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梅应道,“这就好了,我两处挑一处够省心,谢老夫人。”
“去吧,今日晚了,好好休息,明早同兰兰过来与我一道用膳。”老太太约定早餐。
跟在父母身后走出去的兰生,突然觉得就这是个和睦和谐的家,只要有她娘“冲锋陷阵”,南月府整个烧起来,她也未必闻得到硝烟的味道。原来有个厉害而不管自己的娘,能继续扮猪。虽然她是一只叛逆不肯听话的“猪”,但谁都认为她并没有力量。小性子无害,至少她爹娘如此以为还可以完全掌控她。但显然只要调度得当,这是可以互利互惠的。
“娘,我腿酸了。”一点点小性子,给她娘发挥下去。
邬梅回头瞧了瞧女儿,“走这么久才抱怨,这算懂些事理了?”
随即,她对南月涯道,“兰生四个月前才大病一场,本就身子弱,这会儿天色又暗,不如让她先去西院安置,我跟妹妹们说就行了。”
“西北两面幽僻得很。”南月涯还不想听老太太的话。
“清静好。”邬梅道。
“北角。”兰生插嘴,在双亲中的目光中补充,“北面……风水好。”
她走了这么多路,大致的观察之后,南月府处与西风向直线,西院最西,根据西方古建知识中的阐述,绝对是最差造屋位之一。她也许不讲究吉凶,但讲究建筑位置的合理性,有得挑就要挑一挑。
但她爹一句话让她呆了。
“我南月涯的女儿竟迷信旁门左道?”
第34章 迷信
更新时间2014…3…17 11:02:44 字数:2060
南月涯说,风水是迷信!
兰生呆怔片刻,真想爆笑。就这大荣朝一家一本周易,还有随处可见的术士命师,包括南月涯那些神乎其神的大能,那才是迷信好不好?她不懂紫薇斗术,不懂六爻预测,但懂对于建筑来说,风水体现在材料的四大要素和建筑整体布置比例均衡适合并一起经营之中,它可以从心理科学和自然科学来解释,某种程度上具有相当可靠的依据性。
她因为对这个时空所知甚少,听人们津津乐道那些奇妙的大术师和预测师的事迹,心里不以为然,却从不正经跟人辩驳。尽管她迄今还未亲身经历或亲眼见证过术士命师的力量,但不是她的领域,她又是极具想象力的人,所以抱有谨慎不枉下断论。然而,有一点可以肯定,风水在周易中无处不在。在周易前,《连山》《归藏》二易也有风水蕴藏其中。
她本是顺应大流,将自己选择北角的理由说得让他们容易接受,想不到竟被南月涯厉声训了一句。
不但如此,南月涯对邬梅也沉了脸,“这丫头目无尊长任性放肆,我能当她长年在外心里受了委屈,不过居然信风水这等歪邪末流,若让外人听见,岂不是笑我南月无知?她自小爱念书,你定是让她随意乱看无用的东西了。”
邬梅冷冷瞥了兰生一眼,回她夫君,“她到瑶镇没多久就把所有的书都撕了,连最喜欢的易经也不例外。而且,我买一本她撕一本,后来干脆不买,横竖镇上也没有书局,家里便再没书了。我看她不是乱看书,而是太无知,才分不清好坏正邪。这回终于留在家里,不止要让她学礼仪,还要让她学易经,无能却不可无知。你说呢?”
