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愁不愁。”唐小鱼想,能不嫁出去才好呢。“我还小,不想这么早嫁。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要是万一嫁错了,那才怨您呢。”
“所以我跟你商量啊,你看你喜欢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不?我好细细地打听去。”
“得了,打听什么啊。”小鱼盘腿坐着,拿手托着腮帮子说,“这年头,少爷小姐们都拘在家里头,等闲不让外头人瞧。是好是坏都靠媒人一张嘴。那媒婆的嘴还能信?就算是个麻子也能给你说出花来。而且人品能力又不是靠人说的,得去处。”
“处?”陈氏听懵了,小鱼这话吧,每个字她都能听明白,怎么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
“是啊,处对象嘛,不处怎么知道对不对。”小鱼说,“得处处,在一起说话聊天逛街赏景儿,才知道这人五官有没有问题,四肢有没有短长,说话知不知轻重,行事能不能妥当。”
“快闭嘴吧你。”陈氏一把捂住小鱼的嘴,她听得眼角直抽抽,“这话也就跟我说说,到外头可不能乱说。让人听着了以为你是多轻浮的姑娘,以后还想不想嫁人了你。”
不想嫁啊!
当然,小鱼是不会直接说的。她笑嘻嘻地拱到陈氏怀里去说:“这是我心里话嘛,若不是因为你是我亲娘,我也不会跟你说出来。不过娘啊,盲婚哑嫁真的不行啊。别人咱不说,就说您吧,您就算是盲婚哑嫁了。光见过我爹一面儿,他是什么品性您都不清楚。”
陈氏打断了她:“你爹以前也不是那样冷心冷肺的。”
“得了吧,他还不冷心冷肺,为了攀高枝儿,连找人扮土匪这么丧病的事都敢做了。”小鱼撇撇嘴,“他就是没点担当。人人都想向上走,但你得行得正啊。就算不想要我们了,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大大方方断了这头才去想那头?偏他有心无胆子。”
陈氏默然片刻,叹了一口气说:“我命不好。”
她是庶出女,生母在家里地位不高。嫡母从来没拿她当回事。原本唐明诚那日也碰到了她的嫡出妹妹的,可是嫡母一句话,就将她许给了平民白身的唐四郎。
可又能怎样?
“其实我的命也很好。”
嫡母留下了自己的心肝宝贝,结果没多久就出了事,放在心尖上疼的亲生女儿成了官奴,而她这个被推出去的庶女反倒脱离了陈家,没受了波连。最好的是,她生了唐小鱼,这才是上天留与她最大的恩惠。
“这事不急,娘定要细细地挑,挑个最好的给小鱼。”
“娘,咱先说好了,要是没有好的,您可不能赶我出嫁。”
“谁能赶你?”陈氏笑了起来,“咱们又不是养不活自己。”她的声音顿了顿,咬牙道,“若真是没有好的,咱们娘儿俩就单着过一辈子好了。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的都不理,只管自己过得舒心快意。”
小鱼欢呼一声,跳起来搂着陈氏的脖子,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两口:“这才是我亲娘呢!娘你对我可真好!”
二人笑成一团。
陈氏无意间撩了车帘子向外头看,口中“咦”了一声道:“这是谁啊?怎么跟在咱们的车子后头?”
小鱼忙爬过来把头探出去。
正瞧着李放骑着一匹青骢马,宽袍玉带,神情怡然地跟在她的马车后头,也不知跟着走了多久。
陈氏定睛看到了李放的相貌,惊讶万分,这江陵县哪里来这样俊俏的公子?难不成是席间哪位太太家的少爷?不能啊,瞧这一身的贵气,就算是知县大人家的公子都未必能养得出来这样的气度。
“李放!”
她还在满心猜测呢,就见女儿冲着外头用力挥起了手臂。心里正突突着,就见那锦衣华服的俊哥儿催着马到了车旁。
“唐小鱼,你叫我呢。”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啊?”唐小鱼把头向外又探了探,看着李放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看样子是他的护卫,“你这是要送我们回家?”
李放摸了摸鼻子哼了一声:“谁知道你家在哪儿,爷哪有那工夫。”
唐小鱼翻了个白眼,手指着另一头说:“衙门在那头呢,爷您走错道儿了。”
“爷爱去哪儿去哪儿,关你什么事儿。”
唐小鱼双眼一眯,低声说:“喂,你不会是想去我家玩吧。”
李放的小脸红了,低咳了两声说:“你管我!”
