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暗叹,春已过,不觉已是满眼翠色,杏林深处,湘色裙裾一闪,季宝珠看似潘美人,知她心结难解,徒惹尴尬,就绕道太液池西面。
太液池西,相对水深,极少有嫔妃在这边上玩,季宝珠惊奇地见一个男孩子,也就七八岁模样,细辨却是端贵妃生的大皇子贤,和一老太监在捞什么东西,好像什么东西掉在水里。
季宝珠直觉危险,未等喝止,贤太过用力探身子,才下了场阵雨,池边苔藓溜滑,他一个站立不稳,‘咕咚’就掉了下去。
那太监顿时吓傻了,扎撒着两手喊人,就见贤在水里扑腾,几下后,缓慢往下沉。
季宝珠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甩开枚青扶着的手,跑过去,身子一纵,跳到池子里,好在七八月,池子水不凉,季宝珠水性不好,吃力游到贤身边,抓住他,怎奈贤像是抓住救命稻草,死死地抓住她,季宝珠快要被他带到水下。
眼看两人一起下沉,季宝珠身子单薄,拼劲全身力气,才挣脱,把贤推往岸上,自己呛了口水,双手划拉几下,一点点下沉,没过头一刹那往岸上看了一眼,耀眼的明黄,铺天盖地下来,就没了知觉。
。
萧昂打老远见,季宝珠二人水里挣扎,眼看季宝珠体力不支,急命身边会水的太监跳下去救人。
不大功夫,二人就被救了上来,贤尚有知觉,季宝珠呛了水,双眸紧闭。
萧昂单腿跪地,抱住季宝珠上半身头朝下,拍其后背,季宝珠吐了几口水,就清醒了。
萧昂横着抱起她就走,季宝珠没什么大碍了,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睁开眼,天空湛蓝,阳光明媚,真好,没死。
季宝珠就这样任凭萧昂一直抱着她回到熙和宫,轻轻放在床榻上。
萧昂动手一点点褪去她潮湿沾身的衣物,雪白肌肤在他匀称的指尖下□出来,眼前一览无遗的酮体,如凝脂般雪白通透,无一丝瑕疵。
萧昂感到口渴,嗓子发干,这女人的身子用玉体横陈形容最是恰当不过,萧昂舔了舔双唇,忍住心里的焦灼。
隔着纱帘,接过枚青递入的软软地帛巾,坐在榻边,轻轻为她擦拭,由上至下,温润修长的指尖轻抚着每一寸肌肤。
季宝珠身体有了异动,萧昂心狂跳,更加难以把持,恋恋站起身,就要出去命宫娥侍候她着衣。
未曾举步,一只绵软的小手敷在他大手上,萧昂侧身低头就见季宝珠眼神迷离,樱唇微张,轻轻吐出句:“皇上”入骨的缠绵,旋即两靥飞红,一派渴望夹杂着祈求。
萧昂气息粗重,体内一股热浪袭来,接下来,茜纱帐中,被翻红浪,畅快淋漓。
很久,帐子里没了动静,忽又响起美人棉软低音,柔柔絮语。伴着轻笑,和惑人好听的男音,绵绵不绝。
又约一柱香的功夫,萧昂从里穿戴整齐出来。
行至中庭,张德全近身附耳小声嘀咕一句什么,萧昂脚步稍一踌躇,不觉回头看眼垂帘,眉心跳动一下,做了个手势,张德全脸色一僵,转头朝敞开的朱漆透雕格子殿门里看一眼,眼神复杂,分明有一丝怜悯,领旨下去。
21身世
季贵人复宠的消息像长了腿,不出二日,满宫里没有不知的。
熙和宫的宫人走路昂起头来,不在见人低三分、陪笑矮半头。
足不出户的端贵妃也来到熙和宫。
端贵妃平素鲜少露面,常年称病不出,后宫难见其身影,只偶尔看到大皇子贤方能想起其生母。
后宫曾流传各种猜测,端贵妃当年宠极一时,不亚于现在舒贵妃,却在盛宠之时,突然失宠,皇上不在踏入她宫门半步,不管人们怎么说,端贵妃始终缄默,承受这一切。
当晚,端贵妃头一次来到熙和宫,进殿见到季宝珠就双膝跪下,痛哭失声,慌得季宝珠忙也跪了,道:“贵妃娘娘折杀嫔妾”。
端贵妃边哭边道:“妹妹,我只这一子,以他是命,如不是妹妹冒死相救,怕我就见不到皇儿了”说吧,大哭。
季宝珠想她一定是吓着了,这样跪着于理不和,忙搀端贵妃起身。
扶她坐在榻上,端贵妃慢慢才平复激动情绪,算止了哭,拉着季宝珠不放,硬是要她坐在身边,季宝珠告罪,只好侧身坐了。
季宝珠望着端贵妃梨花带雨的容颜,心思却想到别处,端贵妃属冷美人,其实若认真比起来,尤胜舒贵妃几分,起码季宝珠是这么看的。
端贵妃举止端庄,即便方才情绪失控,仍不失其优雅,与舒贵妃夺人魂魄的美不同,却更令人震撼,她早已称病不出,专心抚育儿子,后宫已很少有人在提起她。
端贵妃痛哭一场,心里松快不少,看季宝珠手里捏着帕子,陪着落泪,颇有些感动,叹息声道:“妹妹不知,我这些年就指着贤儿活着”。
季宝珠关心地道:“贤儿怎么样?”
