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想不起来什么事情比于府抄家更大了。
“姑娘……”果儿有些哽咽走到于昭面前,把信封递给于昭说:“这是司马公子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说……”
见果儿无力也不知该怎么继续说下去。于昭双眼一模糊,然后她伸手接过果儿手上的信封。匆忙打开来一看,是司马疆给她的信。
信上说,于豪勒跟于焕在被发配往西北的路上因受不了苦楚,死了!看到这里,于昭有一瞬间难以呼吸。很难想象,前段时间还是活生生意气风发的于豪勒跟刚刚长成的于焕,竟然双双死在发配西北的路上。
她舔了舔口水。继续往下看去。
信里又说,因为张氏他们是于豪勒的家眷,而于豪勒所犯乃是诛九族的大罪,在多方求情之下,皇上最终答应了把张氏等人发配到宫中当浣衣女。
天!浣衣女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张氏跟于梦这两个平日里过惯了好日子的人,怎能做得来!即使谬氏以前是吃过苦头的人。那也是做不来的啊!
夏天要顶着烈日晒衣服一不小心就中暑,冬天要忍耐严寒洗衣服,双手绝对是冻疮无数。这样非人的待遇,却如何能让张氏她们接受得了。
虽然这样的结局有点悲惨,但是于昭知道,司马疆定是做了许多事情,这才让张氏她们几个不用沦为官妓任人宰割。
于豪勒跟于焕两个死了,有可能如信上所说般经不住苦楚死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想想于豪勒虽然官居高位,但是绝对没有谋反的胆子,而到底是谁要谋反,把于府拖下水当了替死鬼。
这让于昭想起,许多年前的仲家,因为大兄跟仲嫣的关系,所以她才知道仲家在一夜之间被抄家的事情。竟是惊人的跟于府那么相似,同样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仲老爷跟于豪勒一样,同样都是身居高位但是绝对没有谋反之心的人。
于昭手里握着信,心想,到底是谁要如此陷害,陷害于府的人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果儿,现在出发去监牢。”说罢,于昭起来准备走到梳妆台前,却因为起来得急头一阵发晕。
果儿见状,忙上前扶着她问:“姑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于昭一手扶着床架一手扶着额头,轻轻摇了摇头说:“没事,就是起来得比较急。”
果儿扶着她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给她梳了头,换了衣裳后,于昭拿了两大袋银两在身,主仆二人一起出了墨园。
监狱门口,于昭拿出两锭银子给守门的官差,这才得以进入监牢之中。
来到张氏她们的牢门口,她上前扶着牢门说:“大夫人,四夫人,阿梦。”
几个人一听于昭的声音,纷纷站了起来爬到牢门口看着于昭,谬氏说道:“阿昭,我们、我们马上要被送到宫中当浣衣女了。”
于昭看着她们几个期待的目光,心里一阵难过,低着头说:“我已托人帮忙向皇上求情赦免了你们沦为官妓的罪,到宫里当浣衣女也只是权宜之计,阿昭定会继续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的。”
“阿昭,你根本就没在帮我们,当浣衣女跟沦为官妓有什么区别,同样是听人使唤的苦差事。”于梦似乎很不甘心,也豪不领情地怒视着于昭。
反而是张氏,经过这次于府大劫之后她好像看开了好多事情,看向于梦说:“阿梦,当个浣衣女,至少我们几人的清白还在,我想…阿昭定已经尽了力。”
于昭听罢张氏的话,心里莫名的觉得愧疚,本来她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李慕在的话,她可以做的事情会更多。