南月涯听着有道理,点头道,“让安鹄教吧,众学生中他最有悟性,小时候两人又要好。”
“涯哥糊涂,这两孩子如今都大了,又未成亲,该要避嫌的,不然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邬梅已和兰生谈开这件事,并不中意安鹄当女婿,所以不想两人太亲近,“再说,安鹄快要考两仪院了,怎能这节骨眼上耽误他前程?兰生只是学些常识,免得以后像刚才那样闹笑话,萍儿就能教她。”
“萍儿不行,没定性。让蕊儿教吧,她心最慈,我明日就跟她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么定了兰生的教书先生。
南月涯又看着兰生,面色沉肃,“你先去北角院子。不是听你胡言乱语,只不过北角离府门近些,离老太太远些。我看你这无知无觉的样子很快就在老太太面前露馅了。既不能讨老人家喜欢,就别惹老人家讨厌了吧,还连累了你娘。”说罢,走到前面去吩咐仆役们点路灯去雎夫人院子。
邬梅捏紧兰生的手,“这里可不比瑶镇,家大人多,个个盯着你怎么表现,然后抓你的错处来对付我。我知你心里翻着大浪要淹爹娘,不过你其实聪明得很,知道只有我好你才能好。不指望你能帮我,但求你无错无功太平些就行了。”
南月涯喊声梅儿,邬梅立刻转身赶上去。夫妻并行,金灯雕着一双影子如璧人,渐渐模糊。
兰生原地不动,西风尚瘦,却钻冷了双袖。
“兰生小姐,北角往这边走。”一个长相不起眼的灰衣管事站得笔直,语气稍有不耐。
连爹娘都不爱的人,难道还指望别人喜欢?兰生一手甩袖到身后,笑得却欢,“瞧我爹娘真如天造地设一般,竟看傻了眼,让管事你不耐烦久候。不过骨肉亲情难舍难离,说得就是这会儿了。”
指望着!指望大着呢!想让她当牵线木偶乖巧听话,又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这种态度可不行哪。不如当她的木偶爹娘,任她牵在幕前,她幕后翘二郎腿。
灰衣管事进府三四年,瞧了瞧已经远去的那对影子,暗道对啊,以往老爷对大夫人最尊重,对雎夫人和蝶夫人也宠爱有加,但今日对回家来的梅夫人简直就像心肝肉一样,事事亲力亲为。这兰生小姐早听说是没有资质的,可四小姐南月莎和五公子南月凌也无天赋,老爷对她份外严厉,必是爱屋及乌,其实心里疼爱得紧呢。自己真是脑袋被门板夹了,敢给这位长小姐看脸色。
他忙陪起笑脸,“大小姐错怪了,小的没有不耐烦。只是北角那处院落年久失修,心里担心二夫人和您住不舒服。”
兰生见他识时务,就此放过,“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只要是家里,住哪里都很舒心。请带路吧。”又想起一件事,“别叫我大小姐。”
灰衣管事僵笑,边带路边道,“横竖称呼一定会改过来,小的先改了也一样。”
“没听大总管改口之前,你别擅自作主比较好。”兰生说罢,不再开口。
灰衣管事奉承兰生几句,见没有回应,又赞是个沉得住气的,也就安静了。走了两刻时左右,两边的草拔长到膝,他才再说话。
“自我进府,北角就荒置着没用过。实在离其他院子有些远,而弄成仆人房厨房这些又可惜。这里本该有大花圃子,还挖了一片池塘,而院子和主院差不多大,屋子也多,稍整一下就不得了。”手一指墙下,又道,“那里有廊道,直通府门,进出十分方便。”
“那为何还新建了一处院子?”不管灰衣管事说得吐沫星子乱飞,有花对这里的偏僻一点不满意,“肖大总管说的,四小姐已准备搬进新建好的院子。”
灰衣管事道,“四小姐刚成年,蝶夫人不舍她搬得离自己太远,就将附近一处花园加墙造屋,改成了很小一个院子。”
有花冷哼,“一个府里的东南西北,转个圈不过三四刻时,还远?瑶镇离这儿一个月路,我们夫人好不容易回来,哪怕一年后才入府,我看你们却一点盘算都没有。根本不想我们住进府,是吧?”
灰衣管事心里叫苦连天,因此还说了句大实话,“府里如今是两位夫人说了算。”
第35章 送炭
更新时间2014…3…18 10:44:11 字数:2006
如今还是两位夫人说了算,过了如今,今后就不一定了。
兰生虽不擅交际,但看人眼色却是从小学起的,十分敏感警觉。老夫人打太极说自己不管事,但巫庙的事分明是要经过她点头。而她对邬梅似乎很慈祥,可叫邬梅辅佐丈夫的话却有强硬的意味。这番话听下来,老夫人不输邬梅不赢。一方面,有可能是老夫人不想得罪另两位儿媳妇的中庸权衡;另一方面,她娘有备而来却不想起势太强,得罪老夫人。说宅斗,还远不到那程度,只是大宅子里聊天的艺术。
有花跟她咬耳,“拿出点大小姐的气势来,他们便知我们不好惹。”
兰生点点头,咳清嗓子,开声道,“四小姐的新院子是找谁造的?整体构造你们自己改的,还是由匠师画了图?”
风,冷飕飕的。
灰衣管事张大了嘴,有点反应不及,“……那个……那个小的不清楚,是大总管去找的工匠。小姐……整体构造是啥意思?”