提到儿子,端贵妃面容温和不少,道:“回去整整睡了一天,我初时吓到了,看他睡得香甜,这才放心出来”。
季宝珠欣慰地道;“无事就好,姐姐不要过于担心,小孩子家淘气,打小都这么过的”。
端贵妃望着她,想说什么欲言又止,换了话题,道:“不知的只道妹妹冷心肠,看来人多被表面东西迷惑,其实这满宫里像妹妹这般心眼好的,难得一见,旁的人巴不得出事”。
季宝珠看她一门心思只感激自己,有点抱愧,像冒领了功,于是道:“其实也不是妹妹救的,是皇上救下大皇子和我”。
端贵妃一听她提到皇上,面容有点僵硬,过一会,才道;“后宫水深,我劝妹妹凡事多留个心眼,我有句话,妹妹当年入冷宫和又无端出了冷宫,不觉蹊跷吗?”。
季宝珠听她话语真诚,就把心中疑虑不解说出来:“妹妹一直寻思这事”。
端贵妃拍下她的手,摇摇头道:“日子久了,妹妹就知道了”。
端贵妃告辞走了。
季宝珠思想她一番言语,总觉她似有话未说。
萧昂晚上未过来,却派人送了两道菜;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
次日,小厨房高嬷嬷又做了汤汤水水的,给季宝珠进补。
季宝珠出寝殿,看水桃倚着廊柱,朝殿顶飞檐上看,见季宝珠出来,欢快地叫道:“主子快看,一只喜鹊早起就在那,熙和宫有喜事了”。
季宝珠仰头看去,真有只喜鹊高高站在屋脊上,却觉得一只似乎有点孤单,当然这话没说,怕扫了水桃的兴。
晚,荣宽奉主子命关了院门,顶上木头门闩。
季宝珠由枚青侍候坐在妆台前卸妆。
水桃和雨燕铺床,水桃放下水红金线绣鸳鸯蜀锦被子,直起身,望眼外间天色,道:“主子昨儿承了宠,今个皇上不会来了”,听话音似有一丝失望。
季宝珠一整日心底盼见萧昂,却不好道出,掩饰着说:“后宫三千,能刮拉上边的就有七八十人,皇上一人怎能应付得来”。
说着,宽衣就要歇下。
正此时,院门敲打得山响,旺儿出去院子里,没好气地问;“那个?”,嘴里嘟囔着:“这么晚来串门,也不看什么时候了”。
边说拉开门,提灯一照,啊呀妈呀!灯盏差点掉在地上,张公公叱道:“大胆奴才,圣上到此”
萧昂赋闲踱进东间时,季宝珠才卸了妆,清水素面,散了发,墨黑长发披了满肩,长及腰际,外衣已褪下,只着海棠宽袖云烟罗中衣,领口开得很低,更显玉颈匀长,露出光洁优美的锁骨。
萧昂搭眼,极为满意,赞道:“比素日上妆还强上几分”,说着,不容季宝珠答话,上前扯起她的手,就往外走。
一出寝宫殿门,夜风微凉,萧昂解下身上青莲鸾纹平罗披风披在季宝珠身上。
季宝珠也不多问,任他牵着走。
二人在夜色中穿行,穿过重重宫殿,走了足有半个时辰,来到一处僻静所在。
眼前一泓湖水,月光静静流泻,湖面折射出星星点点的碎银。
萧昂牵着她走上一艘泊在水边的画船,采娘轻轻摇橹,小舟平稳荡在湖面,双桨落下,击碎那一湖的碎银。
萧昂拥着季宝珠半倚船头,听船尾宫娥弄弦,清灵灵的低低琴音伴着浅唱。
半窗幽梦微茫,歌罢钱塘,赋罢高唐。
风入罗帏,爽入疏棂,月照纱窗。
月光如水,洒落甲板上,二人相依相拥,望着一轮冰月,倒悬于天,夜,静谧美好。
萧昂轻轻低语,“朕自幼母丧,常于夜深独坐湖边,清净无人,只有这一刻远离世事纷争,抛却烦忧”。
季宝珠听他娓娓道来,萧昂的生母是一低等宫妃,先皇临时起意,承宠诞下他,由于生母出身寒微,在宫中受尽冷眼,在他五六岁时,韶华早逝,他由俞太妃,当时的俞嫔抚养,俞嫔生子,他又由柳贵太妃,当时的柳贵妃抚育,虽柳贵太妃对他还算不薄,但自己尚有二女在身边,分不出多少精神照顾他,他就在这种寄人篱下被人忽视的境况中长大。
