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好的。”我终于流泪了,紧紧握着他的手,坐在那里陪着他。
不久后狗剩象是睡着了,他的重孙子走过去,用手探了探鼻息,立即嚎着跪下,伏在床前大哭。他的几十口在屋里屋外等着的后代,一个个跪下也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我流着泪大吼一声,抓起身边的拐杖顿了顿地,让几十个嚎哭的后代都抽抽噎噎起来:“活到九十高寿,走了是喜事,不准哭拿寿衣和水盆过来,让你们的老祖宗干干净净、太太平平的走。”
女的立即抹着眼睛无声地退了出去,而男的端着各种身后事用的东西进来了。
我侧头看了眼狗剩,用手轻抚着他的脸,含泪道:“安心去吧,我早晚也会去。到时我们见上一面,说几句话”
狗剩下葬时,我没去魂魄已走,留下的躯壳无所谓了。我也不想再看着棺材放到坑里,不愿意听到土一铲铲的掉在棺材盖上的声音。
狗剩死前要求埋在我空地的最旁边,而不是埋在他妻子旁。听他的后代追忆,狗剩和他妻子只有责任,没有爱的过完一生。老时迷糊时候,总是嘴里叫着我的名字。因为怕我身边的男人不高兴,后代都没敢说。
有点愧疚,本以为这辈子的情都还清了,结果还是有欠着的感觉。
剩余的日子不多了,我必须加紧时间快乐的活着。
“别动,要等干了才行”我用力压着孙扬威,让他不能挣扎。
“干嘛你都老得满脸褶子,还涂什么东西?再抹也抹不平。”孙扬威没个好气的道:“小心我好不容易积攒的胡子,胡子上不要涂。”
“河底里的泥,很有营养的保证涂好以后,年轻五岁。”我一手拿着装着黑泥的碗,一手拿着刷子熬着泥在他脸上抹着。
“还是随她的意吧”在一旁脸上涂满黑泥的赵晟,苦着脸道:“否则她又要浪费鸡蛋和黄瓜了。”
赵惟能、羽也坐着,一动不敢动,否则脸上的泥就往下掉。一个个都是黑脸包公样子。顺便说一声,包拯也死了,我都已经九十了,活得比后辈包拯还要久。
砚茗嘿嘿地笑了起来:“还别说,这么一折腾,脸上却是滋润了许多。”
“别笑”我吼了一声,迈着微带摇晃的小步走了过去,在砚茗脸上又加了两刷子:“泥都掉下来了。要等到全干了后,才能剥下来。现在闭上眼睛睡觉,正好午睡一下。”
过了一年,宋英宗也死了,这个皇帝才上位四年,三十五岁就嗝屁着凉了。陪葬有高后、狄青、杨延昭等,也算是英明,只是死得太早。接下来的皇帝只有二十岁,居然还听说了王安石正在闹变法,这个皇帝应该可以活到我死了吧,否则我真的要成为死不了的老妖怪了。
一晚上,身边的逸风摇醒了我,轻声道:“百花,我先去了。他们来接我了”
心一惊,我立即醒了过来,身边的逸风已经去了,面容安详,身体还温热。
忍不住紧紧搂着他渐渐凉去的身体老泪纵横,希望他能再回来,一时间有了想立即跟着他一起去的念头,几乎肝肠寸断。直到天亮,进来伺候的小丫鬟发现了,赶紧出去叫人进来,才将我拉开。
送走了羽,砚茗也去了。他是在我帮他做面膜,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等面膜干时,安静地离去的,这个家伙就爱臭美。
为了实现我的诺言,我叫他的清身子穿衣服的儿孙,帮他套上了艳丽的衣服,还放上了他最喜欢的香料。盖上棺材前,我叫儿孙们出去,随后摸了他几把。
断七的那天晚上,他和砚姬来找我了,年轻般的模样,居然还穿着艳丽的花衣服。说是阎王经不起他们闹,答应他们穿上这衣服来看我一次。还嘻嘻哈哈问我漂亮不?
我叹了口气:“这款式过时了,明日帮你们烧两件纸衣去”
余下赵晟、赵惟能和孙扬威以及羽,大约他们都是练武的,所以身体经得起耗?
