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即进入大门,直往春阳楼去。
上了六楼,门口站有四个带刀侍卫,其中一个打开包房的门,就见里面已经放着一桌上乘酒水,而有一身穿便服的人背对着我看着窗外风景。
门关上后,此人转过了身。
我立即跪下请安:“小女拜见太子”
是太子,多年未见,模样和当年差不了多少,只有八字胡密长了许多。他现在看来没有那么老,当时应该是少年老成。整天的勾心斗角,做做缺德事,晚上一定睡不好觉,不老才怪。差不多年龄,赵晟就比逸风看上去老了五六岁。
“请起”太子太客气了,居然用了请字。
“谢太子。”我站起身来,头微低站立。
太子打开一扇雕镂空花的木窗,眺望百花山庄里美轮美奂的风景,好似赞许着:“都说百花山庄堪比皇宫,今日一见,却非所言。应该是天上之仙境怪不得泾国公和其他官员,流连忘返。”
他一转身,见我又跪在地上了。都说百花山庄跟皇宫一样,我能不跪吗?
我敬小慎微地回道:“这里房子虽然多,但都是按民居所建,有客人住的,也有瘟疫过后的那些孤儿租下、栖身挡雨。来租的客人大多图个安静,暂时躲避世俗烦恼。哪比得了皇宫雕栏玉柱,龙气聚集之地。”
“又跪下干嘛,起身,快起身。”太子很是客气,客气得让我浑身发毛。
以往的经历证明,太子是只笑面虎。当面很是和善,但翻起脸来,根本就不去管是不是承诺过什么。他现在越是客气,越证明他带着打算来的。
我又道了声谢后,恭敬地站起。
太子又转身背对着我,双手背在身后,对着窗外风景悠悠道:“接到你信后,周珩之事已得知。但周家乃朝中重臣,我不宜插手,只能让父皇暗中调派孙将军去江南驻军。你不会怪我吧?”
废话,能怪吗?你太子说要杀了我,我立即就会被乱刀砍死。救不救我,都不是他的本份。但好话还是要说的。
我柔声而言:“多谢太子抬爱万岁关心就等于太子关心,怎能说太子无动于衷,袖手旁观呢?”一听我说万岁等于太子,太子能不乐吗?
果然太子肩膀微耸几下,显然是笑了。过了会才道:“早知百花山庄的刘百花聪明过人,只可惜是女儿身,如是男儿郎,必定能匡扶社稷,尽诸葛之能。”
我没有被这好话弄得昏了脑袋。诸葛就是诸葛亮,刘皇叔的军师。刘皇叔是谁?说白了也是三国里借着自己是刘家子孙,反对曹操,建立一方霸权的造反头子。我是女诸葛亮,赵晟岂不是虎视眈眈,试图割据一方的刘备?
太子一定是被身边进谗言的小人给说动了,所以亲自过来一探究竟。话里有话,一个套穿着一个套,就是想从我嘴里探听到一点消息。说白了,就是怀疑百花山庄是不是赵晟暗中联络造反据点。
真是太累了,说个话都要那么累。但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一句话说错,一个大意,也许就会让赵晟和我身处险境。
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轻描淡写的笑了起来,自贬着:“小女哪是什么诸葛,臭皮匠都挨不上,充其量也只能算个老鸨如果上了朝堂,也许小女会吓得连步子都迈不开。跟那些老主顾也最多逗个趣,也是人一走茶就凉。”
“太过谦虚了”太子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轻声念着:“太子定会继承大统,但朝中非你所能为。大隐隐于市,若能庸碌一生,到老回乡,也算是福。。。”
我的心一直往下沉,这是我不久前给逸风的信,送信人是自己人,很是牢靠。但还是被太子拿到手,并且将我的简体字,全部翻译过来,一字不差。
第三部 春来百花开 第五十五章 太子一叙
第五十五章 太子一叙
信如何到了太子手上?孙扬威是太子细作;送信人是细作;送信人路上住宿或者吃喝时被太子细作拿去看了;逸风为了邀功给太子看;逸风看时屋顶有细作拉开房瓦从上而下偷看或者逸风一时大意被身边的家丁看到。。。太多太多的可能。
我不想去怀疑,否则只会让自己陷入迷茫和困境。就如同太子一样,什么人都不信任。为了一封小小的家信过来从我这么一个老鸨口中套话。
“告知相关人等,尽早往江南发展,撤出京城。盼归,念你。七月二十六,百花笔”太子读完后,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浅笑,再密的胡子也挡不住:“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我看到此信,都敢惊诧。难道你不是女中诸葛?还有王钦若、陈尧叟你怎么得知的?”