季宝珠闭上眼,心只觉酸楚,主动搂抱住他,似要温暖他那颗冷了的心。
他后面没说,但她知道先皇有十几个皇子,偏正宫无出,于是争皇位嗜血搏杀,机关算尽,他至于怎样脱颖而出,承袭帝位,这中间过程,艰辛隐忍,怕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季宝珠与皇上在舟中过了一夜的消息,次日,在宫里传开。
春财和枚青从外回来,都说:“主子,宫里都在议论皇上对主子宠爱有加,带嫔妃去外面过夜,就连舒贵妃都没过的事”。
季宝珠心暗喜,嘴上却说:“你等若人问起,什么都别说,少惹是非的好”。
春财和赵胜等都道:“奴才们明白,不少打听的,奴才们都说莫听闲话瞎传”。
熙和宫赏赐不断,太后的、皇后的,还有端贵妃和舒贵妃的。
季宝珠去慈宁宫谢恩,太后拉了她的手,说了些暖心的话,从慈宁宫出来,季宝珠头略低几分,悄悄对枚青道:“太后也不似坊间传的凌厉,接触下来反倒像邻家祖母”。
枚青扶着主子,提醒她小心脚下,喜滋滋地道:“想是主子入了太后的眼”。
季宝珠从慈宁宫出来,又去了坤宁宫。
由内侍引着,去东侧殿,进门季宝珠就觉出陈皇后今日脸色有点憔悴,疲惫,像是夜来没睡好。
季宝珠跪地叩头谢恩毕,起身。
皇后打起精神,勉励几句:“季妹妹得皇上宠,本宫替妹妹高兴,愿妹妹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替姐姐照顾好皇上,助姐姐管理好后宫”。
季宝珠听这冠冕堂皇的话,心里腹诽:怕说的和想得正相反。
却忙探身恭谨道:“嫔妾尊皇后娘娘教诲,一定不负皇后娘娘厚望,皇后娘娘大恩,嫔妾一日不敢忘”。
皇后此刻像是没多少心思,失去了往常的娴雅,似有事忧虑困扰。
季宝珠见了,刚要告辞跪安。
就见一宫女匆匆走来,顾不得季宝珠在旁,急道:“皇后娘娘,三殿下不好了”。
皇后听说,站起身就往外走,全然没理会季宝珠尚在身侧,季宝珠恭送皇后身影走远。
与等在外面的枚青往外走。
枚青小声道:“奴婢才听坤宁宫的太监偷着议论,说三皇子好像不大好”。
季宝珠软底珍珠绣鞋尖点下最后一玉石台阶,微顿,道:“怎么来的这么突然?”
枚青朝阶下看看,看门前侍卫离得远,听不见她们说话,方道:“说病势突然,昨儿白天还好好的,晚上就全身抽搐,高烧起来,看着凶险异常”。
季宝珠没在问,这宫里的事,风云变幻。
陈皇后小皇上三岁,年已二十有六,与皇上萧昂是结发夫妻,结缡十余载,只育有一女,如今公主已十岁,却在未诞下皇子,一宫女在皇上酒醉春风一度后产下男婴,陈皇后奏请圣上抱来抚养。
萧昂念她打理后宫辛苦,对她虽无宠爱,然凡事尊重她。
季宝珠莫名一丝不安,这三皇子要是真出了事,后宫定掀起不小波澜,不知要有多少人倒霉了。
傍晚时分,赵胜从外打听消息回来,说:“三皇子病情已稳定住,皇后娘娘才敢回禀了皇上,皇上探视,嘱御医精心调制,不得有半分差池”。
季宝珠道:“这就好,宫中又能消停了”。
赵胜看着主子,有点不明所以,主子何来这话。
赵胜道:“御医们吓得够呛,说昨晚凶险,如要痊愈,还得在挺过十日”。
季宝珠心悸,十日,别出什么事。
22宫规
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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