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老实瞥了一眼坐在那里沉默着的傅阳,转脸对傅春儿道:“戴家那头,就是贡商,与亲家相争,阳儿与戴家小姐那头,都不太好吧!”
“再说了——”傅老实想了半天,又冒出来一句,“戴家的香粉,那确实是广陵一绝,咱家跟戴家争,没争头啊!”
“爹,话不能这样说。”傅春儿道,“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再说了,就算是咱家不去掺合这重选皇商的事儿,难道薛家那头就不去了?戴家怎么应对薛家,会不会联手咱家,如果戴家向咱家提出来了,咱家打算怎么应对呢?”
“还有,就算是不与戴家争那香粉,咱家还可以再想想,咱家出的冰麝油,那可是广陵独一份的,还有棒香,眼下都是极受欢迎的产品,这些物件儿,即使是戴家的出产,也不是贡品啊!咱家能不能通过这次机会,能让咱家的这些妆品,也被皇家选中呢?”
果然,傅阳听了这话,眼前一亮,那冰麝油与棒香,都是傅阳的心血,试制了无数次,才得到了今天这样的成就,如果自家的这些产品,也有幸能跻身皇家贡物之列,那对他此前的努力,是莫大的肯定。
“哥哥,这消息在广陵城中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不妨你找个机会,给戴家爷爷暗暗透个消息,也看看爷爷那边是个什么章程。这件事情,两家一起,同进同退,总比各自准备各自的,要来的好。”
傅阳就点点头,说:“好,就这样办。到明年九月,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我得好好想想,能不能在眼下冰麝油和棒香的配方上再加以改进的。戴家那头,我也想办法去打个招呼去。”
他一时又想起傅家此前买的花田来,便对傅春儿说:“明日要是有空,我想亲自去郊外新买的那片花田去看看。好些花枝都该修剪越冬了。”
“嗯,是——”傅春儿知道花田里那些月季玫瑰的老枝,只有此时好好打理了,来年才能开得兴旺。于是她问:“哥哥,要我陪你一块儿去么?”
“不用,”傅阳诡笑道,“你将那头的生意打理好就成。”
傅春儿面上腾地就红了,转过身走开,干脆不理傅阳了。不过她还是去安排了玉簪第二日与阿康两人陪着傅阳一起去花田那头看看,顺便还包了一些礼物给玉簪家里人捎去。
玉簪可高兴坏了,一整个晚上都围绕在傅春儿身边转啊转的。傅春儿实在忍不住笑,便道:“你消停点吧!在我眼前转得头都晕了。”
然而素馨在旁边,只板着一张脸默默帮玉簪收拾着,玉簪这才省过来,晓得素馨没有家人在,自己此举怕实在是刺心,连忙讪讪地跟素馨道歉。
素馨将脸绷了半天,见玉簪这副惶惶的样子,终于摒不住笑了,道:“你回家,将平日里跟我们说的那些冰霜玫瑰条儿啦,江米糕啦,什么的,每样都给我们捎带上一点过来,就不怪你。”
玉簪大喜,将小脑袋点了个不住。傅春儿则细细吩咐她说,若是家里还有那些从夏日里储存下来的荷叶,就多带一点回来。她盘算着日后水绘阁那边的生意要用。
第二日傅阳从郊外的花田回来,便直夸玉簪的父母实诚,又肯劳作。傅春儿听说玉簪家里都顾不上自家田里的活儿,一门心思全扑在傅家的花田上,也觉得挺放心的。她便对哥哥说:“你想到有什么人能帮着咱家将那荒山也打理打理么?”
傅阳皱起眉头,道:“眼下暂时是没什么合适的人,不过我已经请玉簪父母帮忙看着,等山上野桃林的桃花都开了,我们这头就干脆整个作坊的工人都出动,一两日之间,就能将花瓣全收了。”
傅春儿笑道:“这个主意正。这虽然好像是干活,但是其实也是家中的男女老幼,都能到郊外去玩耍一次,就如春游一般,是个雅事呢!”