每人端了一碗冰糖银耳羹吃着,我边吃边道:“要走就一起走,不准拉下其他人”
孙扬威苦笑着:“我就九十八了,要走应该我先走吧。”
我瞪了瞪眼:“敢,你敢先走,我立即就去养小白脸去”
“噗~”其他三个不防喷了出来,大声咳嗽着。虽然这样不雅观,简直是没修养的行为。但我们已经九十多岁了,哪个人还能苛求一个九十多岁的人不噎着?活着已经不错了。
吃完银耳,孙扬威抹了抹嘴,突然侧头对着空气道:“现在走?行呀,我说一声。”
然后对着我道:“百花,我可能先走一步了,等你下来后我们再聊。”说完伏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了。
“扬威~”我用力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老眼湿润地走了过去,用手轻轻推着他依旧宽大的肩膀:“别走,等等我”
赵晟和赵惟能也紧张起来,试探地喊着:“哎,别真死了,说好一起走呀。”
“扬威~”我哭了起来,孙扬威也走了,一个个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又回来了”孙扬威冷不丁的抬起头。
“我的妈呀”我和赵晟赵惟能三人吓得鬼哭狼嚎。
“百花,我就是怕你难过”孙扬威站了起来,已经弯了十几年的腰挺了起来,双手扶住了我:“我大限到了,我们几个原本都是三四十岁就要死的人,因为你,阎王不得不添了我们的阳寿。所以我去后,你别哭,我会等你的。下面很热闹,我们不会清苦寂寞的。百花,好好的活下去,活到我们来接你”
“好,好”我泪中带着笑点着头。想骂他的话,都给全忘了。能活过来就好,活着就好
刚答应完,孙扬威放开我躺到了我的床上,横卧后笑道:“死在你的芙蓉帐内,才是英雄本色。”说完,慢慢地阖上眼。
我走过去时,他已经断气,这次无论怎么喊,怎么推,再也没醒过来。
一年后赵晟也去了,他可是最厉害的一个,第六代也出来了。第六代呀,怎么概念皇帝都死了五个,还能说什么。
我看着唯一陪着我的赵惟能,每天手紧紧抓着他,他到那里我也去哪里。上茅厕我也跟着去,就是不敢放手。生怕一放手,他也离开我,留下我一个人。
我现在宁可死,也不愿意一个人老不死的活着。他也终于实现了一生的希望,那就是我天天晚上跟着他睡,独占我一人。
赵惟能终于过百岁大寿了,他居然活过了一个世纪。百花山庄上下热热闹闹,我和他的孩子是活得最长的,一个都没有少。从善、从贽八十多岁,太老了,所以派儿孙过来。我们坐着,让儿孙们按照辈分一个个的轮流给我们磕头。
“磕完了?”我左右问了问。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一个我都已经记不清是哪代的喊道:“老祖宗,来的都磕完了,还有许多都已经走不动路了。”
“噢~,别那么大声,我听得见。”我的话又引起一片笑声,都说我老当益壮,我和惟能两个老祖宗可以再活上一百岁。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四十章 落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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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落叶归根
我侧头对着赵惟能道:“老头子,我算算大约一百来个吧。”
“差不多”赵惟能点了点头,他跟我一样,老得简直快成树根了。
众人笑着,一个人喊道:“两位老祖宗,家谱里算过,五代起来有三百五十多个呢。”
另一个道:“这个数还不准,指不定现在出来了几个,破了三百六十数呢。”
“那么多呀”我一惊,眨了眨眼:“从善和从贽干什么呢,怎么弄出那么多个?”
