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喷笑:“瞧上什么啊,他才多大,比我还小呢。不过就是个孩子,哪有那心思?”
“这也不是,你不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子弟开窍可早。我听说有些家里的子弟知事早的,十一二岁就能当爹。”陈氏越想想担忧,“李家少爷虽然样样出挑,但门户实在太高了。咱们只是农家女儿,虽然认了韩知府的干亲,可也是高攀不上的。小鱼,你可要把心放正了,富贵迷人眼,别一时迷住了让自己后悔。”
“说什么呢,娘。”小鱼摇头笑着说,“他就是年纪小,嘴馋贪吃,觉得我们家这儿新鲜玩意儿多,所以想贪贪嘴,您可别想歪扯了。别说他现在比我还小,就算他现在正当年,我也不能看上他啊。”
李放家世煊赫,人才出众,这样的相貌家世小鱼都看不上,难不成她真打算跟自己守一辈子不嫁人了?
陈氏这边才放了心,那边心又拎了起来。
“小鱼啊,娘只是说两家门第相差太大,门不当户不对难成佳偶。若是有像李放这样年少出众的,但凡门当户对,就不能错放过。”陈氏忙描补一番。
“娘,您是知道我的,我就想种好咱那一亩三分地,简简单单,快快乐乐地过日子。进了高门大户,要伺候公公婆婆,说不定还有太公公太婆婆要服侍,还要成日立规矩,说不得少不了跟妯娌斗法,跟小姑子们较量,哪有一日轻快的?我才没那么傻,放着现在这么自在的日子不过,自己往坑里跳呢。”小鱼抓了一把瓜子儿磕,“这瓜子儿不好吃。等以后咱金瓜种的多了,不稀罕了,我炒金瓜子儿给您磕,那才香呢。”
“你知道分寸就好。”陈氏双眉蹙了蹙说,“你发觉没有?常思那丫头有点不大对劲儿。”
小鱼眼角一挑:“哟,您也看着啦。人大了,心也大了,见着漂亮的就惦记上,这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奇怪的。”
“到底不是自己个儿生的,有些话我也不好明着跟她说。”陈氏叹了一口气,对小鱼说,“你觑着空儿跟她说道说道,让她把那些心思收了。宗室也是咱们能沾惹的?娘也是大户人家里过来的,别看你外祖父原先只是一个小小的五品侍郎,家里的浑水也深着呢。那王府不比十个侍郎府大?里头泥是泥,坑是坑,没家世没背景的丫头硬要进去,能不能进是一回说,就算进去了,说不定哪天就莫名没了。这种事儿可不少。常思那孩子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想她行差踏错,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行,我知道。你放心着吧。”小鱼拍拍陈氏的手背,“都怪李放那张小脸勾人。不过您安心,就算她想进去,人家也不可能会随便收人进府的。她这是瞎子点灯,白费那个蜡。想也是白想。”
“再过两年她就十五了,到时候咱们细心帮她挑个本份上进,人口简单的人家,厚厚地送份陪嫁,让她好好过日子,也算是全了咱们一道儿这么些年的情份。”陈氏叹了一口气道。
“嗯。”小鱼坐直了身子,双目放光看着陈氏,“那娘您呢?您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爹?”
☆、第65章 夜话
第65章夜话
陈氏眉头一皱:“这孩子;怎么又说这话了?”
“您还这么年轻;老这样旷着多可怜。”唐小鱼跟她娘早没大没小惯了的,什么话也不在心里藏着掖着,今儿晚上趁着谈性正浓;时机也算不错;索性直接问了。
“说实话,我觉得何主簿这人就挺不错的。”
陈氏听她提到何崇的名字,脸上血气一涌,一把捂了她的嘴:“快闭嘴吧;你也不嫌臊得慌,这种事也能浑说的!”
小鱼把她手扒拉下来:“这有啥可臊的?何叔叔跟您年岁相当,他长得又帅;人又识文断字,聪明得很。我可是特地观察了他很久才提的。他要是能当我后爹,我举双手赞成。”
陈氏脸上都快能滴下血来了,一个劲儿把小鱼往外头撵:“越大越回旋了;嘴都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往外头突鲁。”
小鱼死命扒着床沿不肯走,拼命劝她:“诶,我说我的娘啊,我可打听过了,何叔叔家里原来的夫人过世都五六年了,前头只生了个女儿跟我差不多大,人家还一直没续弦呢,说不定就是在等着您……哎哎,您不乐意听就算,别掐我啊!哎哟,好疼啊!”
