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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下咽着浓得冷却后可以结成龟苓膏的药汁,还未喝完就受不了,直反胃。
“快吃口酥糖。”贵公公放下还余下一些药汁的碗,捏了块酥糖递到我嘴边:“幸好熬得浓点,否则象昨日一样,喝得越多,吐得越多。”
我无力地微微摇了摇头,疲惫地闭上眼睛。好象药有点疗效,也许是喝下去太难受了,所以肺反而给闷住了。
躺在贵公公的怀中,微微喘着急短的气,声音细若游丝:“好想见逸风,这次去,能不能再见他一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我的病好了许多,靠在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榻前还生着炭炉取暖。捏着本书看着打发时间,再过二日就可以到汴京了。
贵公公走了进来,拍去朱红斗篷上的琐琐银白,笑着道:“好大的雪。”
下雪了?我撑起了还酸乏的身体,贵公公见我想看看外面,立即走到软榻前,脱下他的斗篷,包裹在了我的身上,随后扶着我走到船窗口,打开了一扇木窗。
一股寒风夹着几片鹅毛般的雪花扑面而来,外面已经俨然全部都是白色了。冬天的第一场雪终于下来了。
慢慢的伸出了手,探出窗外去接雪花。我的手也很漂亮,多年保养让手指如葱,白如玉;雪花飘入微颤的掌心中,同样的晶莹。自古红颜多薄命,我本是天上的百花仙子,却在人间受苦受难,历尽情劫。
“别这样,小心冻着。”贵公公好似也为我而动了恻隐,微微叹了口气,将我又扶回了软榻,关上了窗。
当我勉强能起身走动时,汴京郊外的码头终于到了。
贵公公命人将马车直接赶到岸边,我一上岸就坐上了马车。马车里有个女婢,专门伺候我的。而贵公公则跟着侍卫骑在马上,冒雪前行。
车进菜市口时,突然异常的热闹,许多人都围着看什么东西,将路给堵住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暂停等人散开。
我撩起车窗帘布问骑着马的贵公公:“怎么了?”
贵公公拉紧着缰绳,侧身道:“应该有死囚正在被砍头。”随后叫人去问问砍的是谁。
怪不得下着那么大的雪,却围着那么多的人,原来是看砍头的。古代的老百姓也是无聊,有钱的可以去青楼,没钱的又没有电视、没有卡拉OK,看砍头也许是最刺激的事情了。
一个侍卫踏着满地已经被踩得泥泞的地走了过来,对着贵公公禀告:“报贵大人,砍头是福作监福公公那里的,一个叫小来喜的公公。斩立决,暴尸三日。”
贵公公沉声道:“知道了,下去吧。”
随后对我道:“从四品作监福公公,还是小来喜的干爹。。。”话到此处不再多言。
人稍微散开了点,我遥见一具无头尸体正趴在断头台上,而脑袋已经被绳子捆住了头发,吊在了木杆上。刽子手已经开始用微热的水,冲浇着鲜血淋漓的台面。
只听到准备散开的老百姓于兴未了地,兴致勃勃议论着:“要死了,这个太监还小着呢,看样子才十五六岁。”
“那么小就杀人?”一个人还是不可思议的道:“还是谋害三王爷之罪。”
另一个人指着右手背中心位置,象多扒了半碗米饭一般精气十足:“我看得真真切切的,手背这里还有粒黑痣。”
贵公公凑近窗边,低声道:“福公公是三王爷的人,入宫后如碰到,要。。。”
小来喜是福公公的干儿子,而福公公又是三王爷的人,小来喜谋害三王爷。。。怎么那么的混乱。难道小来喜是太子皇上的人?我好象找到了其中的奥妙,如果小来喜真的谋害三王爷,那是皇上求之不得的,现在只有一个理由可能说得通,那就是小来喜是被诬陷的。皇上当众砍了他的头,又可辟了杀亲兄弟的嫌疑,又能削弱了三王爷党。
也管不了那么多,反正宫廷权利斗争历来如此,砍头暴尸虽然凄惨,但也算是痛快。袁崇焕一代忠将,落得个投敌之罪判了个千刀万剐,扒光了用渔网拖去菜市口,被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一口一口给咬死的。过了几十年,还是他的死敌清朝给平了反。没有所谓的真相,只有当权者认为如何就是如何,所有人的命都为了江山社稷的需要而起伏不定。
车轮又慢慢转动起来,带着我去往不知的命运。
再过几条街,就是皇宫大门了。大雪中,人比往常少了许多。俗话说穷人夏天,富人冬天。大冬天的,富人可以踏雪寻梅、可以抱着炭炉下棋饮酒。穷人只能尽量窝在被窝里御寒,更穷的也只有冻死在路上。
