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刀子又伸不进去,只能从上面下手了,就像是剖腹产一样,一层一层地割下去了。
手上的纱布用完了,她头都不抬就吩咐李氏:“再拿块纱布来。”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
等了半天却没有人递过来,讶异地回过头一看,李氏脸色惨白,就像是刮过的骨头一样,涔涔的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流下,站在那儿木头人一样。
筱蓉可是吓坏了,这个时候李氏要是有个什么长短,她哪顾得上两头啊?太后可还做着手术呢。
忙喊了两声:“娘,娘……”好在李氏还有些知觉,听到筱蓉喊她,眨巴了一下眼睛,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勉强笑了笑:“我晕血!”
原来如此!只是上次在落凤镇上给产妇接生的时候也没见她这样啊。哎,眼下顾不上这些了,先做好眼前的再说吧。
筱蓉嘱咐李氏坐在脚踏上先歇着,自己却起身把托盘搬到了面前,顺手夹了纱布止血。
虽说有麻药,可这血该流的还是得流啊。层层的皮都被切开了,太后的腹部早就红成了一片。李氏实在是看不下去,索性依靠在床帮上闭了眼睛,可是鼻端里闻着的也是血腥味,让她忍不住要呕吐出来。
筱蓉见她实在是不行,就让她到屏风后头避一避。不然,自己还得顾着她。
李氏只好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向屏风后头,床前,筱蓉一个人忙碌地站着,给太后做着手术。
好在事先筱蓉什么都想好了,止血的、消炎的药汤全都备齐了,才不至于忙乱不堪。
她虽然动作娴熟,可到底还是个孩子的身量,不得不掂起脚尖来,才勉强够得着。身边又没有人递这递那的,没过多久,她就累得满头大汗,只好用衣袖蹭一蹭,免得流到眼睛里去,妨碍手术进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筱蓉才算是把**切了一个口儿,从里头割掉了那个足有婴儿脑袋大小的瘤子来,取出来直接掷到了托盘里。
这才开始缝合伤口。银针和桑皮线早就准备好了的,筱蓉放下手术刀,用蘸了药汤的纱布一遍一遍地消毒。纱布用了一块又一块,叠成小山一样的纱布慢慢地下去了一半了。
这古代的医疗条件有限,一个不慎感染了可就麻烦了。所以,她能做的就是一遍一遍地消毒,越细致越好。
终于,扔了手中最后一块红透了的纱布,拿起了纫好的针线缝合起来。里头一层一层的皮肤,她的手又小,只觉得不够使的。有心叫个人进来搭把手,可又怕露出破绽来,他们娘三个都活不成。
只好咬牙强忍着,小小的身躯已经累得摇摇欲坠了,捏着银针的手指也渐渐地麻木不听使唤了。
她顾不上歇一歇,越早做完越好,省得夜长梦多,让人发现了她和李氏之间的秘密。李氏这会子也不知道怎样了,希望她能撑得过去才好!
日影西斜时,筱蓉总算是缝好了最后一层肚皮,小手熟练地打了个结,用小剪刀把剩下的桑皮线减掉,人,已经虚脱地一屁股坐在了床前铺着的长绒毯上。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章 暗自惊心
歇息了半天,筱蓉才稍稍恢复了点精神,起身趴到床边观察了太后的呼吸状况和心脏跳动情况,还好,一切正常。她放下心来,喊来李氏。
李氏战战兢兢地从屏风后头探出头来,见筱蓉坐在那里,忙上前问道:“弄完了吗?”
筱蓉无力地点点头,指着太后床前一地的血纱布,有气无力地说道:“娘,叫人进来收拾吧。我累得不行了,你带我出去透透气。”
李氏这才发现她额头上、鼻尖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大惊道:“妞妞,你脸色这么难看!都怪娘无能,帮不上你什么。”
筱蓉摇摇头,李氏急忙走了出去,喊来素秋等宫女,素秋让人带了李氏母女下去歇着,自己则收拾着太后的寝宫,守着太后。
一夜过去,筱蓉睡到天亮才醒,昨儿确实累极了,面对着丰盛的晚宴,她一点儿胃口都没有,倒头就睡,可把李氏给吓坏了,直在她身边守了一夜。
筱蓉起来后,简单地洗漱了,李氏从屋内的八仙桌上端来一盘云片糕放到炕桌上,笑道:“昨儿晚饭也没好生吃,一定饿了吧?”