“滚滚滚,你满嘴再胡吣,我就没你这闺女!”
小鱼被陈氏拿鞋底子抽出了屋,没办法,她只能站在院子里对着陈氏的卧房噘了半天嘴。
她思来想去,何崇都是个极佳的再婚人选,人长得一表人材,家底殷实,更重要的,也是个知根知底的。小鱼对何崇的印象一直很好,从她找上门去献玉薯开始,她就觉得这人立身正却又不死板,通世故但极守底线。
当初小鱼母女从唐家逃出来,那样落魄无助,也是借着他的关系找到的殷娘子,是他周详地理清了后续的问题,帮她们彻底地脱离了唐家。
怎么看,何崇都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这样的高富帅,陈氏怎么会看不上呢?
她唉声叹气往自己屋走,没走两步,就见一人抱着臂倚在院门外头冲她笑。
天正黑着呢,那人隐在夜色里,就露出一口白牙,把小鱼惊得险些跳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放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笑嘻嘻地说:“赶巧经过呗。”
“巧什么巧,你住的院子离我们远着呢,再怎么拐也拐不到这儿来。说吧,你想干嘛?”小鱼也抱着臂,上下打量李放。
李放放下了双臂,斜睨着她说:“切,你怎么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
小鱼气笑了,还好玩呢,这娃都十一岁了,成天都在想什么。
“呐,有事情要同你说,找过来正巧看着你娘把你给撵出来了。”李放挑眉翘目,笑得十分诡秘,“我可都听着了啊!”
“听着啥了?”小鱼立刻上前两步,压低声音威胁他,“出去可别乱说,要是让我听着什么不好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你还饶不了我?”李放上下打量她,“丫头,你几斤几两就敢跟我叫板?你上京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李放的厉害?”
“那你出去会不会乱说?”
“说这干嘛?又不是我家的事儿。”李放一脸不屑,“你家这点破事,爷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你不说,我一会请你吃好吃的。”小鱼勾勾手指,“走,到我那院儿说话去。”
听到有好东西吃,李放脸上像开了花一样,立刻变得明亮鲜艳起来,刚一迈腿,又迟疑了一下,“说好了,不可以再弄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坑我。爷虽肚量大,但也不能让人接二连三戏弄的。你……”
“好啦,你走不走啊,不走没吃的了!”
小鱼一瞪眼,李放乖乖跟着她走了。
进了屋,小鱼让他先坐着,然后转身进屋捧了只匣子出来推到他面前。
“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李放打开匣子,里头码得整整齐齐的牙牌大小的乳白色块块,上头包着一屋薄而透明的絮状白纸。唐小鱼冲他一笑,从里头拈了一块直接放到嘴里去。
“这上头的纸也能吃?”李放眼睛瞪得溜圆。
“这不是纸,是江米。拿江米熬粥,放着凉一凉,上头就会产生一片米纸,可以揭好多道呢。盖了这个,糖块就不会粘手了。你试试。”
李放也学着拈了一块在手里,江米纸入口既化,之后便是那糖块的香气。浓浓的*,带着焦糖的香气,半软不硬,一口咬开,里头还有松子仁儿。
“这是怎么做的?”李放吃上了瘾,吃了一块又要去拿。
“拿糖和牛乳做的,好吃也别吃多了,伤牙伤眼睛。”小鱼把剩下来的糖块抢回来,盖了盖子,“送你当零嘴儿,不过别贪吃啊,吃多了上火。每天吃个两块就够了。你要是喜欢,走的时候我再帮你做几盒别的口味的。”
李放极满意,漂亮的眼睛弯起来,嘴边露出两个小酒涡。
“那你多做几盒,做漂亮点儿,我拿回去好孝敬我姑奶奶。”
“您姑奶奶?”
“就是太皇太后,她可喜欢吃甜嘴儿了,可是御膳房倒腾出来的点心总是太油,她吃多了就会难受。你这糖块儿正好,又不粘牙味道又浓。”
小鱼怔了半天,原来李放跟太皇太后还有这层关系呢。她虽然听过许多成宗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的故事,但也仅限于她如何得宠,如何与成宗同心协力平乱,又如何让成宗皇帝散尽后宫独宠一身的事,至于旁的,比如说这皇室宗亲之间的关系啥的,她完全没概念,更没研究过。
李放见她怔怔的,以为她又在想自己被亲娘赶出屋的事儿,想着他在屋外头零星听着的几句,忍不住安慰她。
“你娘那事儿你别急,其实我瞧着那个什么何主簿的也挺顺眼。人家年纪合适,人长得勉强算是周正,要是没老婆,再娶你娘也是件好事。不然,我去帮你说合说合?”
