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越来越浓了。风刮过树梢一阵哗啦啦的响,天,似乎要变了!
宫里。御书房里尚且灯火通明,云书岳坐在一张檀木太师椅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紫檀色的茶几面儿,眼角只偷偷地溜着云浩天。
那个坐在搭着明黄色椅袱的宽大御座上的年轻人,此刻眉头紧蹙。仿佛有无尽的忧愁。他只呆呆地盯着面前书案上的一份奏折,看了半天,其实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京畿周边的军队几乎都被摄政王给笼络了,这诺大的京中,除了他的卫戍部队,几乎就无兵可用。而这支队伍里。还不知道有几个人对他忠心耿耿。
云书岳偏着脸看了半天,忽然站起身来,径自走到云浩天的书案面前。趴在那里托着腮笑道:“皇上,再大的事儿也得有人扛,你成天板着一张脸就能有法子了?笑一笑十年少,皇上还该常笑笑才是!”
云浩天白他一眼,又低下了头。只喃喃说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要是能再重来一次,我宁愿像你一样。做个王爷的世子,也不想做这劳什子的皇帝!这样的皇帝,做着又有什么意味?”
说完,拳头狠狠地砸向书案,震得上面的茶杯、砚台都跳起老高。
云书岳却依然嬉皮笑脸,手指轻轻地蘸着那洒出来的茶水画着圈儿,笑问:“皇上,你不觉得今儿海棠苑里的那个小丫头有些眼熟吗?”
云浩天仿佛充耳不闻,只淡淡地说了句,“你怎么越大越不像个样子了?若非迫不得已,我怎肯到那个下流地方去?你说到了那个地方,我身边的耳目就能给揪出来了,怎的到现在还不见动静?”
“别急嘛,我的皇上哥哥。”云书岳一点儿正形都没有,也许是站得累了,他竟然身子一偏,就势坐在了书案上,气得云浩天伸手掐了他一把,却引来他一阵哈哈大笑。
半天,他才停下来,依然满脸的笑容。云浩天也被这个活宝弄得没有法子,别看他小,可他浑身的灵气却是不容小瞧的。这个家伙,鬼点子一大堆,不然,他也不会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事事都听他的。庆王,也不会让他出面。
迟疑了半天,云浩天又问:“叔父,可有什么成算?”
叔父就是庆王了,也就是云书岳的父亲,如今他疾病缠身,自然不会出头。
云书岳听了,半天才道:“父王其实没有什么好法子。一头是他的嫡亲哥哥,一头是同母兄弟。你还能让他怎样?真的让他和摄政王针尖对麦芒地干吗?如今他能让他手底下的兵权归你指挥,这已经是他最大的极限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云浩天自来在云书岳面前都是自称“我”的,“你说的是,他这么做已经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就算是他亲自领兵作战,这些兵力,也不过是九牛一毛,又能怎样?哎。”少年的嘴里长长地叹息一声,似乎有无限的惆怅。
云书岳不经心间,一低头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他一头墨发里竟然夹杂了几根白头发,不由惊叫一声:“呀,你,你都有白头发了?你才多大啊?”
“呵呵,白头发什么要紧?拔去就是了。”云浩天不当一回事儿地一摆手,云浩天却颤抖了半天,方才替他拔掉了。
翌日,他们兄弟两个又来到海棠苑里,出手就是一锭粉皮儿泛着银霜的银子,足足五十两重。芳姐喜得满面堆笑,扭动着肥硕的身子就要上楼亲自喊来绿如姑娘,却被云书岳给拦下了。“我们还去昨儿那个小院儿里。”
“公子还要到春意屋里?那丫头,人老珠黄的有什么看头?”芳姐百般不解,明明绿如才是这里的头牌姑娘,为何他们偏要找春意那个快要老掉牙的老姑娘?
云浩天默不作声只板着脸,云书岳却摆了一副架子出来:“我说你这妈妈,管这么多做什么?我哥哥就是看上了春意姑娘,就是喜欢听她唱得小曲儿怎么了?莫不成来这里消遣还要受你辖制?”
话既出口,差点儿吓傻了芳姐,这么尊贵的人儿她哪里敢得罪呢。忙陪着笑脸又是行礼又是弯腰:“哎哟,两位公子。都是奴家的不是,奴家哪有这个胆子辖制你们呢?只是,只是绿如姑娘背地里嘀咕了几句。想着两位公子怎么能看得上春意?”
