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有人在敲病房的门,是秦年的声音:“开门!傅倾城,你开门!”
“不!”傅倾城尖声叫道,“青玺哥没有死,他没有死!”
她俯下身来抱住他的身体:“你没有死,青玺哥你睁开眼睛,告诉他们,你没死啊……我说过的,我说过如果你不在我就不跳舞了,你真的舍得吗?”
门被人用钥匙打开,率先冲进来的就是秦年。
看着她扑在赵青玺身上厉声哭嚎的样子,他甚至不敢上前,走一步都那么困难。
“出去,不许你们接近我的青玺哥,不要进来,不要碰他!”傅倾城微微抬起眼睛,满眼红色的血丝,吼道。
秦年顿了顿,终究还是迈步过去,从身后抓住了她的肩膀:“不要这样,赵青玺已经……”
“不,不可能,都是你们在骗我,青玺哥不会死的,你不是也说了吗?”她弯起腰,哭得撕心裂肺,“你也说了的啊,说会把青玺哥还给我的,说会把他治好的,说我可以相信你的,青玺哥怎么会,怎么会……”
他从身后将她抱住,示意别人进来将尸体推走。
她尖声叫着,想要扑过去,只是他的钳制才有力,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青玺哥从她的眼前被带走。
她终于知道哭喊没有用,该来的总会要来。
因为大哭,力气几乎已经全都耗尽,她无力地软下来。
他还是抱着她,将她揽在怀里。
“我那么相信你了,可是青玺哥……”她的嗓子已经沙哑不堪,“我的青玺哥呢?”
他只能从身后紧紧地搂住她:“对不起……”他的唇贴在她的耳际,“对不起……”
她想要的不是对不起。
她想要的是赵青玺能够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眼前。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让她相信她,他说手术会成功的……
可得到的却只有他的一句对不起,还有赵青玺那冰冷的尸体……
她不得不再问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手术会失败,为什么青玺哥会……为什么……”
秦年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下,沉吟片刻才开始说话:“手术过程中会出现任何想不到的意外,我们尽力了……”
尽力了?
这三个字比对不起还要残忍,傅倾城无法相信赵青玺仅仅因为意外而去世。
不是没有手术中去世的病患,可现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是她,遇见了才发现,原来是真的会接受不了。
如果早知道是这种结果,她宁愿他不要做手术了,至少她还能看到活着的他,会对她说话,会对她笑……
可是现在……
她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就这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
她甚至都没有和他好好的道别,在他清醒的时候,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要求他一定要活着,那么任性又不懂事。
他应该是想要和她好好地道别的吧,她多么想再听一次他的声音,就算是再一次也好。
对医院来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意外,甚至没有引起什么波澜。
赵青玺只有傅倾城一个亲人,去世之后也没有亲人过来探望。
而傅倾城还没有清醒过来,所以需要办的一些事情,都是秦年代劳的,甚至连葬礼都是。
在这段时间里,傅倾城一直都恍恍惚惚,依靠秦年成了习惯,一切都由他做主。
在火葬场,她亲眼看着她相依为命的赵青玺化作了一盒青灰,捧在手里都是那么轻。
从此以后,她想要再见到他,只有从照片里,那僵硬刻板的笑。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会像赵青玺一样留在他的身边,从小照顾她长大,教会她许多事情,替她承担许多事情,听她的小秘密,帮她出谋划策,称赞她,夸奖她……
她一直以来的唯一的依赖只剩下看一抔青灰。
她从刚刚就没有哭,可此时想到以后再也无法见到,忽然嚎啕大哭。
如果非要分别。
她宁愿选择生离,至少,至少她还能知道对方安全无恙,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好好地生活着,只是她不在他身边而已。
可死别,却是再也无法看见,再也无法触摸,一个永坠地狱,另一个却不得不继续活着。
傅倾城一直在经历死别。
一个个全都是她的亲人,这种再也触碰不到的感觉让她心中疼得像是要撕裂,无法克制。
而这段时间,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白苓。
直到葬礼那一天。
傅倾城换好衣服,成为赵青玺的唯一家人。
白苓也过来了,她的精神也不好,像是很久都没有睡好觉。
匆匆拜祭了一下她就要走,秦年却在这个时候对傅倾城说出去一趟,就像是跟着她一起去一样。
傅倾城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起身跟了上去。
果然他们就在不远处。
她小心翼翼地跟上,在能听到他们声音的地方贴墙站着。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还是声声入耳。
“阿年,我很害怕。”是白苓在说话,“他下葬了就不会有事了对不对?就不会有人发现其实是我……”
“白苓!”秦年忽然怒声叫道,“如果你想让大家都知道的话,大可以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白苓微微低头,身形颤抖,忽然抬头,“谢谢你,阿年,谢谢你帮我,如果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不是你,我大概已经……”
“我不是在帮你,我只是……”
☆、往事如烟,命中注定12【3000+】
傅倾城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两个人。
他们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可拼凑在一起,她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他们在说的是赵青玺。
白苓还在说话:“我知道,这次是我的失误,可是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先提出……我也不会魂不守舍的,也就不会……”
“作为一个医生,你应该知道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如果不是你没有因为失误而直接用了那些不干净的设备的话,这个葬礼还会存在吗?
白苓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只有这一次。”
话音刚落,就有一个身影猛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拽着他们的手臂:“说什么,你们在说什么,青玺哥是不是因为你们才死的?是不是?!”
“不是。”秦年说,看着她,很认真,“我们回去,你听错了。”
“不!”傅倾城吼道,“我没有听错,我听到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青玺哥不会死的,他不会死的,都是因为你们!”
“走吧。”
“不,不,是你们杀了青玺哥,是你们!”