拈起粉彩蝶恋花高脚碟子里的雪白的云片糕,放在嘴里抿了抿,顿时一股又香又糯的滋味从舌尖的味蕾处传来。筱蓉惬意地眯了眯眼,慢悠悠地品尝着这无上的美味。
刚咽下一片,还没拈起第二片,就见素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了:“快,快,太后……太后……”
筱蓉哪里还顾得上吃那云片糕,腾地一下就从炕上跳下来,高过她个头的大炕闪得她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摔倒。
李氏也惊得面色发白,还在愣神的功夫,筱蓉已经拉着她的手跑向太后的寝宫。
一路上,她忐忑不安,不停地回想昨晚上做过的每一步,她明明用上了十分的小心啊,怎么还会有差错?
难道,难道昨晚上太累了,把擦拭血迹的纱布给忘到太后的肚子里了?
各种不好的结果她都想到了,只觉得自己肩上忽然沉重起来,似是挑了千斤重的东西。
到了寝宫,四周都静悄悄的,筱蓉心里噗通乱跳:莫非,太后已经……?
站在那里,身子再也动弹不了。
素秋从后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见李氏和筱蓉都呆呆地站在寝宫门前,不由奇怪:“怎么不进去?”
李氏结结巴巴地开口问:“太后……太后……?”
“太后还等着你们呢,快点儿进去吧。皇上也来了,要见见你,仔细不要君前失仪!”
原来太后没事儿呀,真是白吓了一场啊!
筱蓉和李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跨进了门槛。明间里并没有人,只在墙角站了几个中规中矩的宫女。
素秋在前头停顿了下,回身悄悄地往里间指了指,李氏和筱蓉赶紧跟上了。
里间的帘子已经换成了喜庆的大红软烟罗,早有一个穿着葱绿比甲、鹅黄裙子的宫女儿高高挑起,见了素秋,那宫女点了点头,素秋径自进去了。
李氏和筱蓉也随着跟上前,一进入里屋,只见里头黑压压地站满了人,满头珠翠、环佩叮当,富贵逼人的衣饰让筱蓉猜不透里头到底是什么人。
太后刚动过大手术,按规矩,身边是不能有这么多人的,万一感染了可不是玩的。
筱蓉有心想嘱咐几句,可转念一想:自己是个什么人?怎么能在这些贵人们面前显眼?
素秋径自领着她们来到太后的床前,只见床沿上坐着一身明黄绸缎龙袍、束着碧玉缂丝腰带、头戴二龙戏珠王冠的人,他,就是当今天子云浩天——在摄政王府里见过的黑衣少年了。
他一脸持重地端坐在那儿,定定地看着进来的李氏和筱蓉。
李氏身子一颤,早就扯了筱蓉跪下去了。嘴里的话已经不利索了:“民妇,民妇给皇上请安,给太后娘娘请安!”
太后脸色虽然苍白无血,一张丰润的唇看起来有些干燥,可精神尚好。见了李氏,忙招手:“起来吧,昨儿个劳累你了。来人,赐座!”就有宫女端了一个锦缎绣墩,李氏再三推辞了,可无奈太后和皇上非要她坐,她只好斜欠着身子坐了半个绣墩,筱蓉就立在她身边,一声不吭地瞪着黑豆小眼打量着屋里的贵人们。
太后和蔼地笑了:“这都是我们皇家的人,听说哀家卧病在床,特意进宫看望哀家的。你不要拘谨,她们听说了你用那种特殊的法子给哀家治病,个个都惊奇地不得了呢。”
云浩天也含笑望着李氏:“真没想到你一届妇孺竟然有这么高超的医术,这次治好了太后的病,朕,定要重重奖赏!”
话音刚落,李氏刚坐直的身子又滑落下来,头磕得梆梆响:“民妇不敢,民妇不敢。”已经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云浩天睨了一眼李氏,心里暗自奇怪:“这个妇人在医术上有如此见识,怎的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呢?还不如……不如身边那个孩子沉稳!”
虽然才四五岁的年纪,可脸色平静地像是刚睡醒,完全没有一个孩子所有的惊惧、害怕。按说一个乡野里走出来的孩子,见了宫中这么荣华富贵的东西,这么多花枝招展的贵妇,怎能一点儿好奇都没有?