傅阳习惯性地伸手,而傅春儿则一如既往地抱头。“就想着玩儿!”傅阳嗔她,“我就想着,要是在买的那花田附近,能够修一间别院,那倒是挺好的,不比广陵城里,咱们家,若是再想扩宅子,都已经扩不出去了。”
“不过这等过一段时间,咱家手头的余钱多了,再说吧!”傅阳最近开始全盘过问自家的账目,因此傅家眼下有多少闲钱在手里,他很清楚。
傅家这一年来,生意打理的不错,做了好几个大单,眼下不仅宝通那头的款子早就还清,而赚了不少钱,不过眼下大部分都压在货上,要等腊月时候,各地的行商将货款拢回来,手头上现银就富裕了。不过,傅阳心头早已经有了打算。去年腊月里,自家与寿家那笔生意,收益颇为可观。今年腊月里,他已经与老曹那头打过了招呼,若是有合适的生意,他觉得不妨再做上一笔。
二百三十二章 护手脂膏
几日之后,问月桥畔的铺子便极为低调地开业了。
出奇的是,这家铺子分成了两爿,外头一间叫做“水绘阁”,里头沿着“香影廊”进去,有一间叫做“香影阁”的,却每天只营业两个时辰,只得一桌席面,最多不超过六人,而且必须预定。广陵府人人传说,这间叫做“香影阁”的,每日的席面,抛费不下千金之数,但是据说广陵府的盐商,全都趋之若鹜。
不少人都猜测,是不是广陵府又出了什么“养在深闺人未识”的美人儿,众人为得美人一回青睐,因此不惜千金。当然了,即便是千金之数,在广陵这些可以吹金箔过江的盐商面前,都只是毛毛雨而已。
然而曾经进过“香影阁”的盐商又都放话出来,绝不是那么回事儿。所有见识过这道席面的人物,往往便都会神魂颠倒一阵,最后都只道一个字——“雅”!或者两个字——“大雅”!
——再没有比“香影阁”的席面更高雅的了,所有曾经有过这番经历的盐商都这样说。甚至有人一回家就拆房子,取来稻草原木,想仿造出“香影阁”的那般“心境”与“意境”出来。
待到广陵府所有的人物都被吊起胃口的时候,这家“香影阁”却挂出告示,说是进腊月就不营业了——原因无他,已经赚够了。
这生意做得这般红火,都是因为袁时一个人。
在“香影阁”开业之前,傅春儿请朱若极出面,将袁时引荐给黄以安和纪燮认识。三人“算是”相谈甚欢。据说见面时,黄以安与那袁时口若悬河地聊了一个时辰,而纪燮只说了一句话,而那袁时也答了一句。
“香影阁”的生意便谈妥了,三人商定,日后“香影阁”每年只做两季生意,而且每季都是赚够了供大德生堂周转的银两就关门歇业。纪燮最后起身向袁时致谢,道:“只希望先生能够体谅到大德生堂是为了广陵府的百姓都能够延医问药。才会想出这等主意。”
而那袁时只答道:“在商言商,收益五五分成已经讲定,又炎兄不必客气。”
到底袁时是怎么做这生意的,傅春儿也不去管,只是每天交过来的银子,会由李掌柜记在账上。但是即便如此,这“香影阁”一个月里,做出了八百两银子的净利,而且还是与袁时五五分成之后的,也实在出乎了傅春儿的意料。
看来这些广陵城中的盐商。购买力与品位确实都极为出人意表啊!
里间“香影阁”这生意做得神神秘秘的。而外间“水绘阁”的生意却做得红红火火。傅春儿觉得有袁时坐镇。来应付这些盐商大户,她自己便乐得按自己原来的思路,去经营“水绘阁”的生意,换句话说。就还是做小康之家的生意。
易大夫自从见过老王爷之后,便每旬一次,上门去给靖江王诊脉,除此之外的时间,便都在“水绘阁”与大德生堂两头跑。傅春儿与他细细商议过之后,决定将“水绘阁”这头发售的汤羹茶品之中的药物都减去,一概选用常见的食材,例如萝卜、白菜、豆腐,甚至鲫鱼等等。即使是配上药物,也在药材君臣搭配之际,非常小心,而且在主顾食用或是购买的时候,反复说清楚功效与禁忌之症。
可能是广陵府这头时兴一入冬便要进补的。好些人家听说是大德生堂的大夫专门指点的配方,又将适用症与禁忌症说得清楚,不少人觉得买这些进补的羹汤甚是放心,那些事先包好的“煲汤料”也销路甚好。
这生意做的,还有另一个好处。就是大德生堂那头的生意,竟然也好起来。李掌柜有时候回大德生堂看账,看着看着便乐得笑了出来。