幸好宋朝经过近三十多年的发展,京城里也算见不到多少乞丐。平心而论,以前惩治贪污救灾款官员,能让老百姓有口饭吃,不至于饿殍遍野,当今皇上还算是明君。我只能怪自己投胎投得不好,如果投身成为公主,也许现在被玩的是赵凤。
还未来得及自缅自怜完,突然一声尖哨声划过有点安静的街道。
我坐在车里听得真真切切的。车外的贵公公紧张地大声命道:“御”
“噌、噌~”车四周拔刀声此起彼伏。
“嗖嗖嗖~”破风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呼啸而来。
陪我坐在车里的婢女失声尖叫起来,因为一支支箭刺破了车厢,才短短几秒,就将车扎成了个刺猬团,幸好车是厚实木板打造,否则我早就归西了。但仍有二三支臂力足的,透射入车厢木板,差点射中了我们。
车外“叮叮当当”的全是刀击落箭的声音,不时还有一两声闷哼。有人中箭后,倒下马去。
“咴~”马受惊大叫后,发了疯一般往前跑去。
我和婢女在车厢里被颠得象饭馆厨子手中炒锅里的蛋炒饭,根本没有坐稳过。我只得紧紧抓住车窗,稳定住身子不被颠出车外。
“救命,救命呀来人,来人。。。”婢女头刚撞到车顶,屁股就坐塌了一个装着点心的小筪。
有一点是幸运的,就是这里是京城,前面必定没有悬崖之类的,车总会停下。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十三章 被劫
第十三章 被劫
车不停地如惊涛中的小船颠簸着,“咚~”的一声,一个浑身是血、身上中了数箭的车夫倒在了车厢内。那双带着血、毫无光芒的瞪大眼睛,让婢女又一次的尖叫起来,车一个震动,让她也顺利的抓住了唯一一样可以抓住的东西,我。
我真是有苦说不出,病身还未痊愈,自己都快没力气了,还要多一个负担。
在我真的快抓不住的时候,车终于停下了。
“救命,救命呀” 惊魂未散婢女抱着我又哭又叫。
还未等我将狂跳不已的心放下,去安慰她,只听到“嘶”的一声,车帘布被刀一下砍了下来,三个黑衣蒙面人站在车前,个个手中拿着把官刀。
朝廷的人?我心中一惊,已经有一个拿着刀跳上了车,对着我和婢女就砍了过来。
“别,别杀我。我是太子的人”婢女吓得面无血色,往旁边躲避。黑衣人手中的刀跟着她身形抹了过去,一声惨叫过后,她背后厚实的冬衣已经划开一道口子,里面的棉絮带着血翻了出来。黑衣人手起刀落,将刀贯穿入了她的身体。
婢女挣扎了两下后,就匍在车厢里不动了,血慢慢地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我已经不知道如何动了,逃也没用,我根本不是这些杀手的对手。只有静静地坐着,将瘦弱的病身靠在车窗旁,看着眼前的血淋淋一幕,等待着死亡。
死,我并不怕。只是我想再见一面逸风,还有十几年来一直牵挂的北华。但不要紧,死后我去奈何桥上等他们,只要耐心的等,他们一定会来的。
我微仰着头,看着黑衣杀手在相对狭小的车厢里,弯着身体,举起沾满红色鲜血的刀,对准了我。。。不知道为何,居然嘴角露出丝笑容来。
“咴~”原本被另一个杀手牵着的马,不知道为何受惊扬前蹄,让马车左右摇摆了下,
在车厢内的杀手一个踉跄,手中的刀失了水准,一下刺到了我身边的车板上。
那个牵马的杀手,手中的刀一提,对准马的胸口要害捅了进去。马连声音都没发出,就嘭然倒地,四肢抽搐了几下就死了。马都杀得那么利索,看来是专门经过训练的职业杀手,说不定还在战场上混过。
黑衣杀手用力抽着自己手中的刀,只是刀刺入过深,被卡住了,他用足了力气都没有抽出来。
我慢慢地从头上取下一支金钗,小心地递了过去:“用这个吧,完不成任务,说不定你会没命的。”
杀人一下愣住了,下面一个杀手跳上车来,举起刀就朝着我砍。现在马死了,车应该不会摇了,失手一次总不会有第二次吧。
我拿着钗,闭上了眼。。。结果我没看到,已经颠得车葫芦几乎散了架的小车,车轮上的木轴因为承受不了那么多人的重量,猛地松散。
整辆车没有了车轮支撑,从半空自由落地,重重砸在了地面上。
那个要砍我的第二个杀手,也因为一时冲力,从车里翻了出去,摔进了旁边雪水半融的烂泥地里。巨大的震动能把人给震翻了,而我原本就虚弱的身体怎么受到了,再加上这一而二、二而三的折腾,被震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死了吗?好象没有,否则牛头猪面会来接我。
睁开了眼,怎么还是黑呼呼的,难道是把眼睛摔坏了?大约是死了,要不怎么会在地狱里?
