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大放悲声,哭得泪水涟涟,勾践忍不住问道:“伯太宰,你说……他……他是吴王阖闾?”
到此时候,伯再无隐瞒的必要,他点点头,仍是忍不住大哭。
勾践倒抽一口冷气,整个人都愣在一旁,旁边的越人士兵也都傻了,林中一时静寂无声,只有伯哭泣之声。
过了许久,勾践才清醒过来,他目光闪烁半晌,一条暗计已浮上心头。勾践长长地吸了口气,上前两步,微微拱手,礼敬有加地施礼道:“伯太宰。伯抬头看向他,勾践毕恭毕敬地道:“伯太宰智慧才略,人所不及,吴王有伯太宰这样智勇双全的才干之士辅佐,方能以数万之众西破强楚,创下不世之名。越国勾践,久慕太宰威名,如今吴王已死,吴国王族为争王位内战不休,已非可栖之地。勾践敬慕伯太宰才学为人,愿以越国太子身份代我父王礼聘足下为我越国太宰。扶保我父,共创大业。还祈伯太宰能慨然应允。”
“什么?”伯一时呆住。
勾践微笑着又施一礼:“方才勾践未曾表明身份,我身边这位,才是我吴国上将灵姑浮。本人么,乃是越王之子勾践。请伯太宰恕我隐瞒之罪。”
一旁灵姑浮见勾践对伯起了招揽之意,便上前道:“伯大夫,在下越国灵姑浮。伯大夫辅吴王治国,一年之间。气象一新;助吴王伐楚,兵进郢都,奇袭九凤谷,功勋卓著。吴王阖闾赐你高爵显位,伯大夫的功绩,却也配得上这样地赏赐。
如今吴王已死,两兵交战,刀枪无眼,原本不涉于私怨恩仇,伯大夫已然尽力。无负于他。如今吴国,夫差乃一暴戾小儿,其父登基不过一年。夫差根基更浅;夫概拥兵自重,野心勃勃;庆忌则以先吴王之名,欲夺王位;阖闾既死,吴国王族中再无可侍之主,而我越王,雄才大略。我越国太子礼贤下士,谦恭知礼。常言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侍,伯大夫何不投效我国呢?”
勾践继续道:“男儿在世,终究还不是要遂了自己心愿,出将入相,功成名就,求当世荣华、娇妻美妾,求身后之名。万古流芳。勾践邀聘大夫之心。天地可鉴,还请伯太宰能念及勾践一片赤诚。”说罢长长拱了一揖。
两人一唱一和。伯听了,低头看着怀中阖闾尸体,默默不语。勾践目光微微一动,与灵姑浮对视一眼,微微露出一丝笑意……
吴王阖闾死了。
庆忌引军与东苕溪大败吴王阖闾,阖闾败逃武原城,被武原叛军与庆忌前后夹攻,战死沙场,相国伍员随王战死。太宰伯奉吴王遗诏,往吴之属国越国搬取救兵为国君复仇,越王允常令太子勾践亲率大军八千人,全军缟素,杀入吴国。
消息迅速传开,以极快的速度传遍吴国、传向天下。历史和真相是两回事,真相是真相,而历史,只按照掌控历史的人的需要去写。
越人把阖闾的死推在庆忌的身上,更有利于他们在吴国混水摸鱼。而庆忌呢?即便没有伯这个吴国太宰做越人的证人,也不可能让他地敌人相信他不是杀死姬光的凶手。何况,他地敌人不会因为姬光是否死于其手而改变立场,左右徘徊者却会因此而倒向他这一边,这实际上有利于提高他在吴人心目中地地位和影响,所以明知这是越国第一阴人够贱的奸计,他也只能接受。
历史就在这种敌我双方的利益需求之下,诡异地做出了结论:吴国庆忌,为父王僚复仇,于望河谷诛杀篡位自立地吴王阖闾。在这场敌我配合的阴谋中,最开心的人,也许就是九泉之下地阖闾了,人死留名,死在一个越国小卒手下,当然不如死在庆忌手下光彩。
于是,庆忌默认了诛杀姬光之功,设祭坛,全军缟素,祭拜父王在天之灵,激励全军乘胜北上,一举而下姑苏,以尽全功于一役。而原本偷偷摸摸赶来吴国捡便宜的越人,摇身一变成了奉有吴王遗诏,讨伐庆忌逆军的正义之师。
阖闾一死,吴国形势剧变,原本慢慢腾腾赶向东苕溪地夫概突然加快行程,全军带孝迅速扑向姑苏城,声言要讨伐叛逆,为王复仇。姑苏城外荆林得讯,立即利用被他挖得沟壑纵横的地形加筑工事,准备抵抗。与此同时,庆忌与烛庸合兵一处,星夜兼程扑向姑苏城,暂且无暇理会越国那条毒蛇了。
夫概引军到了干隧,听说荆林严阵以待,忙一面整顿军队准备发起进功,一面派人去城中与夫差报信,想来个里应乱合。就在此危急关头,吴国首富,江南第一军火兵器制造大族任家反了,任家城冶匠、锻匠、力士,再有家将、家奴,合计九千余人,装备了任家自己打造的甲胄,手执任家自己打造的兵器,外裹缟素为家主带孝。在任氏长女任若惜的率领下赶到姑苏城下,在盘门外扎下营盘。与荆林互成犄角之势,内抗夫差、外抗夫概。
夫概闻讯大惊,立即收拢军队,就以干隧为营,与其对峙,一面派人联络那支奉了所谓吴王遗诏赶来赴援的越军,一面做好了败走南武城。自立为王的割据打算.