“大夫人……”于昭把那两袋银两拿出来递给张氏说:“这些银两你们先带在身上防身,阿昭一定会想办法,尽快把你们从浣衣局里救出来的。”
谬氏替张氏接过银两,看着于昭说:“四夫人相信阿昭一定会有办法的,阿昭可一定要快点把我们救出去,浣衣局可不是人待的地方。”
于昭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她心中的苦楚一点都不比她们几个人少,只因觉得自己不够强大,能做的不够多,所以……她内心很煎熬。
以前开朝华绣庄为的是自己,现在,她发现仅靠京城里这两家朝华绣庄根本就不够。这个世界本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若是她有足够的钱,那么她就能拿着足够的钱让很多人帮自己向皇上求情。
如此一来,说不定张氏她们也就不用在浣衣局当个浣衣女了。
“阿梦,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于昭说罢,看了她们一眼,说道:“我得走了,大夫人,四夫人,你们一定要好好保重。”
去了浣衣局那样的地方,好好保重这是最基本的了,若是不好好保重,随时都有可能丢掉性命。现在刚好是冬季,她们几个运气太差,冬天正是浣衣局最忙最累最容易生病致死的季节。
“你们午时便要入宫了,这顿饭,是阿昭能为你们安排的最后一顿饭了,大夫人,四夫人,阿梦,你们好好吃。”说着,她把果儿手上的饭盒拿过来,打开饭盒,一盘子一盘子端着放到牢门之内给她们吃。
这饭菜香味溢出,临近的几个牢房里的犯人又开始嗷嗷大叫,如此又引来官差的催促。
“阿昭走了,你们……好好保重。”说罢,她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出了监牢。
果儿跟在身后,说道:“姑娘,您别伤心了,果儿相信即使到了浣衣局,大夫人也一定会把四夫人跟二姑娘照顾好的。”
于昭心想,这个是肯定,张氏本来一直为于梦筹谋很多事情,现在也不例外。至于谬氏会如何她不知道,但是张氏跟于梦这两母女绝对是打不死的小强,坚强得很。但是无论如何,她都得尽快想办法救她们出宫,要不然在皇宫里面做浣衣女,不死也剩半条命。
“果儿,咱们去别院看看婆婆吧,回来这么些天,也没去看过婆婆,她肯定担心死了。”于昭说罢,上了马车,吩咐了驭夫前往别院。
到别院时,已经午时,太阳暖洋洋的照耀着大地,于昭下了马车后直奔苗氏的房间。还未进房间,便问道很浓重的药味与苗氏不断传来的咳嗽声。
她心中一惊,见蔡婆子正好从婆婆房间出来,忙拉着她问:“蔡婆子,我婆婆……怎么了?”
“姑娘!”蔡婆子一抬头见到来人是于昭,当下开心又激动地说:“姑娘您可回来啦!苗婆婆她……怕是要不行了。”
于昭只感觉身体瞬间被什么东西吸干般摇摇欲坠,什么叫做快不行了!
VIP卷 第一百七十章 誓死效忠
“婆婆……到底怎么回事?”于昭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身体也无力地扶着房门。
“姑娘,自从于府出事之后,苗婆婆每日担心不小心得了风寒,这几天大夫开了药服下也不见效,咳嗽也越来越厉害,苗婆婆现在便是存着一丝气力在等着姑娘回来。”蔡婆子边说边抹了把眼泪。
于昭心中难言,听着门内苗氏不停的咳喘声,她心痛得就像要裂开一般。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的事情要一起来,为什么于府没了,连婆婆都要走了……她到底错在哪里!
“姑娘,您进去看看苗婆婆吧,老奴去把汤药端过来给苗婆婆服下。”蔡婆子说罢,转身朝厨房走去。
而于昭则是悄悄推开房门,走到苗氏床前,她睡着了仍然咳嗽不止,且睡梦中紧皱眉头,很显然睡得不安稳。
她是在牵挂着自己么!
“婆婆,婆婆……阿昭回来了。”于昭伸手拉起苗氏的瘦若枯枝的手,心痛地说:“婆婆,阿昭回来了。”
苗氏渐渐醒来,睁开眼看到于昭模糊的身影就坐在她面前拉着她的手,她一阵开心,看着于昭问:“是昭儿么?是昭儿回来了么?”