白苓看了秦年一眼,秦年却异常镇定:“手术前签过术前责任书,他在手术中去世我们也很无奈,但一切都是意外,我们都尽力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申请调查……”
“我不相信。”傅倾城狠狠地瞪着他,“你刚刚明明不是这么说的,明明说是因为白苓,你们都在骗我,都在骗我……”
“傅倾城……”秦年拉她的胳膊。
她只是猛地甩开,不敢置信的,满眼泪水地看他:“你在骗我,我还那么相信你,我那么相信你!可是你们都是,你们都是杀人凶手,都是杀人凶手!”
她用力地抹去脸上的泪水:“你们都是,都是……我居然还相信你,居然相信你!我不会让青玺哥死得不明不白的,不会的!”
“傅倾城,不是这样的……”白苓慌乱地说,“你真的听错了,真的不是,赵青玺真的只是手术的意外,只是意外而已!”
“不,不是!”傅倾城满眼都是怒火,“什么意外,都是骗人的!我不会再被你们骗了,不会的,不会的!”
她转头就跑,重新回到了灵堂,看着上面赵青玺温柔的样子,再也站不住,扑到在了地上:“青玺哥,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她那么相信秦年,那么信赖他,以为他是好人,以为他是可以信任的。
可到头来,她的信任全成了笑话。
她信任的人在背后狠狠地捅了她一刀,不见血肉,却满是伤痛。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为什么偏偏是秦年?
是她喜欢的人,是她放不下的人,是她放在心里舍不得丢开的人!
是谁都好,只要不是他,可为什么,偏偏就是他?!
就是那个她以为温柔正直,善良和善的人。
这样的人,把人命当作儿戏,一句话就可以变成是意外。
哪里这么多的意外,原来只是为了推卸责任,只是为了白苓!
白苓和秦年依旧站在原地,白苓显得不知所措:“阿年,该怎么办……”
“本来就是你的错,如果她想让你负责任,你也逃不了。”
“不可以,阿年,不可以,你说过要帮我的,你说过的!”她急急抓住他的衣袖不肯放手。
秦年微叹一声,轻轻甩开:“你先回去吧。”
他转身就走,白苓想要跟上去,走了两步还是顿住,默默地转身离开。
秦年来到灵堂外,一眼就看到了扑在那里抽泣的傅倾城。
他走进去,想要将她扶起来。
可她转头看到他,便抬起手来,一把将他推开。
他没有防备,跌坐在地上。
她和他隔得很近,她满脸的眼泪,却不肯认输,愤怒将她全都充满了:“为什么是你?你明明就知道,明明知道青玺哥是我唯一的亲人,是唯一会疼我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帮她,为什么还要骗我!”
“傅倾城,你冷静一点。”他上前,想去抓她的肩膀。
反而被她抓住衣襟,哭着叫道:“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带走我的青玺哥,把青玺哥还给我啊,把他还给我,还给我……”
傅倾城只恨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竟然没有地点防备地就让赵青玺火化了。
如今只剩下轻轻的骨灰盒,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
“我恨你。”她说,咬牙切齿,眼睛红彤彤的,满布血丝,“我恨你,我不会原谅你的,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她绝对不会让赵青玺就这样离开,因为别人的所谓的失误。
可没有人愿意相信她的话,医院方根本就不理她,说她是小孩子胡闹,陆萍宜冷嘲热讽,说她是得了臆想症。
陆萍宜甚至对傅强打小报告,说她精神有些不正常,将她关在了家里,不让她出门。
她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傅清瑜会每天都来看她,安慰她,告诉她外面的一些事情。
她知道秦年和白苓依旧像以前那样好好地当着一声,赵青玺的死根本对他们造成不了影响。
她那么恨,那么恨,可偏偏无能为力,连傅家的大门都出不了。
她只能求傅清瑜,求她帮自己,帮自己出去。
傅倾城抵不过她的祈求,终于还是把她放了出去。
她再一次跑到了医院,她是想找秦年的。
可是她站在门口,忽然觉得医院像是一只张大嘴的怪兽,竟然一步都迈不进去。
她像是个鬼魂一样四处游荡,去赵青玺的墓地呆了整整一天,晚上却不想回傅家,再被关起来,随意就进了一个酒吧。
她也想,一醉解千愁。
她不怎么会喝酒,喝了两杯就晕晕乎乎的。
还想喝的时候,手腕被人紧紧地拽住,她侧头一看,眼前的人影晃动,可她一眼就认出了是秦年。
她还来不及将手抽回来,秦年已经将她手中的被子拿走,一口全部喝下。
她看都不看他一眼,把手拿了回来,背过身去。
秦年就这样在她身边坐下来,要了一瓶酒。
她没有再喝,只听到他一直不停地喝。
偷偷回头看一眼,才发现他已经喝了好几瓶,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起身要走。
秦年也跟着她离开。
他的脚步有些跌跌撞撞,明显就是喝多了,她也不管他,直接拦了车就要走,没想到他竟然也直接坐了上来。
她推他:“你出去!”
他竟然直接倒在了她的肩膀上,只剩下沉闷的呼吸声,一句话都不说。
司机看他们一眼:“去哪里?”
傅倾城又推了推秦年,他依旧不动弹。
“去……”她顿了顿,“去附近最近的酒店。”
司机又看他们一下,这才应下,将车启动。
果然开到了酒店门口,傅倾城将钱付掉,扶着秦年出来。
已经入夏,天气灼热又黏腻,傅倾城又要扶着完全没有行动能力的秦年,到酒店里的时候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傅倾城找出秦年的身份证和钱包,订了个房间,而后又扶着他进去。
将他扔在床里,傅倾城站在床边,淡淡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他。
他微微地皱着眉,衬衫的领子被他扯开了两颗,还有汗珠在上面淌着,浸湿了一些。
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