小鱼噗哧一声笑起来,这孩子才多大啊,还想学媒婆去说合。
不过他能这样说,人真是够仗义了。
“不过你们男人不是不喜欢女人改嫁的吗?”灯下看着漂亮的正太吃得香甜也十分养眼,小鱼当他是孩子,因为有吃食作桥梁,彼此之间倒不像与外人那样有隔膜,好些话,自然而然就问出来了。
“也不会啊。”李放看着那糖盒子颇有些恋恋不舍,虽然手上没落下糖渣,但他还是把手指头放在嘴里舔了舔,“女人再嫁有什么关系?男人还可以续弦呢,女人为什么不能再醮。”
这话要是从农家的孩子嘴里听到一点不足为奇,但李放是什么人啊?他是宗室子弟,自小四书五经念着,男尊女卑的思想浇灌着,从他嘴里能说出这样的话简直是奇迹。
小鱼掏了掏耳朵,不会是她耳鸣听左了吧。
“这样看我干嘛。”李放嗤笑了一声。拿小拇指点着她,“告诉你,我曾祖母就是再醮的。当年她老人家跟前夫和离,之后嫁给我曾祖父,生了我祖父。”
哟哟,居然还有这辛秘八卦在呢。
“那你曾祖父娶个和离的女子,家里不反对?”李放的曾祖父,那也是一任荣王啊。亲王之尊想娶什么样的媳妇不行?非要娶个与夫家和离之女?就算家里不反对,宗室里那么多长辈也不会不管的吧。
李放得意洋洋地说:“那时候我曾祖父全家就他一个,早就袭了亲王爵,谁也管不着他。而且我曾祖母是谁啊,那是太皇太后的亲姨妈,当年还是太皇太后出主意,让她爹和我曾祖母和离的呢。谁敢多放一个屁,就把他‘咔嚓’了!”
等等,这信息量太大,她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怎么变成太皇太后她爹跟李放的曾祖母和离了?
好复杂!好混乱!
李放扬手拍她脑袋:“晃什么晃,这跟你又没半点关系。我只是说,反正你爹死了,你娘单着,爱嫁谁嫁谁呗,日子是自己过的,管旁人眼光作甚。”
唐小鱼啪啪啪给他鼓掌:“真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能有这见地。”说着跳下椅子,“你等着,我请你喝甜酒。”
喂喂喂,谁是小小年纪!你也没比爷大多少!李放鼓起腮帮子,对小鱼怒目而视。
唐小鱼跑出门,从暖绷里取了只白瓷坛子回来,撕了封条,揭了盖,一股甜甜的酒香弥漫开来。
李放咽了口唾沫。
“你家还有醪醩啊。”
“我自己做的,酒精度数不高,喝多了也不会醉哦。”小鱼冲他眨了眨眼睛,把有些浑浊的酒酿倒在碗里,往里头加了两勺桂花蜜推给李放。
“来,尝尝。你运气好,我才做了不久的,你要来早,发酵时间不够,要来晚了,我就把它喝完了。”小鱼拿碗跟他碰了碰,“来,干杯。”
又没杯子,哪能叫干杯?
李放笑了笑,端起碗喝了一小口,细细品了品,然后有些嫌弃地说:“一点儿酒味都没有,这么甜,只能给你们娘们儿当甜水喝。”
“那你还我,别喝了。”小鱼抬手去抢,李放歪了身子,把剩下来的米酒一股脑儿倒到嘴里。
“嘿嘿,甜水也凑和。”
李放咂咂嘴,又拿坛子往碗里倒:“那桂花蜜再给添点儿。”
“娘儿俩喝的甜水,哦?”
“行了行了,就一句话,你怎么这么小家子气,不就喝你两口酒吗?”李放撇了撇嘴,“说真的,我这次来一是出来散个心,二呢,就是受人之托,顺道过来瞧瞧你怎么样,还给你带了点东西。”
“是谁啊?你给我带了什么东西?”
“我一位表兄,他上回来见过你。”李放单手虚握拳在唇边咳了一声说,“他弄了些药材来,问你这里头哪些能种出来。”
小鱼眼睛猛然睁大:“你说的是,裴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