冷静,冷静这可是掉脑袋的事,不光是我一个人的脑袋,逸风必定也牵连其中。
前后再飞快的品味了下我写的信,幸好没有写与太子不利的事。于是我壮起胆子,微笑着:“看来逸风听了我的话,将信交予太子,期望能尽早回乡。”
太子愣中,我开始慢慢解释起来:“太子已是天望所归,人人共睹,所以小女就写上了太子定会继承大统。”有时不怕说错话,就怕看错人。先一顶高帽子套上去,哄得开心点,等会万一说错了什么,也不会落到太惨的境地。
太子点着头,虽然没笑,反而一脸严肃,但目光柔和,显然受用了。
我看了看太子的脸色,继续道:“小女整日厮混于此,多少听到朝中能人异士颇多,王钦若、陈尧叟也是偶然得知。太子也知小女与萧大人,以及其他一些男人有瓜葛,但他们个个都远离。朝中如有如此多贤臣,那么还不如早日落叶归根或是定居于此,以解相思之情。”
太子细细一品,敏感地问:“你是从谁嘴里得知王钦若、陈尧叟的?他们说了些什么?”
这又不能乱说了,否则太子一个恼怒,想深究此事。那么我就惨了,非抓起来送往刑部,然后大刑伺候,非要将无须有的人、所有体貌特征全部描画出来,才肯罢休。
我半真半假的编故事起来:“小女不敢隐瞒,那日躺在院中午睡,不知道谁可能内急,来不及回包院上茅房,直接就站在院子僻静处方便了。无意中听到两人边尿边议论,所以是谁也不知,也听得一字半解的。只知已有人惶恐自危,生怕这两人未得到印证,就在太子面前添油加醋的说了不实之话,以博得太子信任。虽不曾见过这两人,但知人知面不知心,所以写上这两人姓名,想让萧大人多加小心。”
造谣百花山庄是赵晟的据点,一定也有这两人的份。索性主动出击,就说他们举报都是别有用心,让太子自己去明鉴吧。
太子眉头微结,开始思索。虽然他与赵晟样貌不同,但皱眉的样子很是类同。
过了许久,他终于说出了来意,并且加重了语气,有着威吓的意味:“近来有人传言,当然不是那两个臣子所说。传百花山庄暗中勾结官员,意图为朝中某个皇子皇孙,为将来动摇社稷组织党羽并敛财。”
这又是需要小心应对的话题,如果这次不让太子信服,以后有得麻烦了。
我顿时跪下,匍匐磕头,装出一副诚惶诚恐模样:“小女万万不敢太子明鉴,百花山庄虽然收入不错,但偌大的山庄,那么多人,最小的孩子才十一岁,再加上这几年已成家立业、养儿育女的,已近七百人。吃的、穿的、用的、戴的,还有请教书先生、坐堂的郎中大夫,哪笔都需要银子来垫。每月花的花,用得用,再加上各地赈灾、施粥、施药,别说是皇家要用的银子,剩余的还不如一个普通大户人家来得多。就请太子多住几日,便知百花山庄是如何营生,一定帮小女去除如此随意猜想之言。”
百花山庄总是打着蒙受皇恩不敢忘本、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响当当旗号,已经连续两三年在各地做善事。大宋疆土还是比较大的,等灾情到了京城,皇上在下旨赈灾,至少要耽搁三四日,灾民饿着肚子容易出事。
太子听后,脸上又变平缓,微笑道:“百花山庄在离京城较远的南方一带先一步施粥,并时时为朝廷安抚民心,功不可没。我与父皇岂能不知,快请起。”
我跪着谢恩:“百花山庄能有今日,是因朝廷安稳,国泰民安。多谢万岁,多谢太子。”好话说完了,才站了起来。说这么些话,已经跪下几次了?幸好没有进入皇宫,否则刚开始时能把自己一遍遍的跪得累死。
“看来确实是空穴来风,无稽之谈。”太子的话让我稍微松了口气,只见他眼睛微微转动,如同聊家常一般和煦道:“泾国公如何?”