有花将兰生拉到身后,横她一白眼,果然是没出息的,不敢问人却问造宅。
“你管那是什么意思呢?还不快把院门打开,里面要是破烂得太厉害,你回去告诉那位肖大总管找些更好的能工巧匠来大兴土木。二夫人住的地方,总不能比四小姐的不如吧。”凶巴巴加不好惹的气势。
灰衣管事应着,推门进去,迎面当头罩上一张蛛网,恶心得他乱呸。同时却不敢怠慢,把能点亮的地方都点亮了,想让兰生三人看得清楚。只不过他自己看清后,神情一下子垮沉。到处结着蜘蛛网,檐塌瓦落,院中央草有半人高,正屋挂了把大铁锁,纸窗还算完好,其它屋子的门窗全破破烂烂的,完全不是能今晚住人的状况。这样的地方就算叫仆人来住多半都不肯。
一道黑线从他小腿肚旁过去,他叫一声跳了起来,却听那个苦脸小厮说两字。
“老鼠。”
他往墙角一看,喝,一只肥大的灰老鼠红眼睛翻肚皮,让一根树枝串透了身体。
他道声妈呀,只觉那些照也照不亮的地方有成百的红眼睛和乱爬的蟑螂腿,不禁缩到门旁,“兰生小姐,这地方怎能住人?不如你们跟我去找大总管说明实情。”
“我看可以住。”瓦碎落的情况有好有坏,屋檐四角也有不少破损,铺廊的砖几乎全裂了,不过廊顶梁架和木柱扶棂多保存完好,似乎用了相当好的木材。
兰生再道,“我们看看里面,若屋里比外面糟糕,另当别论。”
灰衣管事一听,嘟哝着外面已经够糟了,却不得不听兰生的,怏怏跟到正屋门前,眼睛一亮,“这么牢的大铁锁怎么打开?还是——”
咦?兰生小姐和那个丫环为何让那么远?倒是苦脸小厮站得鼻尖贴门板近,突然抬脚一踹,连锁带门就这么倒了。好像是纸糊的竹架子一样,他怔呆呆地看着,吃了一嘴灰尘而不觉,因他终于发现,兰生小姐也许好对付,但她手下这两个人绝对不是好惹的。
他进府年数不长,自觉机灵,却无门无路。只因管事们也分派系,各院又早有心腹主事的人,他就到处做着杂事。听说离家多年的二夫人回来,府中那些老人早传那位夫人为人不好,纷纷站定雎夫人和蝶夫人那边,打算联手对付。他本无所谓,打算随大流保住饭碗,所以才敢给兰生显不耐烦。这会儿仔细瞧下来,他这心里松动了。一直等提拔的机会,苦于人心自私而不能在主子们面前显能耐,如今二夫人出现,身旁虽也有能干的人,可十多年不知府里事,不正好是需要人表诚意的时候?
宁可雪中送炭,不要锦上添花。他吃着灰,揉着眼,返身对兰生就是一跪,心意已决。
“喂,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哭,就不用进屋子。外头老鼠都那么猖獗,里头还不知道有什么恶心东西呢!你是这府里的管事,你必须第一个。”有花思想时而天真,凶得让人啼笑皆非。
兰生有些眉目,却是接了有花的天真,“你起来,不用打头阵就是。”别忘了,她刻薄。
灰衣管事但垂眼,恭敬道,“小的姓吴,家中排行老三,我爹是酒楼账房,所以能写能算。在南月府做事三年七个月,愿给二夫人和小姐效犬马之劳。”
有花撇撇嘴,“谁要你效——”
兰生截断,“吴管事这是毛遂自荐?”
吴三道,“小的不敢自诩有才,好歹脑袋不笨手脚麻利。最重要,我深记我爹所教,知恩图报。若二夫人和小姐不嫌弃,用了小的,小的必肝脑涂地。”
兰生想了想,半晌后回道,“人人能说好话,我经历尚浅,不敢断定你真能干假能干。不过,我能将此事说与我娘听,你且等几日,看她找不找你问话。”
吴三磕头,“能由兰生小姐向二夫人美言,小的就感激不尽了。还请小姐对二夫人转达,这府里明着支持雎夫人和蝶夫人的人很多,暗里支持的更不少,最好有个通晓其中的帮手,早些熟悉家中的人和事。”
虽然打小报告不光明,却也说得婉转,她娘应该需要这种投诚。兰生答应帮忙转达。
吴三的精神面貌整个不同了,一股子上刀山下火海的气劲,率先进了屋子。大概是出于“效忠”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