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沈家,赵氏给丁氏请安,详述了思伽在韩家的情形,还有韩家上下的态度,只捡好话说,让丁氏宽心。
“伽儿虽然没吐口,但她是我生养的,在我面前,她藏不住事,说和没说都一样,孩子的事,绝不简单,只是我们掺不出来,中间是什么。”父亲是不好与坐月子的女儿相见,沈葳只能听赵氏的转述,前半截,在丁氏屋里听了,后半截,夫妻只能对坐揣摩了。
沈葳把前前后后,十几年间的事一连,搁下茶碗,说出了一句看似毫无相关的话:“和咱们伽儿生子就隔了一天,先太子才人生产,难产而亡,孩子却留下来了,是个男孩,皇上有了长孙。”
赵氏和沈葳二十年夫妻,默契十足,电光火石间,赵氏就明白了沈葳的意思,继而惊诧道:“韩令宗,要行吕不韦之事!”
对信国公指名道姓了,可见赵氏中间压不住对这件事的愤怒。赵氏是宗室,对皇家血脉有天然的维护。要是韩家真用自己的孩子,换了皇家的子嗣,是不臣之心,是诛九族的大罪。
“当年太宗待郑国公也是隆宠至极,却差点死在郑国公的手里,君臣之间,少有善始善终的。韩令宗掌了腾骧卫十五年,西苑的侍卫,都是他提拔上来的亲信,还有韩昭旭,一直在御前,他们要是上下联手,或许有偷天换日的本事。沈家已经被窦家带累坏了一次,要是行差踏错半点,再也不能爬不起来了!”沈葳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做了最恶毒的揣测,考虑了最坏的结果。
赵氏少有的惊慌:“这也不可能,西苑多少人,先太子才人身边有多少人,韩家不可能一一买通,只要漏了一处,韩家就是万劫不复!我们伽儿也不可能陪着他们糊涂……”赵氏说了一半,说不下去了,当初窦家谋反,沈芯知道吗?知和不知有什么区别,一个女人还能强过一群男人的野心。
沈葳沉默了半晌,才道:“或许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要是皇上漏手呢”
“皇上怎么会挣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赵家的江山,拱手让给韩氏?”
沈葳看着赵氏道:“我一直怀疑,韩昭旭,到底是谁的儿子!”
赵氏波涛起伏的心情平复了一半:“老爷的意思是,韩昭旭是皇上的私生子?”韩昭旭要是皇上的儿子,韩家干的事,就不是大逆不道。韩家没有搏命挣第一的权柄,沈家也安全了。
沈葳点头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揣摩了十几年。当年在兴和城,皇上看到那个敲战鼓女人的眼神,那种眼神,太过炙热,太多欲求,完全是一个男人痴迷一个女人的眼神。后来战事结束,一堆事等着皇上裁夺,皇上却停下了三军,疾驰肃州,给韩老国公奔丧去了。那个女子,我也见过一眼,虽然战场上谁都是满身污秽,也难掩她绝代的风华。”
这么想着,赵氏也有话要说:“当年韩家来求伽儿,我多次在韩家探了韩昭旭生母的事,都探听不出来,还去西北查访过,也查不出什么东西。”
沈葳皱着眉头道:“只是我想不明白,以皇上的铁血手腕,要是真有子嗣流落在外,又怎么不让他认祖归宗呢,皇上那么痴迷那个女人,怎么不早早的把她纳到后宫里去。”
“或许是他们母子不愿意吧。”赵氏胸中有许多皇家不为人知的掌故:“龙生九子,子子不同。有的龙子要一言九鼎的位置,有的龙子,甘愿褪去龙皮,潜化成蛟。赵家又不是没出过这样的反骨,黔王当年就是自愿叛出皇族的。”
作者有话要说:黔王在39章提过一次怕你们完了我发上来
黔王郭英,实为赵英,乃太祖与结髪之妻孝慈皇后之子,孝慈皇后娘家调零,唯一的兄长平恩侯无嗣而亡,太祖不忍孝慈皇后娘家断了祭祀之人,便把于皇后所出的三子过继在平恩侯名下。赵英出继,纵是太祖与孝慈皇后的嫡子,也是剥夺了成年封王的资格,硬是自己杀出了一条血路,挣下了一等亲王爵的功名。不过临终之前,上表至兄长太宗云:终是出继之人,无功非赵姓不可封王爵,逐我去之后,爵位应收回。太宗纳其遗言,改封黔王之子为黔国公。。