“好啊,不管你,你就算到我家我也不给你开门儿。”
“呸,爷要去你家,你得开正门摆香案放爆竹迎我。你们县老爷想请我去他家玩爷还不给他那张脸呢。”
陈氏一脸的惊惶,目光从女儿脸上移到那少年脸上,再从那少年身上移到女儿身上。
他是谁啊?!
“你当你是圣旨啊,还摆香案!我家可没那玩意儿。”
“我听何崇说了,你家地方够大,我过去住两天。”李放终于肯说实话了,“不过日常三餐要你做给我吃。”
“我说你一个王府的少爷,非要住我家做什么?”唐小鱼老不客气地拒绝,“我家供不起您这样的贵人,你还是去知县大人家或是跟我爷爷走吧。”
“王府?”陈氏的目光直接从惊惶变成了惊惧,“小鱼,怎么回事?”
“你是唐小鱼的娘以不对?”李放弯下腰细细看了眼陈氏的脸,“你俩长得有点像。”说着他转向小鱼说,“你娘长得比你漂亮多了。你是不是随你爹?”
唐小鱼的脸瞬间黑了,“唰”一声放了帘子不再理他。
李放也没想到唐小鱼居然说变脸就变脸,他长这么大还没哪个敢这样给他脸瞧。就算是宫里那些任性的公主皇子,见了他的面哪个不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叫他一声小叔的!
李放双眉一皱,又生气又觉得新鲜。想了想,他招过一个护卫来,对他低声说:“去问问,为什么这丫头一提到她爹就变脸。”
那护卫扫了眼车厢,低声回道:“小的记得上回唐姑娘送玉薯上京时,曾说过她是自幼失怙的。”
原来她爹死了啊。李放想,怪不得这丫头一点规矩也不懂呢,还敢撂脸子给他看。不过这样想想,她也挺可怜的。
“还是去打听一下,看她家里都有什么人,有什么亲戚。”李放安排人去查,自己继续跟在小鱼的马车后头。
这丫头听说以前穷的很,现在虽然有几个钱,但家里一定没有什么有出息的亲戚。如果能伸把手,拉拔一两个上来,看这丫头还能给他撂脸子不。
一想到唐小鱼到时候又是惊喜又是羞愧地来给自己道谢的表情,李放就有些陶陶然不知今昔何夕的痛快。
晃晃悠悠着,小鱼的车已经回到了她在农庄的家。
陈氏在车里已经盘问过小鱼李放的来历,就在玉瑶扶她下车时,她两条腿还软得像面条一样。
小鱼也太能招惹了,她当姑娘时可就听过荣王府的名头。
那是大齐宗室第一位的荣王府啊,身份何其尊贵。就算是当今皇上,见了荣王还要叫一声“叔祖父”呢。大齐宗室并不多,当年若非上一任荣王坚定地站在成宗皇帝那头,现在的天下格局只怕早变了。荣王的母亲又是太皇太后的亲姨母,两家既是叔伯亲戚,又是姨表亲戚,荣王府与皇家的关系比旁的宗室都要更亲一层。
荣王府男丁少,荣王年过三十才得了长子,长子又是过了二十五岁才得了李放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虽然后头他又添了两个弟弟,但身为荣王府的嫡长孙,李放深得荣王的喜爱,打小跟着皇子们一道读书的他,地位无人可憾。
就是这么一位天之骄子,如今就站在门口,非要进来蹭口饭。
这这这这,天哪,头好晕。
☆、第63章 汤圆
第63章汤圆
唐小鱼怎么着内在也是个成熟的大人;她还真能跟个熊孩子较劲儿?
不过是养得骄气了些,其实李放他也真心没做过什么吧。唐小鱼认命了,系了围裙到厨房去弄饭。
李放被陈氏恭恭敬敬地引到正厅喝茶,陈氏也不敢多问什么,李放心思也不在她身上。不过略沾了沾唇;小霸王便推杯起来,要去厨房看小鱼做饭。
陈氏拦着他:“这世上哪有爷们进厨房的理儿?那儿油烟子大,您还是在这儿等着,小妇人去让人找些玩意儿给您消磨时间?”
