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但是目前还请国君暂时隐忍,公子朝为人机警,若无十足把握时,微臣也不敢胡乱向他麾下的人表明心意,以免打草惊蛇,让他们有了防范。不过国君尽管放心,宫中有微臣在,公子朝就不能为所欲为,至于朝中,还要麻烦一些,齐豹、北宫喜、褚师圃如今声势正盛……”
“寡人明白!”姬元打断了他的话,伸手拂开树枝,斜向走向苑林高处。一头宫里散养的麋鹿受惊,飞快地跑开了去。
姬元边走边道:“这就是寡人重用北宫喜,虚抬齐豹的原因。齐豹实力本在北宫喜之上,如今却是北宫喜掌握了最大地权力,如果齐豹甘心就此屈居北宫喜之下,他们联手,寡人还有些忌惮,如今寡人故意示弱,不去动他们,齐豹已经有些隐忍不住,开始逐步从北宫喜手中夺权。嘿!当北宫喜不肯再做退让的时候,就是他们决裂之日,那时……寡人地机会就到了。”
“啊,难怪国君近来对北宫喜屡屡有所赏赐,国君是想……引起齐豹更大的妒恨之心?”
“不错!”姬元在林中高坡上站定,公孙戊忙摆摆手,令随行侍卫散开侍候。自己紧随在姬元身后。
姬元仰首望着高入云宵的青青杉树,喟然叹息一声,双眼渐渐湿润,双拳也渐渐握紧,恨意浓浓地道:“他……他是何等无辜,这些逆贼竟然残忍的杀死了他,齐豹此獠就是罪魁祸首,无论如何,寡人一定要砍了齐豹的人头,为他报仇!”
模糊的泪眼中,云杉地枝干轻轻随风摆动。飒飒风声中,那树影渐渐幻化出一副画面,他身着一套纤合度的纯白色武士服,恰似一个粉妆玉琢的人儿,纤腰紧致。体态玲珑,粉腮秀眸,冰清玉润。一口剑器舞起来,翩若惊鸿,宛若游龙,当他停剑致词时,白嫩地脸蛋上两抹酡红如桃,竟与处子一般无二,那周身上下无一处不惹人怜爱的剑童艾子蛮啊……
姬元唏嘘着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泪水,公孙戊感慨地道:“国君对公孟絷大夫的兄弟情谊。实令微臣感动万分。只是国君现在还须稍作隐忍,待到齐豹与北宫喜真个闹翻了。那时才是国君最好的时机。”
“啊?喔……不错,不错,你说地对。”姬元脸色有点古怪地应道。他不想被公孙戊看到自己古怪地神气,忙背转了身子,这一转身,目光向前看去。恰看到远处林苑中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对面而立。似乎正在说着甚么,那男子说着说着还将手搭在那女人的香肩上,似想把她揽到自己胸前。
姬元身子一震,眼中喷出怒火,恨声道:“奸夫淫妇!哪里不好见面,偏要跑到密林中来。原来传言不虚,他们之间果然有奸情!”
公孙戊顺着姬元目光一看。身子也是一震,他目力出众,已然看到,那林中竟然是君夫人南子和卫宫右兵卫长公子朝。
姬元把一口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他四下一看,一指一个散开拱卫的侍卫:“你。把弓给寡人。”
公孙戊大吃一惊。连忙上前劝阻道:“国君不可,公子朝若是一死。齐豹、北宫喜等人必然人人自危,以为国君已经开始对他们下手,必然拼死反击,酿成大乱。国君,我们还未准备充足,且不可因小失大。国君,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姬元已夺过了弓,将一枝利箭搭上去,听了公孙戊的话,他持弓的手轻轻颤抖着,半晌没有动作,公孙戊提心吊胆地看着,也不敢上前抢夺,只怕姬元一失手,一箭飞出,便要了公子朝地性命。
姬元地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红,半晌他方嘿然一笑,将箭垂了下来。公孙戊松了口气,忙将弓从他手中取下,劝慰道:“国君暂息雷霆之怒,我们有的是机会。”
姬元仍使双指挟着羽箭,恨恨地看着远处正在激烈交谈地南子和公子朝,越想越恨,他忽地拔出佩剑,置箭于地,一剑剁去箭头,然后重新拾起羽箭,再度持弓在手,冷笑道:“现在杀不得他,也不能让这对狗男女把寡人当成了聋子瞎子,嘿!”