第178章 太孙
思伽出了月子;再调着沈家的儿子,女婿;外甥凑到一起沐休,沈家在新赐的忠毅伯府开了一场齐全的家宴;算是暖宅子。
长一辈沈莹带了两个儿子;邱正庭,邱正庆。思字辈思伊何景年携着二子一女三个孩子;箐姐养在父母身边已经熟了些,经过思伊几个月的教导;性子也开了,不像几个月前;怯生生的,长辈哄着才说一句话,现在是不用人在背后提点了,主动跟着循哥给一圈长辈们请安见礼,说话声也是大大的,甜甜的,思伊在一旁笑看着。思仟带了女儿婵姐儿,思侬带了女儿岚姐儿,惟佑和陆氏的女儿茹姐儿,俱是两三岁的年纪,很快就和箐姐合在一处玩了起来。循哥也又新玩伴,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小舅舅,沈葳的幼子,原来的栓哥,现在取了大名的沈惟俭。
看着满屋子三代的子孙承在膝下,丁氏兴到极致,难免想起大女儿沈芯,继而把那一份感情又加在秀儿身上,拉着沈芯的手道:“秀儿也太警醒了,我使人去接她,她却是不肯来。”
沈芯笑着嗔怪道:“她住的地方离这远着呢,坐马车来回就是大半天。她又大着肚子,眼看着就生了,待生下了孩子,抱来了给你看才欢喜。眼下这么多孩子,还不够你眼瞧的?这么多人,你老人家哪儿顾念的过来,还不如哪天单单的接了她来,你们祖孙说体己话。要是你高兴,再留她住几天,不比现在好嘛。”
丁氏年纪越大,宠孩子越发随着性子,老人家是老封君了,可以尽量让她随着性子,秀儿自知身份,是断不肯来的。
“是我糊涂了。”丁氏笑着释怀道:“下次来,不止接她,她的丈夫也一道来,你们都说他很好,我还没有看过。”
思伊被女儿缠着,守着她带着妹妹们玩,思仟默默的坐在丁氏身边。
思伽这里一坐下,思侬就过来说话,道:“前几天我打发人送过去的几套书,看着有意思吗?”
思侬和思伽合得来,有一点就是在书上,小时候在严州府,两人手上散漫,月例并在一起花,一半用在买闲书,杂书,还有捣鼓书里描写的,能捣鼓的东西上。现在不差钱了,换着书看的癖好还在。思侬的丈夫沾着修书的差事,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之前思伽向思侬抱怨孕中无聊,思侬就送了一批,思伽失去了孩子后,思侬又送了一批,却是为了找点东西,转移思伽的注意力,别老想着没有了的。
思伽也不想苦逼自己,因为儿子苦逼也不行,得过回该怎么过好舒心日子,就怎么舒心着来过的日子,也是敞着心和思侬聊天,点评着哪本书怎么有意思,哪些书怪没意思的,放着可惜,要送还来,接着再找找同类有意思的再送。正聊得兴起,丁氏招呼思伽过去。
两姐妹一扭头,看见思仟立在丁氏身边,思侬把头扭回来,对着思伽扁了一下嘴。
思伽笑了下,走过思侬身边玩笑着捏了她一把。
丁氏慈祥的向思伽笑:“你们姐妹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不单听仟儿的,伊儿也说了,她一向厚道。我有公断,仟儿年轻不经事,不庄重,亦不知道,京城里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被人糊弄着就裹进去了,外人看她不上不下的,还不拿着她的名声使坏。老爷教训过她了,我也是训了她不争气,只是你们姐妹,到底是长在一处十几年的姐妹,看在我的份上,闹一闹,拌拌嘴就罢了,要是像个仇家一样的,我可不答应,外人看了也笑话。”
说着,不由分说,把思仟和思伽的手抓在一处,强握上,道:“你们当着我的面,和了吧。”
丁氏的话,字面上没向着思仟,心里也是没有向着思仟的。沈家回来第一天,思仟就来诉说自己闹出的事,沈葳和赵氏别说了,自然得不到他们的支持。丁氏也是觉得思仟攒钱没有分寸,行事没有慈悲,只是亲孙女嘛,得罪了厉害的人,进而祸害了夫家,赔了钱,赔了名声,最后还赔了孩子,总是为思仟心伤,想要帮她追回。为这,思仟和姐妹们还闹得龌龊,也是压着她道歉,希望大家接着和和气气的。