他陷入沉思中,一双黑晶晶的眼睛在筱蓉脸上停住不前,似乎想从她脸上挖出点儿什么来。
筱蓉正专注地想着待会儿让皇上赏赐点儿什么,忽然就觉得脸上灼热一片,抬头看时,正对上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潭深渊,绿意森森,望不到底儿。
她猛然一惊,装作若无其事地低下了头,一双小手却不由自主地捏住了衣角:这个少年皇帝,莫非发现了什么?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一章 名声大噪
不敢对视上少年皇帝那双如同鹰凖一样的眼,筱蓉悄悄地把身子靠在李氏身上,一个孩子,在皇帝这么冷厉的目光瞪视下,没有点儿反应怎么能成?
看到倚在李氏身上的那个小姑娘,嘴里还含着一截小指,云浩天满腹的狐疑:先前他可是听云书岳说过,这小姑娘曾给他治过蛇伤的!
不过眼下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屋里围了这么一大群看似关心、实则打探的大娘婶子们,他再怎么有想法,也得按捺下去。
转脸看着太后一脸的笑意,云浩天满心里都是温煦的感觉:现如今,他们祖孙两个一老一小,朝政不稳,他可不能再失去这个皇祖母了。若是那样,他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一个了。
不管是谁治好了太后的病,都是他的大恩人,他定要好好酬谢。
想至此,他笑问太后:“皇祖母,您看,朕该赏赐些什么呢?”
太后呵呵笑着:“皇帝有这个心思自然是好的,按说治好了哀家的病,跟擎天保驾的功劳也没什么差别。不过赏赐得多了,怕有害无益。还该赏赐些实惠的,免得她们回去招人眼热!”
云浩天也是这样想的,当即就点头,招手叫来他身边的一个大太监:“你去,取十匹绫罗绸缎来,再封一百两银子,嗯,把宫里有的点心盛一大盒子来。”
说完,他眼神又落到筱蓉脸上,这个小姑娘是不是饿坏了,怎么一个劲儿地砸吧着指头啊?
筱蓉被他看得极不自在,脸上火烧火燎的,心里暗急:你总是看我做什么?害我这么大的人了还得学着小孩子吃手指头!
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些东西,想来他们日子不会难过。过两天,等哀家好的差不多了,就送他们出宫吧。”
众人纷纷附和着皇上英明,太后慈悲,奉承的话满天飞。
那大太监已经领了几个小太监搬了东西过来,一一地都给太后过目了,才转身对李氏笑道:“也是你有缘,碰到这么慈悲为怀的主子,这些东西够你们一家子用半辈子了。好生存着,别霉烂了。”
当着太后和皇帝的面儿,这太监似乎没有什么顾忌。阴阳怪气的语调配上那一副公鸭嗓子,想不让人注意都难。筱蓉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只见他面白无须,下巴窝着,像是个老太太。眼睛里满是谄媚的笑,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太监不寻常,虽然身为奴仆,可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丝卑微的样子。
李氏见了那么多东西,眼睛早就发光了,谢了又谢,才在素秋的引导下,来到了偏殿里。几个宫女捧着东西跟过来,又给她收拾打包,忙乱了好一阵子才得清静下来。
素秋就按照李氏交代的,每日里给太后勤消毒、勤换纱布,所用的纱布一概用滚水煮过……
过了两日,太后肚皮上的刀口开始结痂,慢慢地长合在一起了。筱蓉心里甚喜,就开始盘算着赶紧出宫回家。
这宫廷里虽好,可她一日也不愿多待,不知为何,总觉得这里头阴森森的,似乎在暗处隐藏着无数的巨兽。
过了两天,太后的伤口基本上长好了,筱蓉挑了个时候,给她拆了线,又开了一些消炎止痛的方子,让李氏交给了素秋。
娘儿三个带着满满一车的东西,被皇上身边的那个太监带着人送出了宫。
李氏不敢直接回家,径自让人把车赶到了济民堂。一连几天都没有回去了,还不知道村里传出什么闲话来;也不知道张顺那个死鬼是不是到处找她?
济民堂的掌柜的余扬老早就得了信儿,带着几个伙计眼巴巴地守在门外,见了李氏的马车回来,忙迎上前去,七手八脚地把他们娘儿几个从车上接下来。
看着几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