四周又黑又暗,伸手几乎不见五指,弥漫着一股子臭味。不时还传来了“冤枉啊,冤枉~”的凄厉叫声。
我感觉手边毛茸茸、热乎乎的,用手一抓,登时跟着那团活物一起尖叫起来。原来是只耗子
只听到角落里有一个用嘶哑的声音急叫道:“别放了,给我,快给我”
旁边居然还有人,我壮起了胆子道:“可是已经放了。”
于是一声惋惜传来:“真可惜。”
听声音象是上了岁数的,于是我小心地试探着问了声:“阿婆,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此时眼睛慢慢适应了光线,大致看清了自己所在位置。四周密不透风,只有在头顶一丈高处开了个小的出气孔,一边的墙角有扇只能缩着身子爬出去的狗洞,洞前还有扇铁栏杆门围着。
同室里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除了刚才出声的,隐隐约约好象还有一个。
刚才问我要老鼠的女人,喃喃自语着:“阿婆。。。我还未到二十五,却成了阿婆了。。。”
于是我改口问:“大婶,这里是哪里?”
这个女人只管自顾自干笑着,另一个蜷缩在一角的一个女人,喈喈地干笑起来:“这里是京畿大牢,关在这里的当然都是犯案。”
“天牢?”我心中一惊。
“不是天牢,是大牢,汴京府尹大牢。”女人更正着。外面一声声冤枉声传来,她不禁有点烦躁,扯着嗓子吼了起来:“别叫了,叫了也没人听。这里冤枉的人多着呢,省点力气吧”
于是叫冤的女人停止了喊叫,改为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
居然把我弄进了大牢里,也许贵公公想破了头,都不会料到我会在官衙里的大牢里呆着。怎么这大牢跟电视里拍得不一样呀,电视里的大牢总是敞开式的,如同狮子笼。而且上面的木栅栏间隔距离很大,通风良好。不象这里,黑咕隆冬的,简直象是运送黑奴的囚船。
另一间牢房的女人还在啼哭,女人对着我用同样嘶哑的嗓音道:“让她去吧,哭累了也就停了。死了更好,留着活受罪。看你还算硬气,应该不会象一些人一样,不出几天就自寻短见了。你是犯了什么事进来的,判了几年?还是流放?”
我一时无语,难道说,三王爷的独生女儿抢了我的丈夫,然后想杀我,后来莫名其妙就被关了进来。那么一定会被认为是疯子,等同于外面西斯底里喊冤的女人,只会让人烦躁。
于是我胡乱编了一个:“因得罪了权势,被捏造个罪名被关了进来。因为当堂气晕了,所以没听到到底判了多少时候。”
女人嗯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仿佛坐在那里养精神而另一个女人还在喃喃着,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我突然有了丝绝望,难道那些想暗杀我的人,打算将我关在着人间地狱里一辈子?
时间从未有那么难熬过,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传来衙役的喝叱声:“开饭了,开饭了”
无论是养精神的,还是喃喃自语的女人一下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