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观之徒生亲切之感,亲昵道:“妹子等二哥娶二嫂那杯喜酒喝”。
季兆武英武汉子,脸却在瞬间微微红了,道:“不急,不急”,憨厚模样令季宝珠越发对这家人有了好感。
季父正色叮嘱道:“儿呀,这一次你出得冷宫,以后可要注意自个言行,宫里不像家里,不可在任意胡闹”。
季宝珠看季父虽一脸的严肃,然拳拳爱女之心,却在不经意间留露,心中感动。
枚青与一干小姐妹相聚,叽叽喳喳,无意中“ 魏紫”这名字飘到季宝珠耳朵里,季宝珠看过去,枚青惊惧地眼神朝她望过来,季宝珠笑笑,像是安抚她。
“魏紫”是前身季宝珠陪嫁丫鬟,同枚青二人都是一小伴她长大,可后来,不知几时,魏紫常独自出神,背人处傻笑,见到皇上萧昂就会脸红,被季宝珠几次撞见,起疑,留心皇上来熙和宫次数越发勤了,好个郎情妾意,季宝珠醋意大发,命人从下处把她拖了来乱棍打死,尸首连夜焚了,对外间说,突发重病,不治而亡,怕病气过了宫中,才禀了协理六宫的尹贵妃当场烧了,皇上过后,有好些日子没踏入她宫中半步,不久又一起事发,她既被打入冷宫。
季宝珠对前世的记忆,零零碎碎,只触及到某个人或事,才点滴忆起,不由怨怼:前生没作恶,却穿到这毒妇身上。
正暗自出神,季母的话又飘入耳中:“你二哥这回要去漠北,领兵打仗,但愿得胜还巢,你在宫中日子就能好过一点”。
她二哥大声说;“放心吧,娘,就是为了妹子我也要打胜这场仗”。
季云海在旁听了,轻咳了一声,板脸正言道:“打仗保家卫国,怎么能为一己之私”。
季宝珠却被季家这久违的亲情感染,心道:今生,你们就是我的亲人。
正叙家常,猛然一小厮飞奔而至,喘息未匀,由于紧张说出话来结结巴巴:“皇……皇……上……来了”。
当今皇上亲临季府,季家人受宠若惊,在季云海带领下,扑啦啦跪倒一片,山呼万岁,内堂女眷们跪了一地,萧昂走上前,扶起季宝珠道:“爱妃免礼”。
萧昂又亲自扶起季云海,亲切的道:“朕来给爱卿祝寿,爱卿今乃寿日,大礼就免了”。
朝后大手一挥,太监一对对抬的捧的抱的鱼贯而入,张德全高声念着皇上赏赐之物。
厚赏成山似堆在大堂。
今儿满朝文武闻得季嫔出宫省亲,礼都提前送到,知趣地没来祝寿,只季府自己人,正日子这头一个来送礼的客人,却是大晋朝最尊贵的人。
太后的赏赐颇厚,已在前一日送到。
季家挣足了面子,皇上九五之尊不便久待,在季府小坐,半个时辰后季宝珠被萧昂挽手离开季家,季家老老少少都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也证明了季家姑娘复宠是真的,非讹传。
上了撵,季宝珠从窗子朝后看去,黑压压跪着季家人等,眼眶不觉中湿润了,一只温暖的大手敷在她的手上。
季云海伏跪在地,皓首微抬,复杂的眼神,望着远去的御驾,一阵冷风袭来,牙齿打了个哆嗦。
三日后
季宝珠刚起,尚在着衣,春财就莽莽撞撞地跑进门,变颜变色道:“娘娘,不好了,三皇子殿下殁了”
季宝珠听得消息,人整个呆了,多时担心的事终于发生。
这一意外的消息震惊了整个后宫。
下晌枚青打听消息回来,说:“三皇子死的蹊跷,本已过了危险期,好端端的还吃一碗鲜乳,却在子时突然病发,事前没一点的征兆,太医束手无策,没法子应对,眼瞅着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皇上闻信赶去,小身子已经冷了”。
24惊变
后宫头顶的天空一片阴霾,坤宁宫死一样的沉寂,众妃嫔跪在中宫门首,叩请皇后娘娘节哀。
陈皇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徐徐步出,平静略带忧伤的声儿道:“众位妹妹跪安吧,本宫能撑得住,不用担心”。
季宝珠看陈皇后一身缟素,形容憔悴,瘦削的身板却挺直,骨子里透着刚强,倏忽让她觉着与萧昂天生一对,夫妻一体,生活日子久了,总有点相像吧。