“看上谁是我们的事儿,和你有什么瓜葛?”云书岳摆出一副山大王的样子,顿时吓得芳姐就矮了半截,忙让人把他们两个送到了春意的小院儿。
春意也是摸不着头脑,明明这两个人来了又不喝花酒、又不听小曲儿。就把她给撵到门外守着,连门儿都进不去。还不如妞妞那个丫头呢,至少能在里头伺候茶水。哪怕是让她在里头端茶送水的,多看一眼这两位俊美的公子,她也心满意足了。
谁知道这两人还是昨日里那副做派,依然撵了她出去。两个人独留了筱蓉,坐在屋里悄悄地说着话儿。
筱蓉站在角落里,支着耳朵听了半天。好像是关于调兵遣将的事儿,也许,真的要打仗了。显然,皇帝现在的实力比不上摄政王,像是在那儿发愁呢。
两个人密议了一阵子。依然没有结果。兵力还是那些,从哪儿能凑出这么多人来对付摄政王的大军呢?
半天。云浩天又是长叹一声:“要是江世昌还在就好了。”
一听到这个名字,筱蓉就不可抑制地浑身颤抖了一下子,她的爹爹——江世昌遭了毒手,至今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做,这个仇,她迟早要报的!
见两个人眉间紧蹙,知道他们犯了难,心里也不由一动:这个皇帝怎么说都不像是杀害江世昌的凶手,不然他也不会坐在这儿感慨了。那么能够杀害江世昌的人,一定是位高权重的了。除了皇帝,也就几位王爷能高江世昌一头了。
会是谁呢?
正在沉思的当儿,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靴履杂沓的声响,就见春意慌慌张张地一头闯了进来,脸色泛白:“不好了,有好多人来了。”
云浩天和云书岳神色大变,俱都站了起来,朝外望去。听声音确实有不少人,好似还夹杂着芳姐的喋喋不休。
云浩天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汗珠来,云书岳也是撮着两只手,不知该如何才好。两个人,虽然足智多谋,可在这个地方,潜意识里还是不知道怎么应对的。
筱蓉察言观色,早就觉出了三分,他们分明是躲着什么人的,如今人家堵到了门上,就是一探虚实的。既然他们来到这青楼,何不以假乱真?
她当即就冲口而出,“两位公子快坐下。春意姐姐赶紧取琵琶来。”
云浩天两个惊疑不定中听到这声清脆的话,顿觉精神一下子聚拢了许多,不再似刚才的慌张了。
云书岳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忙拉了云浩天坐了。春意也匆忙取下墙上的琵琶,叮叮咚咚地拨起了琴弦来。
筱蓉不慌不忙地给他们两个斟满了茶杯,才神态自若地退在一边儿。相比起来,春意更慌乱,连手都是抖动的。
此时脚步声已经闯进了大门,好在堂屋里湘帘遮挡,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形。只听得一阵琵琶响起,春意那声清亮的歌声穿云裂帛般响起。
云书岳溜了一眼墙角的筱蓉,眼珠子一转,忽然计上心来:这个小姑娘看样子不简单,何不试她一试?
于是乍着胆子上前一把攥住了筱蓉的手,就扯她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摄政王已经铁青着脸来到了门口,还不待芳姐动手,他手底下的人已经卷起了湘帘,几十双眼睛就这么直直地都望向里面。
云浩天半拥着春意,云书岳怀里揽着一个无比清秀的小姑娘,两个人正半闭着眼睛,听着春意唱曲儿呢。
摄政王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门外,屋里的这场景让他相当满意,没想到这皇帝真的爱上了这一口,连庆王家的那个小子也爱上了雏儿了。看来,李公公猜测得没错,皇上确实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他脸上似笑不笑地看着这一切,久久都没有移开脚步。而云浩天和云书岳,仿佛是被那曲儿吸引住了,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听了一会儿,才觉察出有人,一回头看见摄政王站在那里,两个人都诚惶诚恐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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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血海深仇 七十五章 百般试探
摄政王见到云浩天和云书岳两个怀拥美人,听着琵琶小曲儿,心里十分地满意。虽然云书岳怀里的那个美人儿还太小,不过云书岳年纪也不大,自然看不上大的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右手捻着颏下的三缕短髭,不停地点头:“天儿和岳儿两个真是大了,竟找到这个地方来了。”
云浩天就局促地站起身来,呐呐而言:“伯父,您怎么也来了?”