姑苏城内,夫差得知父王死讯,立即就要不惜一切引军出城,寻庆忌决一死战,被手下诸将冒死阻住,夫差哭得死去活来,最后终于打消了以卵击石地念头,决定以姑苏城为诱饵,吸引庆忌、夫概、勾践,诸路有野心的人马都到姑苏城下。大家杀个你死我活,以便乱中取利。
夫差即刻登基,继吴王位。在他严令之下,姑苏城内举城带孝,处处雪白,禁绝一切欢饮酒肉。夫差又将壮年女子、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所有平民男子,以及公卿世族家地家将家奴。全部编入军中操练,搞得姑苏城内全民皆军,顷刻之间便新得军队五万八千八百人。
庆忌为父报仇,夫差为父报仇,夫概、勾践则宣称为国主报仇,任若惜地任家军则为家主报仇。一时间,吴国各路人马,竟是个个披麻带孝,人人高喊报仇雪恨。之间整个吴国各路兵马全成了苦大仇深地主儿。自阖闾死。至庆忌入主姑苏之前这段历史,自此被后人称为“家国仇之战”。
姑苏城外。庆忌登基。
这是庆忌军各方将领汇合后共同磋商决定地第一件大事。
如今阖闾已死,夫差称王。越国勾践与夫概则行止暧昧,他们并未立即响应承认夫差地王位,不轨之心已然显现。但是他们却仍高举先吴王阖闾的旗帜,声称要为吴王复仇,以保证自己存在的合法性。
在这种情况下,吴国上下无所适从,要迅速稳定人心,尽可能地争取吴国民众,把握主动权,庆忌这个吴王僚的唯一幸存嫡子,吴国王位的合法继承人,就得立即登基为王。只有他的合法地位得到承认,才能尽可能地聚集一切力量为其所用庆忌的部下自然对这个建议无不拥戴,王室成员中掩余公子也表示赞成,烛庸虽心中略有不满,不过众人一致拥戴,庆忌得到了国内国外大部分政治势力的支持,他只有一路人马,在这种众口一辞之下,也只得表示王侄庆忌继承王位上承天意、下合民心,乃是众望所归。
登基之举虽然仓促,附近诸国还是来得及做出了反应。越国第一个提出了抗议,发表了一篇长长的檄文,声称庆忌弑君,篡夺王位,乃非法之举。而楚、宋、鲁、卫四国则纷纷表示支持,鲁国和卫国由于对庆忌复国出力甚巨,还欢天喜地的派人送来了大量礼品,虽因路途遥远一时来不及送到,但是使节和礼单却已送来,宋国因卫国君夫人是本国公主地原因,也送来了厚礼。附近小国徐、蔡、陈等国家则一致保持了沉默。
明天,就是术士们为庆忌登基为王择选地黄道吉日了,姑苏城盘门外筑起了一座高坛,种种准备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庆忌则在帐中、沐,筹备明日坛、祭等事宜,就在这时,英淘匆匆赶进来禀报:“公子,又有贺客使节到了。”
庆忌展目问道:“哦!是哪国君主所遣?”
“来人自称是东夷女王嬴蝉儿的信使。”
庆忌双眉一挑,讶然道:“嬴蝉儿,就是那个自称少昊血裔后人,藉齐人南下之危会盟东夷七十一部落称王自立地嬴蝉儿?快快有请!”