我的心又提起来了,这叫什么事,不给人消停。‘泾国公如何’,怎么个如何?身体还是品行;外表还是近期动向。。。中国语言很奇妙,一句话,五个字,意思多得去了。
这叫人怎么回答呀我略加思虑后,犹犹豫豫道:“小女不敢”
太子微笑着:“这里无外人,但说无妨。”还无外人,把我当自己人,其实刚才一句话说错,指不准过个三五天就身首异处,或者莫名其妙悬梁自尽了。
于是我只能又跪下,毕竟要说的是皇亲国戚,太子同父异母的弟弟坏话。
我好似有点痛惜道:“泾国公已纳妾,小女也得知姬妾已有孕者,原本就不敢有非分只想,只是难逃注定缘份。也有规劝,希他以前程为重,辅佐太子。但他还是留恋于温柔乡内,一来这里,就乐不思蜀。为国建功立业者,哪有整日沉湎于风花雪月、儿女情长的。但小女也无奈,只得随他去了。只希望他散枝开叶,多有后续,小女也可少了一份祸水之名。”
太子听后乐了,笑着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你也不用多想了。我这七弟从小贪玩,原本就不指望他有所建树,只求为赵家多添子孙。他也喜欢江南春色,索性哪天将他封到此一带当个郡王,也你得偿所愿。”
“多谢太子”我赶紧的感激谢恩。
能不乐嘛。自古好色之徒,难成大业。褒姒、妲己、貂蝉等等,都是亡国丧命的祸水。太子可不要赵晟能干,越是能干的弟弟,越是害怕将来抢了他皇帝宝座。那些能干英明的皇子们,不就是一个个莫名其妙的死了,没死的一两个也被扔在了犄角旮旯里当郡王。而赵晟越是迷恋我,越是证明他对九五之尊之位无意,就不会威胁太子了。
如果赵晟能封到江南做郡王,那么就证明赵凤将成为过去。而太子继位第一件事,应该将以前遗留问题全部清除掉,赵凤的好日子快结束了,哪怕在宫里敲木鱼的份也不大会有了。
太子拍了拍手,门外的侍卫立即走了进来。太子对着依旧跪着的我道:“你先去吧。”该问的都问了,要知道的也知道了,是应该打发我走了。
“谢太子”我站了起来,退出了包房。当我出了包房,侍卫将门又关上了。
我转身,不紧不慢地离开。太子说不定还在门内观察我,太慢和太快都会让他以为我心虚。
有点同情他,什么人都不敢信,这样活着还真累我还真怀念未来一千年后的日子,虽然人与人之间越来越冷淡,但是至少不用整日用命来斗争。大不了门一关,宅在家里了事。而这个时代,哪怕在家里,麻烦也会找上门来。
今日与太子一叙,太子始终表现出对于地位的执着,没有对我有过一丝一毫的欲念,哪怕我表情之外任何地方多看一眼,这种男人也算少。只希望太子能放过赵晟一马,就让他当他的皇帝,而赵晟能继续与我相会。
莫生帝王家,还是当百姓好。杀了太多的人,除非脑子有毛病,否则晚上一定睡不好。
到了院落群,我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这几日一直跟孙扬威住在别院,而砚茗和砚姬帮我监工,修理着被烧的老宅。
为了打发周珩,他们怕火不够,堆了太多的柴,将老宅正面的墙面烧得发黑,就象多年的烧柴火灶洞。还将上面的屋檐都烧去了一块,差点没真失火了。
走进院子,就见砚茗拖着宽大华丽的衣裙在来回地走着,象是热锅上的蚂蚁。而砚姬则坐在一旁的躺椅上,整理着一团乱麻。
一见我回来了,两人立即扑了上来,一边一个的挽着我的手臂,连珠炮的发问着。
“太子没对你怎么样吧?”“他对你说了些什么?”“难道是听信了谣言,要对百花山庄。。。”
“好,好了”我苦笑着,象夹在两片面包里的薄薄培根,他们身上的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进屋吧,好久没见你们了,怎么一见就象个唠叨鬼一般?”
眼睛还往院外望了望,示意小心隔墙有耳。
“是呀,你光陪着孙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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