李放甩袖子从她身旁绕开:“我就看看有什么关系?爷大了,不喜欢玩意儿。我要瞧瞧唐小鱼是用什么烧出那么好吃的东西来的。”
陈氏一双小脚;哪里追得上李放?就见那少年三两步就已闪出老远,后头跟着四个默不作声;身材高大的护卫。
陈氏叫来玉瑶,捂着胸口喘着气说:“快;跟去看看,别让李公子被冲撞了。”
玉瑶应了一声刚要走,又被陈氏拉着说:“仔细些,多看顾着你家姑娘,一是别让她使小性儿跟公子犟起来,二是别让他们独处。你明白吗?”
玉瑶怔了一下,方点头去了。
陈氏站在门口,只觉得胸口扑腾腾跳得厉害,过了一会子,见常思常宁拉着手过来。
常思上前扶着陈氏问了一声:“干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
常宁扶了另一边,笑着问:“对了干娘,今儿那边热闹不?来的客人多不多?咱家的金瓜能卖光吗?小鱼姐上回给我做的金瓜饼可好吃了,我又琢磨出个方子,改一改我觉得能更好吃呢。她现下在哪儿?我找她去。”
常宁这些日子养回来了,小脸圆鼓鼓胖了一大圈。她是个标准吃货,对吃食的热情比小鱼还要高,无事就跟小鱼凑在一处,试这个方子,试那个做法。
常思却是瘦下来便再难胖回去了。不过如今也养得细皮嫩肉,出落得越发漂亮。
陈氏坐下来,连灌了好几口茶水才缓了气,她神色复杂地叮嘱道:“家里来了客人,你们别四下走动,免得惊扰了贵客。”
贵客?谁啊?以前连主簿大人来,干娘的神情都没这么肃重过。
“别问了,总之过会你们在自己屋里吃饭,别过来,把这位祖宗送走之后你们再来,知道不?”
常思和常宁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盛满疑惑问道:“是咱们不认识的吗?”
陈氏有些烦躁不安,点了点头说:“京里来的,你们别问了,先回去吧。人家坐会子就会走的。等晚上你们再过来。”
常思常宁见陈氏神情倦怠的很,也不敢多留,便行礼离开。
回去的路上,正见着红梅那丫头拎着裙子匆匆而来,常思便叫住了她问道:“你们姑娘呢?现下在哪儿呢?”
红梅对她行了礼说:“我们姑娘正在厨下做饭呢,让我回来帮忙找上回让人酱的桂花蜜。”
常思问:“家里来人了?你知道是什么人吗?”
红梅是跟着小鱼去县城里的,自然消息比旁人灵通些,听常思这么一问,她脸上笑意盈然,带着几分兴奋地压低了声音说:“是位少爷,长得可俊可俊了,带着好些个护卫。我听姑娘跟夫人说的,这位少爷是京城里头什么王府来的,连咱们巴郡府的知府老大人对他都客客气气的呢。夫人吓得什么似的,可是我觉得还好了,那公子挺和气的,还会对我们笑呢。”
常宁听了还没觉得怎么的,常思却是眼睛都瞪大了一圈。
她们是在女冠道观里长大的,日常接触的就是些农户或是小商小户家的女眷,乍一听着王府二字,只觉得像是万斤的铜山当头压下来。她此时也有些明白为什么陈氏脸色那般难看,神情那样惶惶了。
那是什么人家?一根小指肚就能把你碾死了。
常思浑身一颤,拉着常宁快步回了自己屋子里。
左右无事,常思拿了针线来做,只是好几回都让针刺到了手指。她心不在焉地绣了几针,不时望着窗外的天色。
屋子外头静悄悄的,她还在发呆,就听着妹妹的声音在门外头响起来:“姐,小鱼姐让我过去厨房给她帮忙,我去了啊!”
常思一下子站起来,怔了怔,又缓缓坐了回去。
又坐了一会,实在是坐不住了,她放了绣棚子,摘了头上的绢花和发钗,拿块花帕子包了头,又换了件爽利的素色衣裳,拉门也走了出去。
经过正院的时候,她远远瞥了眼,见院门外头果然站了两个人。玄青色的箭袖,下头同色百褶长摆,露出一双虎头纹皮靴。二人都是二十上下的年纪,英姿勃勃,气宇轩昂,与常思以前见过的农家子弟有如云泥之别。常思胸口突突乱跳,也不敢多看,忙低头快步走过去。
进了厨房,就见小鱼带着常宁和碧桃正在忙,见她进来,常宁还叫了一声:“咦,姐你怎么来了?干娘不是让你在屋里待着别出来的吗?”
常思嗔怪地看她一眼说:“那你怎么也过来了?你能帮小鱼的忙,我就不行吗?”
小鱼笑了笑,手上并没停。
“你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