他迈开大步,快步向山丘下走去。公孙戊茫然不知所措,连忙快步跟了上去……
庆忌做好了赴楚的准备,还挑了四名了解楚国情形、会说楚国土语地勇士做他的侍从,只待鲁国与飞狐谷新军联络地消息传回来,一切安排妥当,就启程赴楚。这段期间,他每日聚集手下将领,对伐吴的详细计划进行了再三磋商。
没有详尽的地图,无法进行及时的通讯,战场瞬息万变,一切都不能制定的太死,根据简陋的,上边只有几座大山、几座大城和几处比较大地河流湖泊的大概位置的地图,庆忌与手下将领们商定了一个比较粗犷的行动计划。
依据远近的行动路线和路程所需的时间,庆忌将自己发兵的时间定在明年二月十五,大概在三月初能与吴军正面交锋,艾城军队地进攻路线设定了两条,一条经黄池过黄河,进入郑国,借道而行,直到长江口岸,然后再沿大江杀奔吴国。这条路线,是准备联楚越伐吴失败后自己发兵的路线。伍子胥曾试图谋杀郑国国君,如今他做了吴国的相国,庆忌要伐吴,向郑国借道,必能得到允许。
第二条路线,则是联合吴越的计划能够成功,那么就将与楚人并肩而战了,这样的话第二条路线就是在楚境内陆战,直接进入楚国,从坻箕山附近过长江,进入吴国境内,这条路线既可走陆路,又可走水路,方便依据战场形势随机应变。同时,靠向越国一方,即方便与越军配合,又能将大量吴军引到南面来,使其北面空虚,为孙武、英淘奇袭吴国都城创造条件。
而费城飞狐谷的新军,可以从陆路南下,过长江,在邗邑登陆,一路杀向姑苏城,也可向成碧手下几大盐厂租借海船,沿海滨南下,绕过距姑苏城最近地南武城,奇袭姑苏,夺其都城。由于彼此路程远近不同,费城新军地行动日期暂定于二月二十日,至于具体行动路线和征伐计划则全部交由孙武和英淘自行制定。他在那么遥远的地方,是不会直接干预手下大将地具体行动计划的。
而掩余和烛庸两位公子如果能顺利来到卫国,到时将分别驻守艾城和费城,确保根基不失。这个计划因为缺少详尽的资料,颇费了一番脑筋,直至三天后,才基本确定下来。这时,孙武的信使也到了,鲁国那边进行的非常顺利,迄今已招兵一万人。因伐吴之期日近,孙武这支军队的作用又是奇袭为主,因此孙武已停止收容新兵,封锁山门,对现在士兵进行训练,希望把他们打造成一支尖刀似的精锐之师。
庆忌很赞同孙武的作法,他在帛书上把自己的计划和行动路线、行动时间等等事宜详细计述下来,仔细思索之后,又在卷尾加上了一行大字:“战场形势瞬息万变,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长卿可随机应变,便宜行事。”
他将厚厚一卷帛书加了火印封好,又加派了几名武士护送,陪着从鲁国费城来的信使连夜返回去,随即便准备离卫赴楚。他一身远行打扮,在众将领的簇拥下走出府邸,正欲离城远去,忽地有几名士兵捆绑着一个人,拉拉扯扯地向他府门前走来。
庆忌不禁驻足停止,蹙眉问道:“出了什么事?”说着目光已落在那人身上,在他以为,或许是有人触犯了军纪,可是一眼望去,那人服饰并不象城中士卒,倒象一个行商,三十多岁,皮肤白松驰,颌下无须,淡眉细眼,看起来一副安份守己模样。
“站好了,这就是我家庆忌公子!”领头一名士兵呵斥一声,上前抱拳禀道:“启禀公子,此人鬼鬼祟祟想混进城来,不知所图,被我们抓到,他只说要见了公子才肯表明身份。”
“哦?”庆忌诧异地打量着那个人,慢慢走到他身边,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背缚双手,习惯性地弯了弯腰,脸上露出一副恭驯的笑容:“庆忌公子?可否……请屏退左右?”
庆忌摆了摆手,摒退左右侍卫,那人立即凑前一步,低低说道:“公子,小人是奉命来请……”
声音低低细不可闻,庆忌听了瞿然变色,讶然道:“你说什么?她……请我去做什么?”
第179章 交易
离开半个多月的庆忌再次回到了帝丘。仅仅半个月,秋风吹拂下,帝丘容颜大改,就象如今卫国朝堂上的局势一样,整个帝丘都带上了一片萧杀之气。庆忌的马车孤零零地行于行人寥寥的街头,风卷起一片片落叶,贴着地面打着旋儿卷过来,被车轮辗碎成泥。
庆忌把窗帘拉紧了些,寒风被挡在车外。他蹙起眉头思忖着,卫夫人南子秘密邀他到帝丘相见,到底是何用意呢?在他正欲启程赶赴楚国时,南子的信使到了,带来了卫国君夫人南子的一句话:“南子亟盼与公子一见,妾在深宫,出行不便,还祈公子往帝丘一行,切切!”
