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夫人缓慢却坚定地摇头:“当然,不。”辛文凯的耳朵立刻就耷拉下来了。
“你身边的几个小厮都要跟过去,家里朱四也会跟着你去。在外头你要听他的话。”辛夫人说完,看着辛文凯重新亮起来的眼神,淡淡地补充一句:“大笔的钱财,都交给你姐姐。”
辛文凯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四姐姐,也要去?!”他飞快地转头看着辛若黛,目光哀怨得仿佛辛若黛抢了他最心爱的物件。辛若黛挑眉,对自家小弟这样的表现很不满意。
辛文凯立刻就缩回了目光,开始哀求辛夫人:“娘,为什么非要姐姐跟着我一起去?别人家也不见姑娘家出去走的,娘你就让我一个人去吧。”
辛大人一把将辛文凯提溜起来,放到了一边,感叹道:“这小子有点分量了。”辛文凯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却见他表情一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说再多,也无济于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让你姐姐抬手让你好过些。”
辛文凯郁卒地转身蹲到墙角去,一边画圈一边嘟嚷:“别人家都是疼儿子,就你们欺负我……”这副模样逗得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辛文烨不忍视地扭过头去,真心希望这个耍宝的小子不是自己的亲弟弟。太丢脸了真是。
辛文凯也就这样闷了一会儿,就很快在辛夫人宣布的事情中回了神。现在辛家还留在家中的后辈也就只剩下嫡出的这三兄妹了,就连庶出的辛文景都在一年前娶亲之后单独出去过了。
所以辛夫人也不避讳什么,直接说了一开始准备让辛若黛出去是为了避开皇四子和皇五子的婚事,现在则是为了让她出去避避风头。皇帝的那句话不知怎地在京中流传越广,辛若黛就连出门的应酬都变得没了滋味。总不能让她一直闷在家里,干脆借着辛文凯出去,让辛若黛也出去透透风。
辛文凯很认真地答应下来,对着辛若黛露出笑脸:“四姐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护得你周全。”辛夫人笑着敲了敲他的头,道:“路上还有人会一起过去,轮不到你这小身板来护住你姐姐。”
至于来人是谁,在几日后出发时,辛文凯终于知道了。来的人就是他一直推崇不已的柳安福。
见到柳安福,辛文凯欢呼一声,跑了过去微微仰头看着他,激动道:“柳大哥!怎么是你!哎呀,这次一定不会出什么事了。”
柳安福笑着拍拍他的肩,对着他当胸一捶,见他只是身子晃了一下就站稳了,方才笑道:“不错,功夫没落下。”辛文凯摸着自己的脑门,嘿嘿地笑。
辛文烨也过来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之后,那边辛若黛还在和辛夫人辛大人告辞。杜氏在边上也看得有些感伤。辛文烨连忙过去扶住了杜氏,又对做父母的说时间不早,方才让辛若黛从父母的包围中挣脱出来出发。
辛文凯在边上看着,忿忿不平地小声嚷嚷:“我一定不是亲生的。”被走过来之后听到的辛若黛拍了拍头。
两人一起对柳安福说了谢,然后各自上车出门。好几辆车的车队终于得以成行。
没走多久,柳安福就溜达到了辛若黛的马车边上,隔着车窗和她说话。辛若黛在里面坐着,间或应答一句,心底的愉悦四散开来,让唇角也不自觉地上翘。
陪着她出来的两个大丫鬟莹然和轻风见了,都捂着嘴偷笑。轻风胆子稍大,掀了纱帘探出头去,对着柳安福笑道:“安顺伯大人说了这么多,可曾口渴?”柳安福板着脸盯着她,后者笑嘻嘻地兀自不动。半晌后之后,柳安福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视线对她来说一点杀伤力都没有,于是闷闷地答一声:“不渴。”一提马跑到前面去了。
轻风这才缩回头,和莹然一起偷笑。辛若黛半躺在那里,见到这一幕,不由得摇头。这两个丫鬟,真是被自己宠过了。
柳安福去了车队的最前头,不紧不慢地走着,周身的低气压让边上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和他拉开距离。辛文凯从后面赶过来,见到这一幕,不由得偷偷地笑起来。和柳安福认识这么久,他还真的是第一次见识到,那个不苟言笑柳大哥居然也还会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想到这一面出现的原因,他不由得更加乐了。可以预见,后面的旅程中,他可以看戏的时候还有很多。
☆、54第 54 章
秋日的晴好天气在持续了五天之后终结了。被困在小城的辛若黛一行迎来了暴雨倾盆。莹然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雨;小心地关上了窗户:“姑娘,这天气,只怕好几天都走不成了。”
“那就别走了。”辛若黛不在意地回答,随手在棋盘上放下一颗子,过一会儿;放上颜色相反的另一颗。“姑娘!”莹然叫着辛若黛;站到辛若黛边上去:“这驿站里虽说没有客栈里人多;但是周围都是些粗鄙的役兵;在这里住得时间长了也不好。”
辛文凯从外头跑进来;正好听到最后一句;于是在厅中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反正咱们是单独占着一个院子,那些役兵没事也不会过来。四姐你又在跟自己下棋?”辛若黛丢了棋子;含笑看着他:“去哪儿了?怎么鞋子都湿了?”