云书岳则笑嘻嘻地站起来,却依然紧紧地攥着筱蓉的手,笑问摄政王:“伯父,这个地方是我带着皇兄来的,您要怪就怪我吧。”虽然说着责怪的话,脸上却是满不在乎的神色。
摄政王巴不得他们天天逛这些秦楼楚馆,最好云浩天就此沉迷在其中不可自拔才好,哪里会怪罪云书岳?
若是云书岳有本事就这么毁了云浩天,那他就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夺得皇位了,对于他来说,此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啊。
当即就笑道:“呵呵,你们两个找的好地方,伯父为何不能来呢?没事儿,年轻的时候,谁没个毛病儿,何况这也算不上什么,男人嘛,既要顶天立地,也要沉醉在温柔乡里。你们继续吧,伯父还有事儿,这就走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云浩天一张俊脸憋得通红,刚要张嘴说什么,却被云书岳使了个眼色给忍住了。
摄政王走了几步,忽然又定住,转身看着云书岳道:“岳儿,你这眼光越发好了,那个小美人儿虽然小,不过长大了定是个绝色呢。呵呵……”一行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地离去了。
等人都散了,云书岳忙笑道:“如何?我说你身边有耳目。这两天总算是露头了。”他说着这些话,手里却还握着筱蓉的手不松,急得筱蓉一张脸几乎涨出血来。
方才摄政王突然来袭,情况紧急,云书岳那个样子,她也就当是配合他演一出戏罢了。谁承想,人家都走了那么久了,这家伙还霸占着自己的小手不放,当她的手是点心啊?
索性拼了命咬牙往外抽手,可是云书岳云淡风轻地和云浩天说着话。腕子上却加了几分力气。别看他年纪不大,这些年一直跟着高人习武,手上的力气大得很。几乎捏得筱蓉疼得叫出声来。
见这个人丝毫不懂得怜香惜玉,当然她目前还真算不上什么香玉,筱蓉也就急了。眼珠子转了转,就想出一个法子来。不是不松吗?我就让你尝尝为此需要付出的代价。
不动声色地从袖中捏出一根绣花针来,这可是她随身常带之物。自从被卖到了青楼,她随时都要带着防身的家伙。
另一只隐在袖子里的手,不动声色地就对着云书岳的虎口扎去,力道只用了三分,就听“嗷”地一声叫唤,云书岳就像是被蝎子蛰了一样。松了手跳着脚一蹦三尺高。
云浩天听他刚才还嘻嘻哈哈地和他说笑,只一忽儿的功夫,这家伙就怪叫着跳起来。就不解地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云书岳捏着自己的右手,不停地嘘气,虎口刚才又麻又疼,明明好像被什么利物给扎了一下,可此时看去。却一点儿痕迹全无,再看向筱蓉时。只见她满脸的惊讶,好像被自己刚才的举动给惊着了一样。
他实在是弄不懂刚才到底是怎么了,这个小女孩怕是没有这个胆子敢扎他吧?既然没有人扎他,那他刚才虎口的痛感到底是什么造成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听见云浩天关切地问他,只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可能是被什么虫子给咬了一口。”
“我还以为你被蝎子蛰了呢?”云浩天笑着打趣他,旋即面色一沉,脸上的笑容倏忽不见:“你说得对,我身边的耳目传得还挺快的,不过是昨儿来了一会儿,今儿就知道了。也幸亏咱们两个反应得快,不然,定要让他疑心了。”
说完,就眼含微笑地看了看春意和筱蓉两个:“你们两个都是好姑娘,这种情势下没有大喊大叫,日后,我定要厚报!”
云书岳则盯着筱蓉猛瞧,瞧得筱蓉只好低下头,心里却骂:“你这个缺德鬼,盯着我瞧做什么?打量我不知道你是谁啊?要不是你刚才抓着我的手不放,我怎么会扎你一下子,那可是我的独门秘方,扎人不出血的。”
她眼角闪过一丝得意,可脸上依然惶惶不安的样子,让云书岳猜不透眼前这女孩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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