这样的话听起来就象一位深闺怨妇约会情人,但是庆忌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偶然一面之缘,那位骄傲得象孔雀似的卫国君夫人便对他情根深种,乃至茶饭不思,最后大发花痴的派人来请他约会以慰相思之苦。
对卫国如今政局的分析,使他断定南子没有对他不利的理由,至少目前这种形势没有对他不利的理由,卫侯姬元同样没有理由,整个卫国各种势力,现在对他是一种既敬又畏、既想拉拢又有些厌恶的复杂态度,但是不会有人试图对他不利。没有哪位权势人物在政敌虎视耽耽的时候,突然跑去得罪一股目前与他们毫不相干的第三方势力。因此,帝丘之行不会是一个陷阱,于是。他来了。
然而。他从那名信使口中没有问出更多的消息,令他无从琢磨南子见他的真正用意,这令他一路上一直保持着一份好奇心。无论任何理由。无论想要和他达成一种什么合作关系,南子是没有必要绕过公子朝和齐豹等人,却来私下会见他这个原本毫无情谊的外人地道理。然而她地信使甚至再三嘱咐,请庆忌行踪务必隐秘。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公子朝和齐豹。这就是说,这次会见,连南子势力一方的主将公子朝、齐豹等人也完全不知。
“这个女人。到底要干什么?”庆忌摸挲着下巴,好奇地想着。
经过他仔细匡算路程和时间,掩余公子的信使穆将军就算马不停蹄地星夜返回楚国,掩余烛庸再依他之计行事也还需要一段时间,在他们故意放水,诱敌深入,迫使楚人与吴军正面接触之前,他并不急着赶到楚国去,因此这帝丘之行并不耽搁多少时间。不管南子要干什么,他打算见过了南子之后。就直接趋车赶赴楚国。
“这里是什么地方?”车马驶进了一处院落,他地四名亲卫跳下车,按剑巡视着周围。庆忌掀开车帘,见院落不大,满地黄叶,只有一个黑袍老妪拿着扫帚在瑟瑟秋风中有气无力地清扫着。
老太太的年纪太大了,满头白发,皱纹深深。车子驶进院落中时。她还睁开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此刻众人下了车。她反倒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了。到了她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能引起她地好奇和兴趣了。
那名信使赶到庆忌车前,毕恭毕敬地道:“公子请下车,这里……是一位大夫家的后院,很是安静,公子在这里会很安全。”
庆忌心里一动:“一位大夫家的后院?既不是公子朝,也不是齐豹、北宫喜等人,这个女人不简单啊,原来她在卫国还有潜伏的势力。”
他下了车,似笑非笑地瞟了那个寺人一眼,说道:“嗯,我已经到了这里,然后呢?”
那名信使又习惯性地哈了哈腰,陪笑道:“公子请宽心住下,小人会去禀报君夫人,君夫人会寻机面见公子地。”
庆忌早看出他是一名寺人,他的口音与卫人略有不同。庆忌估计他应该是南子嫁到卫国时从宋国带来的亲信,南子瞒着公子朝、齐豹等人,派遣自己的亲信秘密约见他,这其中的内幕令庆忌越来越感好奇了。
“哦?君夫人出得了宫?”
那人犹豫了一下,才道:“公子请放下,君夫人寝宫中都是极可靠的人。国君又从不宿在君夫人寝宫那里,君夫人要出宫,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说完,陪笑肃手道:“请。”
“既来之,则安之,那就等着美人上门吧……”,庆忌深深吸了口气,向那幽静的院落房中行去。
灯光下,庆忌好奇地打量着曾在卫国宫中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南子。那时的她,虽在气恼之中,却神彩飞扬,那一睥一睨,嘻笑怒骂,都张扬着她独特地美丽,那时的她就象一朵缀着晶莹露珠的玫瑰,娇艳、妩媚,盛气凌人象那花枝的刺。
而现在,她穿着一袭黑衣,穿着黑衣,或许是为了夜行方便,但是此刻她的脸色却是一片苍白,苍白的毫无血色。她的双眸也毫无生气,那双眸幽幽深深的,就象泛着冰碴地两口寒潭,看着便令人心生寒意。
“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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