众人顿时爆笑,都说我这个老祖宗真有意思。
我没敢说我还有跟其他男人养的孩子,还有七个之多。如果加上他们的,我真的有一千多个后代,或许二千个。天啊,我生那么多干什么?算了,生都生了。
两碗煮得稀烂的寿面端了上来,先给我和赵惟能这两个老祖宗吃,里面放着鸡蛋、炒过的肉糜、碎菜末、还有猪油。
闻闻挺香,吃起来却没味。老了就是如此,嘴里好似总是塞着个棉花,牙也没有了,吃什么都没有味道。老得连拿碗的力气都没有,扶着碗的手也会抖,所以吃饭只能靠小辈或者丫鬟伺候。
我和赵惟能一口口吃着小辈用筷子夹过来的寿面,赫赫笑着。就算如此,能活一天是一天,只要活着,就是赚了
吃了会儿,我好似看了什么,只见牛头马面走了过来,站在了桌边。
这大白天的他们过来干什么?我看了看大家,所有人好似都不知道有鬼差站在旁。有些人还从他们如同虚幻般的身体穿过。
我侧头看了看赵惟能,赵惟能也停止的吃寿命,看着我点了点头,他也看到了。
我笑了起来,就是说我能和赵惟能一起死了?这样也好,不错
“两位仙人吃完寿面,小官晚上再来。”牛头抱了抱拳后,和马面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嘻嘻哈哈拼酒、吃肉的酒席宴上。
“老头子,听到没有,吃吧。”我笑着对赵惟能道,随后手指着桌面上的红烧肉:“帮我加两勺肉汤汁上去。”
“我也要,我要三勺。”赵惟能也开口要浇肉汤,我们俩吃得饱饱的,嘴里好似也尝出了点味来。
傍晚临近了,宴席终于结束,所有人吃得是肠肥脑满地看焰火。我们少有的高寿老人,在当时可算得上国泰民安的标致性典范,所以就连皇帝都派来了官员慰问。州府、县衙,各省各级也派来的官员,我叫他们什么都不要带,就带烟花过来,足够放到半夜。
身边第五第六代的孙儿们高兴地拍着手,仰脖子又蹦又跳地笑呵呵看着一刻不停放着的烟花。百花山庄今日客满,连花酒都不喝了,都出来看满天璀璨。
“老祖宗,好看吗?”一个后辈大声问我,当然不是怕我听不见,而是烟花燃放时有响亮的声音。
“好看、好看”我笑着点头。侧头看到赵惟能躺着,笑着看。还好,还活着
看完焰火,我和赵惟能回到了老院,洗洗后就睡下了。
等到守夜的丫鬟出去后,赵惟能轻声道:“百花,你真的没骗我。”
我微微一笑,想必脸上的皱纹象刀划出来一样:“就要去了,你怕不怕?”
赵惟能伸出手,轻轻捏着我的手:“我想先去,你帮我办后事,我才放心。”
我气鼓鼓地道:“没良心的东西,难道非要我一个人你们才开心?女人走在男人前面是福气,你就不能办我的后事?”
“赫赫”赵惟能笑了起来:“我走在前面先帮你打点好,否则那些小子不肯让你升仙怎么办?睡吧,睡着了走才好。”
也是,睡着了走应该舒服点,我闭上了眼睛。
半夜有人喊我,我睁开眼一看就骂了起来:“你怎么先走了,真的要**劳办你的后事?”
赵惟能,应该说是北华,已经身穿雪白对襟长袍,一副神采奕奕的年轻姿态站在我床前:“百花,谢谢你给了我一生。我先走一步,明日晚上来接你。”
“死老头子,回来”我气得大吼一声。北华却俊脸含笑,面对着我往后飞去,消失不见。
“老祖宗,老祖宗”丫鬟推着我。
我猛然惊醒,让丫鬟扶着我坐起,侧身看身边的赵惟能。
孩子睡觉,越看越有趣。老人睡觉就可怕了,有时会张嘴个嘴,嘴里空洞洞的,简直像个活着的干尸。此时赵惟能嘴巴微张,没有象平时的全张,双眼紧闭着。
我伸手探了探,没气了。长叹一声:“准备后事”
丫鬟一听,立即跑了出去大声喊着:“老祖宗去了,大家快来呀。”
我静静地坐着,看着儿孙辈帮赵惟能清洗身子,套上干净衣服。
我开口了:“穿上那么多衣服干什么,有些衣服还能送送人。”
孙子们左右看看后,一个人说道:“这衣服别人不要。”
也是,死人衣服谁要?现在不缺衣少食,就连善堂的孤儿也比以前少了许多。我点了点头:“那就全套上吧。穿不了的就叠好放在旁边,烧了有烟,不如就这样带去吧。”
所有都整理妥当,几个成年而且不算老的女后辈走了进来,男的抬头,女的抬脚,将死者放入棺材。随后一个女后辈拿起梳子,再梳了梳赵惟能已经梳得光亮顺滑的白发。
我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走到棺材前,长长叹了口气:“你倒好,还是扔下我一个人,等我下去,看不好好罚你。”
将老院布置为灵堂,棺材尚未上盖,昨天吃寿宴的后辈现在来吊唁。
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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