辛文凯笑嘻嘻:“边上院子里住进了一位大人,柳大哥去拜访了,我偷空过去看了眼。”
“哦……”辛若黛不怎么在意地点点头。“听说是三姐夫手下的呢。”辛文凯兴致勃勃地说,“看上去年纪也不太年轻了,但是那双眼睛真是渗人。”
“怎么个渗人法?”辛若黛随口问,让明空将棋子和棋盘都收起来,又让丫鬟过来给辛文凯拿了鞋子给他换上。辛文凯换完了鞋子,方才答道:“那种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自己仿佛被他完全看穿一样,但是过一会儿,不知不觉地就被吸引了。”
辛若黛不在意地听着,过了一会儿却心中一惊,手上的白玉棋子落了下来。她听到自己随意的声音问着辛文凯:“那人叫什么?在和亲王手下是什么职司?”
辛文凯摇摇头:“我不清楚。姓严,叫什么我却不知道。做什么的我也不知道。但是柳大哥对他挺尊重的,应该在三姐夫手底下也很受重视。”
辛若黛这个时侯才找回了自己的感觉,不由得笑道:“你呀,跟着过去拜访了别人都不知道,以后还怎么和人交际?只怕别人都走到你面前了,你还想不起来别人是谁。”
辛文凯笑嘻嘻地不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轻声道:“所以,我才不要像大哥那样。”然后就没有再说下去。辛若黛走到他对面坐下,问道:“你怎么想着跟过去了?”辛文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是因为柳安福对那人的推崇,让他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好奇心,所以才过去了。
辛若黛点点头,心思已经落到了隔壁的院子。
她有种不怎么好的感觉,隔壁的那个人,很重要。
柳安福拜访完了人回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就见辛若黛身边的丫鬟秋心等在院子门口,躬身对他行礼,放柔了声音说:“柳公子,我家姑娘有请。”
柳安福带着一丝讶异,连自己的院子门都没有进就跟着秋心去了辛家两姐妹住的院子。
辛若黛正等在厅中,见他过来,对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笑脸,站起来行礼:“柳公子。”柳安福下意识地上前想要扶住她,却在半路上生生止住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点头:“嗯。”
双方互相告坐,辛文凯就从边上跳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说:“柳大哥,四姐姐,不是我要故意煞风景,实在是娘吩咐过了,你们俩见面,我必须得在边上。所以,你们俩说你们的,我在边上坐一会儿。”说完,真的后退了几步,在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带着狭促的笑容道:“你们就当我不存在。”
辛若黛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着柳安福,闪过一丝迟疑。柳安福却不曾注意到,只是木着脸坐在那里,被辛若黛的目光注视着,渐渐地有些眼神闪躲。
辛若黛在心中暗自笑了笑,终于问了出来:“请柳公子过来,实是有事相询。”说完,将自己对于隔壁院子中那位严大人身份的好奇都通通说了出来。
辛文凯在边上听到这样的话,不由得在心底暗叹。居然是这样一本正经的话题,实在是太无趣了。
柳安福从自己的思绪万千中找回理智,尽管对辛若黛问起别人有微微的不满,依旧很认真地解答了她的疑问。
“那位大人姓严,名靖达。在朝中并未授领任何职位,却在亲王府中领了个长史的位置。应该是亲王的幕僚。”柳安福答道,“只是听说和亲王手底下另有一只不常见于人的特殊力量,是被这位严长史领着的。”
辛若黛心中又是一跳,沉默下来。柳安福带着困惑看向她,眸光中带着关切。
回过神,辛若黛连忙笑道:“让柳公子见笑了,我有些走神。”说完,她问起了这位严靖达的详细信息。柳安福对此也知道得不多,只能将自己知道的都和盘托出之后,就看着陷入了沉默的辛若黛发呆。
好一会儿,他才轻声问:“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吗?”