皇上辍朝,三日没踏出乾清宫一步。
季宝珠斜倚栏杆,目光却飘向乾清宫方向,徒然担心他身子来。
这时,慈宁宫宫女阮姑姑急步走来,至跟前行礼,道:“太后召娘娘觐见”。
季宝珠无端也揣测不出太后为何要召见自己,理了理衣衫,跟着阮姑姑来到慈宁宫。
太后于明黄锦绣榻上端坐,两旁宫娥打着扇子。
季宝珠依礼拜见。
端宁太后娘家姓吴,人称吴太后,虽不是当今的生母,可也是嫡母,吴家是堂堂的皇亲国戚,萧昂即位后,对外家频频施恩,所以,吴家多有子侄在朝为高官。
吴太后此刻脸色阴阴的,尚有丝哀容,由于情绪影响,声音照平常和缓。
“季充容,哀家听说这二日皇上自个关在乾清宫,哀家担心皇上身体,想来想去,不如你替哀家走一趟,替哀家劝皇上节哀,别自顾伤心弄坏了身子”。
季宝珠有点诧异,阖宫那么多有头脸的妃子,太后偏派自己过去,是看中自己,还是另有它意。
吴太后像是猜到她的心思,耐心地分说道:“如今只有你在皇上那能说上话,皇上待你好,这哀家看得出”,这理由还说得。
季宝珠领懿旨即刻赶去乾清宫,这二日正担心皇上,正好太后派了这差事,和自己心思。
小太监传话进去,不一会,即出来,恭敬地道:“充容娘娘请,皇上在寝殿”。
季宝珠轻盈脚步推开寝殿隔扇门,徒然眼前一暗,重重垂幕,遮挡住阳光,暗影中萧昂背身而立,清矍背影竟有些凄楚味道,似无尽的哀伤。
这旷世的孤独,一瞬间击穿了季宝珠的心房,凝重的悲伤令她窒息,心剧痛。
她轻轻地走上前,从背后搂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笔直的背上,就这样静静的,什么都不说,萧昂慢慢有了知觉。
他突然返身双臂紧紧地搂住她,温润而略带冰凉的唇雨点般落在她发间,面颊、颈项,迷乱而沉重,粗重的鼻息扑在季宝珠的面上,滚烫灼热。
季宝珠站着不动,这一切来得突然。
萧昂的眼神热切,昏乱,一下拦腰抱起她,朝内室走去。
床第间,他像是受伤的野兽,发出沉重的闷哼声,动作粗暴,激烈,季宝珠小心翼翼,极尽温存,试图抚慰他心底的伤痛。
她只以为他为三皇子的死难过,却忽略了他反常的举动。
一番缠绵恩爱,季宝珠浑身乏懒,竟沉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正睡得香甜,就听耳边一细小声音道:“去御书房,皇上在”。
季宝珠似梦似醒之间,懵懵懂懂,直到那声音第二遍,道:“御书房”。
季宝珠才茫然睁开眼,半边床榻已空,朝四周看看连个人影都没有,更加疑惑,那声音从何处来?仔细回忆好似是一陌生的女人的声,自己从来没听过。
被底下自己光着身子,忙寻到衣衫穿了,寻遍塌下却不见绣鞋,奇怪,鞋子明明脱在塌边,季宝珠一时找不到,听那声音好似有重大的事发生,也顾不得找鞋子,赤足走出寝殿。
去御书房的路是识得的,季宝珠遇见几个宫女太监,骇异地盯着她双脚,不知她去那里,也不敢问,不敢拦着。
季宝珠穿行过殿,七弯八拐,悄无声息来到御书房,隔着厚重的帷幕,听里间隐隐说话声,她放轻步子,屏住呼吸,躲在帷幕后。
季宝珠听萧昂的声儿:“安排妥了”。
一个男人中气十足,浑厚声道:“圣上放心,人不知鬼不觉,两军对垒,战场上失踪个把人,不会有人怀疑的”。
又一个低沉暗哑苍老男声儿传来:“季云海虽已告老,然树老根深,皇上加之莫须有罪名,怕难以服众”。
季宝珠一听季云海的名字,顿时,如五雷轰顶,惊呆了,这是说的什么?
萧昂冷声传来:“皇后那里安排妥了吗?“
张德全那太监特有的尖细哑嗓声道:“皇后娘娘让皇上放心,天衣无缝,不会有什么纰漏的,只是……”。
短暂的停顿,张德全声儿压得很低,季宝珠集中全部精力才听得到:“只是季嫔娘娘谋害皇嗣罪,一但坐实,将万劫不复”。
季宝珠脑子‘嗡’一声,眼前一片发白,扶住旁边的廊柱才站稳,一熟悉入骨的森冷声道:“这九五之尊的皇位下是多少条人命,况一女人乎?”