丁氏就是这样的老太太,理智是理智,感情是感情,宠每一个和自己有血缘的孩子,哪个儿沉下去,就想捞哪个。
思伽愿意哄着老太太开心,当她面儿,自然和思仟做出握手言和的样子来,反正都出阁了,只要不往上凑,姐妹一年见不了几次。
席面摆好了,陆氏来请老太太,姑太太和姑奶奶们移步,大伙儿往正厅走,厅里一大群丫鬟捧着洗漱器皿,茶盘果点,厅堂用一扇八开的镂空绘流水曲觞花雕屏风隔开,女眷们一半,男人们一半,容貌可见,笑音相闻。
两边坐定,水酒斟上,菜点摆上,男人们那一处,沈葳两个儿子,两个外甥,四个女婿便起身贺沈葳,沈葳举着酒杯,领了一众晚辈转过屏风,先敬了丁氏,再回到原处,饮了贺酒。
沈家不仅进京,赏赐了伯爵府,最值得贺的,是沈葳的差事定了,沈家的前程定了。沈葳任了府军左卫军三品指挥同知,现府军左卫军的指挥使是宣宁侯,已经年过六旬,再过一任,就是快七旬了,到时候沈葳四十中,正是一个武将巅峰的年纪,府军左卫军头一把交椅,就是沈葳坐了。武将之家,手掌军权,追求的最高位置,就是一支京卫军的指挥使之位。
男人们开始喝酒聊天叙话,女眷们只能陪坐默默吃菜,听隔壁说话。
无非家事,国事,天下事,聊着聊着,对边就说到了皇长孙。
皇长孙出生在西苑,满月的时候接到宫中,现在暂时安置在乾清宫。现在皇上已经宣布了册立皇长孙为皇太孙之事。皇上就那么一点血脉,册立皇长孙为皇太孙,确立储君,以固国本没什么好争的。争的是,皇上同时封了作为储君居所的慈庆宫,也不置别宫,就要把皇太孙长久的养在乾清宫,就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乾清宫是皇上的居所,皇上平时处理朝政,宠幸妃嫔都在乾清宫,皇太孙和伺候皇太孙的一大批人,也挤进乾清宫,不是住不住得开的问题,是这个与礼制不合。一群迂腐的御史,请皇上按礼制办。
礼制是什么,皇子开蒙以前随母居住,开蒙以后太子住慈庆宫,皇子住端本宫,皇长孙的母亲,先太子妃出家了,在大报恩寺,年幼才一个月的皇长孙随谁住?皇长孙的居住,没有礼制可遵。所以,一群人又争起礼制来。皇上和皇长孙能不能住一个宫殿,朝堂里掐得很厉害呢。
事涉即将成为皇太孙的皇长孙,听着话的女眷们也纷纷搁筷子,以示庄重。皇太孙要是能平安长大到继位,可是在场各位的效忠对象。
丁氏辈分最大,又是眼里只有儿孙的长辈,听着插话道:“爷爷要养孙子,有什么好争论的,帝王之家,连寻常百姓的伦常都没有吗?”
赵氏余光瞥着思伽,附和丁氏道:“老太太说得很是,皇上就这么一个宝贝,当然要时时看在眼里才放心。昨天,皇上赐宴,老爷和我也拜见长孙殿下了,我还蒙皇上的恩宠,抱了一抱。”
皇上常常请大臣吃饭以示隆宠。赵氏和皇上同宗同族同辈分,少了一般臣妻的避讳,也连着请了。皇上刚刚得了孙子,正是得意的时候,已经在很多大臣面前显摆过了,还有,册立皇太孙的典礼在即,也得让皇长孙习惯见见陌生人,免得在典礼上吓着了,不好看。
“长孙殿下如何,听说长得结实,模样甚是可爱?”沈莹连忙八卦着问道。皇长孙的一丝一毫,是能牵扯到国家的大事,不止沈莹好奇,就是对面的男人,惟俊和章浦两个,也沉不住气转头看向赵氏。
赵氏笑道:“殿下的模样俊秀,长得敦实,我抱着还很压手,皇上说,快十斤了,可见殿下能吃能睡,一个月就长这么大了。皇上是不管外面争议的,已经把乾清宫的东侧殿收拾出来,起了殿名:安泰。”
丁氏感叹道:“安泰殿,这名不错,长孙殿平安康泰,才是国家之福!”
晚辈们都随声应合,遥祝皇长孙平安康泰。
饭吃半顿,陆氏有备下了戏乐助兴,请丁氏点戏。丁氏捡着热闹的曲牌点了,只闹到申时,才放女儿,孙女们离开。
韩昭旭没有骑马,和思伽同坐马车。思伽靠着韩昭旭的肩膀,抒发道:“他生下来的时候,不到七斤吧,这么快长到十斤了,也不知,模样变了几分,肯定不是我记忆里的样子了,婴孩儿,都是一天一个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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