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柳根本没有注意到凌霄的眼神,马上反驳庄云翔。
“才没有呢,你都不知道,百姓怕他怕成什么样子了。”
“怕成什么样子?”凌霄问。
他的声音很平静。问完话,悄悄地把筷子放进桌子下面的小抽屉里。
一双银筷子已经被他给捏成了四截。
金针夫人见状,吩咐小童:“再去拿一双筷子来。”
“是。”
小童答应着去了。
柳柳对这一切浑然不觉,自顾说着今日的见闻。
“连个几岁的小姑娘都怕他,说什么也不肯嫁给他当王后。还有,那些姑娘们老远看见他的马车,吓得就往客栈里面躲。这还叫得人心吗?”
“你说这个啊,”凌霄的颜色和缓,“栖霞国的女人的确不愿嫁给王,但是这并不代表王不得人心啊。”
柳柳好奇地问:“为什么?你是说,其实王治理国家很好吗?但是女人为什么不愿嫁给他呢?他长得很丑吗?不对呀。”
“什么不对?”
这回却是金针夫人抢先问。
柳柳答道:“就算王长得很丑,但他总是王呀。怎会有女人害怕嫁给他?”
凌霄冷冰冰地说:“如果王就快死了,女人还愿意嫁给他吗?”
“你是说王要死了?他是太老了还是得了重病?”
☆、尽管说本王的坏话6
柳柳不免有些同情那个王了。
“难怪他性子怪诞。算了,以后我不讨厌他就是了。”
凌霄哼了一声,不回答。
金针夫人脸色暗了下来,垂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菜。
柳柳自个儿分析着:“不对,就算是王快死了,还是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的。就算不愿意也不会害怕。毕竟嫁给王将会有很多的钱。”
“小财迷。”凌霄没好气地说。
柳柳白他一眼。
“大侠,你有钱,你当然不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苦处。”
凌霄反问:“如果嫁给王的女人自己也马上就会死去呢?她要着那钱有何用处?”
“嫁给王的女人会死?”
柳柳掩住自己的嘴。
“到底是王要死还是嫁给王的女人要死?难道,王要他的妻子陪葬?太可怕了。原来王这般不近人情。”
凌霄哼了一声。
“怎么样?害怕了吧?”
柳柳摇头。
“单是殉葬其实也没什么。还是会有人家为了升官发财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王。我不是说这样做是对的,我只是据理分析。”
“如果,”凌霄冷酷的语气说,“嫁了女儿的那家人也会死呢?还有人敢嫁吗?”
这回柳柳真的没有话说了。
真有这种事?太荒诞了。
可是,从那些女子害怕的情况来看,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
“好啦,小财迷,吃饭吧,跟你说着玩呢。反正王又不会娶你,你操什么心?”
凌霄说这话时,有意无意地看了金针夫人一眼。
意思很明白,他可不想娶柳柳,别打他们俩的主意。
金针夫人回他一笑,冲他眨眨眼。
凌霄丧气,凭他对金针夫人的了解,金针夫人此举意味着她是不会放手的。
这事她管到底了。
“我才没有操心。”
柳柳回他一句,吃晚饭的兴致大为减少。
唉,吃饭的时候干嘛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到底是谁先开的头?
☆、又说错话了1
凌霄打量着柳柳身上有点皱有点脏的衣衫,问:“柳柳,你刚才说什么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难道你没钱了?”
他一想起柳柳追着柳辛要钱的样子就觉得好笑。
柳柳被他问中了心事。
也不隐瞒,叹着气说:“我的钱弄丢了,身无分文,正发愁呢。”
“哦。”
凌霄却只哦了一声,继续埋头吃他的晚饭,也不知道有没有弄懂她的处境。
柳柳郁闷,只好勉强多填点东西在肚子里面。
吃了这顿,不知道下顿在哪里的情况,她还是头一回遇见。
多填点总能多撑一阵吧。
童儿又端来几盘热腾腾的菜,放到桌上。
解释道:“夫人,这几样菜混在同一个食盒里,完全混在一起了,我们分了好半天也分得不够清楚。请夫人恕罪。”
桌前的四人往盘中一看,果然见新端上来的这几盘菜中均混有别种菜。
柳柳不好意思地解释:“菜太多了,我只好把它们混到一起,不然食盒太多,我拿不走。”
凌霄看着混在一起的菜肴,若有所思。
问道:“柳柳,你身无分文了,那这些菜是从哪来的?”
他的语气很平和。
平和到让柳柳根本没有防备。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是采花四贼住客栈多出来的银子。我没有押票,客栈不肯退我现银,所以只好换成菜了。我也没想到有这么多,中午吃不完,剩下的就打包带走了。”
走廊上再一次陷入异样的安静当中。
柳柳突然意识到,她又说错话了。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口没遮拦?