于昭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说道:“婆婆,婆婆,是昭儿回来了。”
苗氏又咳嗽好几声之后,才撑着身体坐起来说:“昭儿,你可回来啦,婆婆好挂念你啊……”边说,苗氏边开始哭了起来。
于昭听着苗氏的哭泣声,再看看她浑浊的眼睛,心里头难以言语的痛。婆婆一把年纪,竟因为担心她而生病,如今这病情。看来真的是华佗在世都无力回天了。
“婆婆,昭儿回来了,回来看婆婆了。”于昭强忍着泪水,淡笑着轻轻扶着苗氏坐起来。
苗氏咳嗽一阵后,才终于停下来,伸手拉着于昭的手说:“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蔡婆子端着药进屋,见到两祖孙这般样子,眼睛一红眼泪也跟着汪汪。
“蔡婆子,我来喂婆婆吃药就好了。”于昭说罢,接过药碗。一勺子一勺子喂着苗氏吃药。
苗氏强忍着身体的不舒适,语重心长地说:“昭儿,婆婆老了没用。要昭儿照顾。”
“婆婆,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昭儿愿意照顾婆婆愿意照顾。”于昭嘟着嘴忍住不哭。
苗氏边喝药边嗯嗯嗯的忍着咳嗽,于昭知道她一定很痛苦,若是欧阳飘雪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救婆婆。
可是现在连李慕都不见人影,更何况是欧阳飘雪呢!
他到底在忙些什么?忙到连回来见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忙得连回来看她是否安好的时间都没有。
于昭在别院待到黄昏时才离开的,离开时苗氏睡得很安稳,也不咳嗽了。她想,定是婆婆见到自己平安。所以安心,这才能睡得这么安稳。
回到国公府后,她又派人送贺礼到钟府。因为钟政不管怎么样,跟自己还有李慕也都算熟识,他也在明天成亲,既然人没办法去祝贺,贺礼一定得送上的。
因为明天还有大把事情忙碌。且今天也忙得够呛,她只在书房坐了一会儿。知道李慕定不会回来之后,起身回了房。
一打开房门,却看到一道熟悉的背影,正站在床头处,听见开门声,他回过头来。“阿昭。”
于昭皱着眉,心中对他的那股怨恨随之而来,但是在注意到他憔悴疲惫的脸色时,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错怪他了!
“你、回来啦!”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她只能这么生冷地问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动。
李慕则是缓缓走到于昭面前,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对不起阿昭对不起,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能做的?”于昭冷笑问:“这几天我找不到你的人影,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为我做了什么?”
李慕知道于昭是在生气,他刚刚回来听见下人说,她每天晚上都在书房等自己,等到很晚才回房休息。
“我追到岳父与阿焕时,他们已经身染重病无力回天,欧阳飘雪都没办法……”李慕说着,无奈地叹了口气说:“我只能把他们二人的尸首运回京城埋在于老夫人旁边。”
于昭倒吸口气,双眼转悠了一会儿心想,莫不是自己误会他了?
“这两天父亲有事让我去办,所以我只能抽时间去求父亲与一些跟父亲交好的官员向皇上求情,你大夫人与阿梦她们现在虽然在宫里做浣衣女,但是阿昭你放心,我一定会再想办法把她们救出来的。”李慕说罢,双手握着于昭的肩膀,看着她说:“这几天,我好想你好想你,我日夜不停把父亲交代的事情办妥,便是为了早一点回来见你……”
于昭抬头看着他,难道自己真的错怪他了么?难道张氏她们进宫的事情,也是他办妥的么?难道父亲跟阿焕的尸首真的被他运送回来埋在老夫人身边么?
那司马疆今早也这么写信告诉自己,他没理由跟自己说假话的!可是,李慕看起来,也不像是说假话。
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她拿出司马疆的信,把今早因为激动没有读完的部分读完,原来后面那里写着,这些事情统统都是李慕所谓。
原来她错怪他了,他一直都在关注于府的事情,他也一直都在关心着自己。
而自己却以为,他无影无踪是一点都不在乎她,原来是自己小肚鸡肠,原来是自己不够信任他。“四郎……”
李慕嘴角微微上扬,她去找司马疆的事情他都知道了,而司马疆今天也找了他,跟他说了好多话,好多令他哭笑不得的话。
他是绝对不会让她有机会伤心离开他的,一定不会。
伸手把她紧紧拥在怀中,他感觉到无比的安全无比的温暖。自从母亲去世后,不曾有人给他这种感觉,只有阿昭,这个无论时世如何变迁,永远守护在他身边的妻子。
于昭在他怀中呜呜哭了起来,完全把他的肩膀当成擦鼻涕泪水的手绢。“四郎……你这几天,去哪里了,我天天等你,天天等你回来,可你就是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