季宝珠只觉天地混沌,没有声音,色彩,慢慢地身子软了下去,许久,不能动弹。
直到传来脚步声,里面的人要出来,她才激灵一下,扶住廊柱吃力站起身,闪身帷幕后,待那二人走远,她才出来,跌跌撞撞不知怎么走出乾清宫。
天上落下雨,季宝珠茫无目的就这样走着,雨水打湿了发根,顺着脸颊流淌,她毫无知觉,心被掏空了一般。
待回到熙和宫,她早已浑身湿透,雨水顺着发丝‘嘀嗒、嘀嗒’,落在地上,碎成两半,一会水磨青砖地上就湿了一片。
枚青等见了,一脸惊诧,忙跑上前,围上来唤道:“主子,怎么了?”
季宝珠如行尸走肉,脑子空空,下意识说了句道:“枚青,放好香汤”。
季宝珠仰靠在木桶上,贝齿咬住下唇,一丝咸咸滋味,流入口中,没有疼痛感,也许心已麻木。
身体在热气的熏蒸下,有了点知觉,思维也一点点回来。
很明显这是场阴谋,要除掉季家的阴谋,战场失踪说的是……二哥,一定是二哥,二哥正与突厥作战,季宝珠悚然心惊,一下坐直身子,倏忽像蚕抽了丝样,软下去,来不及了,太晚了,报信来不及了。
更大的灾难还在后面,皇后中宫安排,安排什么?谋害皇嗣,说的是自己,难道是要在三皇子的死上做文章,嫁祸自己身上,这样一想,倒抽口凉气。
一切已安排妥当,就是自己没了机会。
季嫔谋害皇嗣,季家满门抄斩。
季宝珠眼前晃动,大哥、二哥,大嫂,母亲,亲切的笑脸。
‘扑棱’在水中坐直身子,不能……不能让他阴谋得逞,萧昂你好狠的心,季家、我季宝珠万劫不复。
一损俱损,不管季云海是忠是奸,季宝珠的命运和他们是连在一起的。
季宝珠整晚坐于灯下,想不出应对之策。
谯楼更鼓已打三更。
枚青在外间已安置了,呼吸亭匀,她根本想不到接下来要发生的灭顶之灾。
季宝珠枯坐,苦思无良策,起身轻轻推开窗棂,徐徐凉风,扑面吹来,她脑子清醒了一些。
派人出宫送信给季府,怕跑是跑不了的,看来萧昂已做了周密安排,否则不会有恃无恐,跑就是畏罪潜逃。
召集兵马,围困皇宫,季云海虽兵权已释,然行军打仗多年,军中多下属部将,会誓死效忠,不行,萧昂一定早已布置好人马,单等他自投罗网,谋逆大罪,就坐实了。
坐以待毙,季家三百余口的命,活生生的人命啊!若自己死能救她们,她愿意。
季宝珠告诫自己一定要镇静,可怎么能镇静下来,在过几个时辰,这暗沉的黑夜过去,新一轮的太阳升起,她也许就大限已到。
25中毒
时已立秋,夜晚风凉,季宝珠只着薄衫,毫无知觉,月色凄清,寂静的夜空挂着寥寥几颗寒星。
突然,季宝珠耳边一股冷风,一道细小的银光擦着耳边过去。
季宝珠本能回头,借着屋子里的微弱灯光,赫然见身后帐子上闪闪发亮。
季宝珠走过去,近前细看,是一枚银针,上面插着一张小小纸条,季宝珠忙取下,走去把窗子阖上,拉上窗幔。
然后,打开手里的字条,移近灯盏,上隽永小字,“枕下药服下,可救你”
季宝珠将信将疑,走到床头,掀开绣花枕,低头一看,果然有一草纹纸包,季宝珠打开,是一小撮褐色的药面。
季宝珠端在手里,想:反正也活不成了,若是毒药,来得痛快些,别让她眼睁睁看着季家灭门惨祸发生。
只瞬间犹豫下,季宝珠倒入口里,拿起茶杯,喝了口清水,药面顺着水流入喉咙。
她尽量像往常样,宽衣上床就寝,静静地平躺着。
不肖半个时辰,季宝珠就有了反应,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枚青早起,听主子屋里没有动静,心想主子昨儿淋了雨,让她多睡会,就没唤醒她,又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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