣……
“……独坐窗台对镜容颜沧桑……人扶醉、月依墙、事难忘谁敢痴狂……”一曲终了,我抬头看向了他,却骇然发现他的衣襟上已洒上了点点鲜红!
“为什么?”我刚伸手过去要帮他擦拭,他却开口问我,声音刻意地压制着、如受了伤的野兽般嘶哑。我浑身一颤,手停在了半空。
“ 我自小心脉受损,又久溺于琴音,若想保住性命便不能动情,那晚我竟意外地遇到了你……那首《喜相逢》就是单为你而奏……”他不再看我,只自己慢慢地说着。我被他嘴边的那抹鲜血刺得几乎睁不开眼睛。“听你唱歌时,我更加情不自禁,硬是又奏了一曲……虽吐血一月,可我却仍觉值得……后来听闻你收下了我送去的琴,我更觉得了知音人,心想不论如何艰辛我也一定要和你共婵娟、人长久。”他望着远处竟浅浅笑了起来,我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擦拭他嘴边的血迹。他收回眼神轻轻地握住我的手,专注地看着我,我不禁眼角湿润。这是何苦呢?你我总共才见了两面,你却用情如此!
西夏古国
我刚想出声劝解,却见他眼神兀自一变、手腕一翻凌厉地握住了我的脉门。我暗自叫苦:怎么这里的人功夫都比我强呢,还说翻脸就翻脸!下次见着哪张脸长得漂亮的我都一定要提前远远避开。
“这个镯子本是西夏古国之物,你如何得来的?”他沉声道,竟然尾音发颤。原来这个镯子还是挺有来历的,只是为何他见了后态度大变?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楞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是为了给你镯子之人而拒绝我的么?”他又问道,手里的力道也加重了几分。我觉得手腕生痛却挣脱不开,他问的问题我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迎着他的目光默默地看着他,只觉他脸色苍白神情中透出凄苦,他是误会我爱上了别人么?我心里不忍,柔声说:“这镯子是有人强给我戴上的,我本来并不知道,一直想脱却脱不下来。”话音刚落,手腕便是一松,人却被他拥入了怀中。
“对不起,我刚才太心急了……”他闷声说着,身上传来如兰般的气息。“给你镯子之人已锁了他的鲜血在里面,除非他死或找到破解的方法,是脱不下来的。”我顿时僵住了,这镯子还这么古怪?秦无伤的背景显得更加神秘、蹊跷。若我最终脱不下镯子是否也代表着将和这个秦无伤纠葛不断?我该如何是好?
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别担心,镯子本身不会伤害你,只是……”他停顿了一下,改变了话题,“既然不是你甘心戴上的,我有生之年必将此镯解开!”
我听他说的郑重,心知此事必定难办,虽然也希望能尽早把这镯子取下,但毕竟这本是我自己的事也不愿因此让他人受到牵累,便摇头拒绝道:“多谢萧少爷好意,此事本是因心然而起,心然必会自己设法解决。”说话间趁他不注意脱出了他的怀抱。
“你……”他竟似气苦,一时说不出话来,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我只觉周围的空气象是停滞般压得我难以呼吸,忙向他施礼:“心然还有些事要办,先生请自便。”然后快步逃了出去。
等我再回到房里的时候,萧临云已离去,琴却依旧在原地。不能说自己对这清朗的男子毫无感觉,只是自己始终解不开心结,不愿意去细细体会别人的深情,更不敢去敞开心胸接受他人,恐惧着哪天自己真的沉溺其中后却再一次受到致命的伤害。手指抚过琴弦上的那几点鲜红,我竟有些颤抖。
我一头栽进了书房,发狂似的寻找着关于西夏古国的文字记载,希望能从中找到手上镯子的来历和破解方法,可惜茫茫书海对于这西夏古国的记录大多只是片言只语,仅大致说了下存在的年代和地理位置。我依旧不放弃,在书房里整整呆了五天,林林和王嬷嬷都不甚理解我的疯狂举动,问多了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