第213章东夷使者
淮夷、夷虎地区,东夷人掌握着大片疆土,这片土地上的夷人并没有组织严密的国家结构,由于他们与楚人在三皇五帝时期本是同族,彼此渊源甚深,而且同以凤鸟为图腾,所以那些大大小小的部落一向与楚国走的较近。
但是近来楚国自顾不暇,已经对这些地区失去了控制力,当吴王阖闾遣使赴齐与齐国密谋瓜分这些地区的消息传来后,东夷诸部落开始秣马厉兵,准备为了自己的最后一块栖息地而决一死战。在这样的情形下,诸部落纷纷结盟,原本松散的部落组织因为战争的严峻形势而渐渐开始有向国家发展的雏形。
庆忌对东夷部落那边的发展也有所关注,尤其是这次掩余赴鲁国和东夷借兵扰敌,东夷人鼎力支持,其中这位东夷女王起了极大作用,算是对庆忌相当友好的一位部落头领。庆忌从掩余公子那里对她也做了些了解,知道东夷各部落人人自危,纷纷结盟自保的时候,这个女子脱颖而出,她散布家财,周济族人,招兵买马,训练军队,短短时日,就以风氏、嬴氏两大部落为根基,团结了数十个部落投到她的门下。
这女子自称是东夷少昊帝嬴质的嫡系后人,凭借着少昊帝在夷人心目中的无上地位,和她个人的智计权谋,政治手腕,迅速使那些纯朴、剽悍集于一身的部落勇士们成了她忠心耿耿的臣民,渐渐凌驾于诸落部长之上,称为东夷女王。
“快快有请!”庆忌整衣而起,心中暗想:“东夷使节渡江而来。一般而言应先经干隧,他们竟未被夫概拦下,想必是已知吴国形势,是以绕道而行。一个素来只知打渔狩猎的部落联盟,能对我吴国形势了如指掌,这位女王很不简单啊。”
庆忌整理衣衫,在帐中相候,片刻功夫。英淘陪着四男四女八名使节到了他地中军大帐。这八人的衣着款式与他在鲁国时陌上行军到堕马河。与展跖大战时看到的乡间东夷女子类似,四个少女穿着袒臂小衣和短裙;裙下露出一双浑圆结实的大腿,模样虽非十分俊俏,却自有一种少女的青春活力。四名男子衣着款式相同,只不过他们**的手臂和大腿呈古铜色,更形粗壮结实。
不同的是。他们的衣着布料虽然粗鄙。却明显属于一种礼仪上地正式服装。他们地衣服上绣着凤凰、太阳等绚丽多彩的图案,男子戴着插满各色羽毛的帽子,女子梳着两条粗大的发辫,头上戴着缀着锦鸡羽毛的花环。男的阳刚。女地健美,同周室天下地庶民打扮果然极为不同。
他们的肋下佩着与鲁削相以的小刀,肩上都挎着一张弓,身后背了一壶箭。东夷,在古语中就是“东方弓箭手”的意思,夷人无论男女老幼,人人善射。当初天下有名地神射手后羿,就是夷人一族的首领。
“这位就是我家殿下。”英淘上前引荐道。
一个眼睛圆圆大大。长得甜美可爱的少女仔细地看了庆忌两眼。上前两步,抱拳施礼道:“东夷女王嬴蝉儿座前使者玄鸟、丹乌等八人。见过吴国庆忌大王。”
庆忌哈哈一笑,摆手道:“诸位使者少礼,请坐,请坐,诸位使者称我殿下就好,庆忌尚未登基,不敢称王啊。”
那个叫玄鸟的少女眨眨眼睛,说道:“不就是这两日便称王么,早两日晚两日又有什么区别?今日叫殿下,明日叫大王,改来改去的也不嫌麻烦。”
“呃……”庆忌被她抢白的为之一窒,但是瞧她神色天真,似乎真的不懂文明人儿肚子里的那些弯弯绕,只好干笑两声道:“咳,咳咳,玄鸟姑娘说地是,请坐,请坐。”
那位玄鸟姑娘嘻嘻一笑,开心地道:“女王说,我们当与吴国庆忌结盟,看来女王真地挑对了人,你们那些官儿,哪怕是个下大夫,见了我们夷人都要拿腔作势,你这个大王倒肯听我的说话,很好,很好。”庆忌哭笑不得,抬头看了英淘一眼,英淘在一旁垂眉忍笑,也不帮他解围。庆忌只好干咳一声道:“咳,是是,诸位使节请坐。东夷女王拳拳盛意,庆忌感激不尽。明日就是庆忌登基之礼,还请诸位使者留下观礼,待明日大典已毕,庆忌还有回礼和谢辞回赠东夷女王。”
玄鸟拍手笑道:“好啊,我们正想看看你们吴人地登基之礼。对了,庆忌大王啊,我看你高高壮壮的,长得也很英俊,人家都说你是吴国第一勇士,手接飞鸟,步赶快马,可是身子怎么这么差劲儿呀,老是咳呀咳的,可别着了风寒,影响了明日的大礼。”
“咳咳……呃……”庆忌见她一派天真烂漫,且语带关切,倒不似作伪,一时间,给闹了个哭笑不得,只好一本正经地谢过了玄鸟姑娘的关心。
一旁的英淘苦苦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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