辛若黛连忙否认了:“不,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回答的速度太快,反而像是一种掩饰。柳安福担心地看着她,却见她在辛文凯不注意的时候对着自己使了一个眼色。于是,他了然地轻轻点头,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
晚上的时候,雨变成了连绵细雨。辛若黛听到窗外的敲窗声,连忙过去开了窗户。“这可是二楼,你就这样爬上来的?”
听到她的疑问,柳安福有些羞赧地摸头:“没事。”说完,连忙转移话题:“到底是什么事?”
辛若黛这才拉了他坐下来,压低了声音:“小点声吧。虽说我没让人在边上守着,也怕她们偶尔过来听一听。”柳安福立刻闷声点头不语。
辛若黛这才说了自己叫柳安福过来的原因:“你和那位严长史打交道多吗?”柳安福今天已经是好几次听到辛若黛说起这个名字,不由得有些吃味,只是看着她不回答。一双手却伸过去抓住了辛若黛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数着玩。
辛若黛发觉了他的小动作,好笑地抽回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一弹:“别闹,有正事。”
柳安福这才一脸委屈地压低了声音回答:“不多。只有最近才和他稍微来往多一些。因为他最近在柳家的商行中采买了好些东西,然后我和他才见了几次面。”
“你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辛若黛问。尽管她已经从风声中大概猜到了,但是还是想从旁得到一点佐证。
柳安福不快地答道:“黛儿,你别关注那个老男人好吗?”辛若黛一怔,随后哭笑不得,柳安福居然在这个时侯闹起了小性子。她伸过手去,握住柳安福的手指:“如果不是担心,我又何必找你问他的事。”
柳安福立刻就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眸子中闪动着笑意,刚才的不快都烟消云散了一样。辛若黛将自己的问题又问了一遍,然后补充道:“如今和亲王是我的三姐夫,我也是担心三姐姐。”
柳安福将那只柔若无骨的手握在手心,不敢用大力,觉得一不小心就会捏疼对方。听到辛若黛的担心,他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和亲王是个有心机有谋略的人,你三姐姐,乖乖地做一个王妃就好,别想什么不该想的。”
“怎么会。”辛若黛立刻回答,“我是真的有些担心,快告诉我好吗?”被她软语求了两句,柳安福觉得心尖仿佛被什么拂过一样,酸酸的,痒痒的。他立刻就回答了辛若黛的问题:“很容易让人相信他。这个人很容易就让人觉得,他是对的,他说的不会错,你应该照着他说的去做。第一次见面如果不是我偷偷用随身的匕首偷偷给了自己一下,只怕已经死心塌地地信了他了。”
辛若黛沉默下来。柳安福趁机将辛若黛的手握在手中,一寸一寸地抚摸上去。
他觉得那种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身体发热。
辛若黛却在皱眉。她觉得很奇怪,这个世界上,这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明明就是不该存在的。她想着想着,喃喃出声。柳安福听到了,困惑地问了出来:“什么是不该存在的?”辛若黛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的手臂上正搭着两根手指,不由得瞪了柳安福一眼,缩回了手,敷衍地答道:“没,没什么。”
柳安福却不依不饶:“我听到了。什么是不该存在的?你今天一直显得很奇怪,对那个严长史关注得有些过了。你是说他是不该存在的吗?”
辛若黛轻声一叹:“别问了,这件事不是你该知道的。”
今天晚上的柳安福却显得格外冲动而大胆,他站了起来,上前两步就站到了辛若黛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辛若黛仰头,正对上他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的眼睛:“什么事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