然而傅春儿这头,进了腊月,却越发地忙碌起来。
这一年,傅家作坊与铺子的收获颇丰,到了年底,给姚十力等人的分红银两,是一定要兑现的。除此之外,因为哥哥傅阳定了亲事,需要走动的“亲戚”一下子就多出来,节礼上头,又是一大笔开销,跟着过了年,黄以安要成亲。无论黄家与傅家这头,以往有什么纠葛,黄以安成亲,总是要道贺一番的。
傅春儿一想起此事,突然想起黄家园子里“冬景”处墙上的风洞里,不知道那里是否依旧有书写着自家名号的风哨。
她想到这里,便停下手中的笔,看着坐在门口一张小板凳上做着女红的素馨,发了一回呆。
突然傅春儿问:“素馨,你手上怎地这样重的冻疮?”说着,她便走过去看。素馨手上确实是有些冻疮,可是除了冻疮之外,大约也是她常常下冷水的缘故,手上开了一道道的小口,红红的,看上去骇人得很。
素馨只道:“姑娘,没事的,我这冻疮,每年生惯了的。再说了,哪有这样娇气,我们做下人的,生点冻疮,算个啥?”她一旦去了对纪燮的心思,对傅春儿的态度便软和了不少,开始也确实当傅春儿的关怀当回事了。
傅春儿一拍脑袋,先是拉了素馨去厨下,给她切了生姜来擦手。接着她就出去寻傅老实,想问他当年那放在灶台上的护手油的事情。她想过,若是能将这护手油也生产出来,岂不是造福广陵府的百姓?这边北不北南不南,冬天不算太冷,所以好些人家连炭都是不烧的,洗涮什么的,总是用井水。虽然那井水冬暖夏凉,但是弄湿的手,暴露在冷冷的空气之中,容易冻疮不说,冻裂了又没有什么油啊脂啊膏啊的来润手,最是难受了。
傅老实听说,便呵呵笑着,去厨下,指着一只里面盛着些脂膏之类的河蚌壳子,说:“今年制的都在这里了。我原就是放在厨下的,不过忘记告诉所有人,这个是大家可以用来随意取用的。”
“爹,你说咱家今年能多制一点么?”傅春儿将那河蚌壳子凑到鼻端闻闻,道:“这些脂膏里,能再加上些香花什么的,增加些香味么?”
傅老实听说要多制,搓着手道:“这个,不知道今年材料够不够啊!爹这就去打听一下。”
傅阳听说妹妹提出想多制一些护手的脂膏,也十分好奇,与傅春儿两人一起,在厨下盯着那河蚌壳子里的脂膏,商量了半晌。这时候,傅老实回来,道:“找相熟的商人问过了,只得小半斗,再也不得多了的。”
原来,制这脂膏的材料竟是马油。广陵府地处两淮,离那些水草丰美,养马养羊的塞外之地距离很远。这马油在广陵城中也能寻着,但是数量稀少,价格昂贵。虽然眼下傅家并不把半斗马油的价钱放在心上,但是如果想把这些都制成妆品,放在铺子里发售,这些便都不能不考虑。
于是傅阳打算盘,傅春儿记账,兄妹两人将成本都算了一遍,对视一眼。傅阳便笑起来,说:“慢慢来吧,先搭上能够长期供这马油的客商再说。”
傅春儿却转转眼珠,道:“不如这样,爹说的那半斗马油,咱们先盘下来,看看能做出多少护手的脂膏来。这一批脂膏,先不要加香料什么的,咱们就只先把护手防冻防裂的成分先坐进去了。然后做好的脂膏都盛在爹用的那种河蚌壳子里,分送给广陵府里,做那些辛苦活儿的妇人们,在他们当中,先造个口碑出来,也给咱们’馥春’铺子,打打名号。”
二百三十三章 惊心小年夜
傅阳得了那半斗马油,便如往常一样,开始研究起这护手脂膏的配方来。他一旦开始这样的工作,便废寝忘食地,成日里在作坊里忙着,连饭都是在作坊里与姚十力他们一起吃的。姚十力等都笑道:“欢迎欢迎!一旦阳少爷在作坊里忙上,咱们这头的伙食便会好起来。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欢迎!”
前去给大家伙儿送饭食的玉簪便啐他,跟着也娇憨地笑起来。
傅阳在傅老实的指点下,毫不费力,便将自家以往冬日常用的护手脂膏做了出来。玉簪与素馨等做惯伙计的,用了都说好。然而傅春儿用了,却觉得有点腻,她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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