她是埋着头的,这时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好象有无数刚刺在刺她的头顶似的。
她可以想象,别人是用怎样异样的目光在看她。
柳柳努力挤出笑容,抬起头。
果然,桌前的三个人,还有站在桌旁的童儿和小丫头,均屏息静气地看着她。
☆、又说错话了2
庄云翔石化般的表情,问:“采花四盗?采花四盗竟然肯给你银子用?”
童儿好容易收拢几乎掉下来的下巴。
指着桌上的菜问:“这些菜都是你吃剩下的?”
金针夫人语气不善地问:“原来你不是专程送菜来给我的?或者你认为本夫人只配吃剩菜?”
“不,不是啦,你们听我解释。”
柳柳语气弱弱,她这回可真是说错话了。
一直沉默着的凌宵却骤然爆出一阵大笑。
笑声来得出人意料,在安静的百草居显得格外响亮。
所有人原本看着柳柳的目光均转向了凌霄,抱括柳柳本人。
凌宵很久没在人前笑过,而且是如此失态的笑。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好容易才平静下来。
柳柳试探地问:“喂,你是不是被我吓傻了?不会吃点剩菜就伤心成这样吧?”
她不说倒好,这一说,凌霄刚刚止住的笑声又再爆发开来。
他拍拍柳柳的肩,说:“哈哈,柳柳,你太可爱了。”
柳柳不乐意了。
嚷道:“干嘛说我可爱?不但说我可爱,还拍我的肩。我不是小女孩了,我是成人了,是女性,你怎么可以拍我的肩?”
凌霄笑吟吟地问:“许你拍我的肩,就不许我拍你的肩?”
柳柳没话说了,她先前一时忘形,的确拍过凌霄的肩。
别看大侠一声不吭,仇都在心里记着呢,以后跟他相处,得小心点了。
咦,她怎么会想到以后?
以后她还可能跟他相处吗?柳柳心里莫名的有点烦乱。
忿忿地瞪了凌霄一眼,转向金针夫人。
小心地解释:“夫人,其实,这些菜的确不是专程送给您的,不过,它们绝对不是剩菜,我保证。我刚才说错了,中午我就吃了两盘菜,那两盘没装进食盒。这些都是我没动过的,真的。”
金针夫人莞尔一笑。
“柳柳,跟着说着玩呢,你也当真?”
☆、又说错话了3
目光移向凌霄,在他脸上逡巡,似在寻找笑容的痕迹。
喃喃说:“其实,就算真的是剩菜,我也乐意呢?”
柳柳大受震动,她早就觉得,金针夫人和凌霄的关系不一般。
互相关怀,亲如一家。
可是凌霄却称她为夫人,叫得这般客套生份,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吃过晚饭后,金针夫人让庄云翔和小丫头锄药陪着柳柳在院中闲坐烹茶。
她自己则带了凌霄,进入内室。
柳柳闲适地坐在院中,仰面望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这个时空,连月亮都同她所在的时空一样。
这就是同一个月亮吧?
爷爷和爸爸妈妈此刻是不是也在望着这轮圆月,思念着她?
“柳柳姑娘,你,你是怎么摆脱采花四盗的?”庄云翔好奇地问。
白天采花四盗带走柳柳后,他和六扇门的人见云岫在照顾凌沁,因此便放心地追踪采花四盗去了。
但采花四盗的行动实在太快,当他们循着踪迹追到王城,并且追到万福客栈的时候,正好撞见采花四盗从客栈内出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只好跟在采花四盗的后面。
王曾经吩咐过,尽量防止采花四盗做坏事,却不允许他们贸然动手抓捕。
他们想不明白王究竟有何用意,为什么不可以抓采花四盗。
但想来王这样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们听见,采花四盗向路人打听青楼在何处,然后便直奔醉香楼而去了。
他们只顾着追踪采花四盗,压根没去关注过被采花四盗劫走的柳柳。
此刻想来,那样仓促的时间,柳柳一定没有遭到采花四盗的毒手。
心中不免有着疑惑。
柳柳“咦”了一声,问:“你怎么知道我被采花四盗抓了?”
她明明记得,当时小树林中除了那个女子,再没有别人了呀。
庄云翔愣了一下,赶紧打着哈哈,急速思索着借口。
☆、又说错话了4
“啊,哈哈,那个,柳柳姑娘,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买菜用的是采花四盗住客栈多出来的银子。柳柳姑娘如此的端庄,自然不会同采花四盗,那个,同流合污,对吧?”
“这样啊。”
柳柳的心思没在这上面,对庄云翔的解释也没有深思,信以为真。
“当然是本姑娘本事大喽。小庄我告诉你,采花四盗居然不知道青楼呢,你说,有这样笨的采花贼吗?哈,太逗了。”
庄云翔恍然大悟。
难怪后来采花四盗见人就打听青楼,敢情是这位柳柳姑娘告诉他们的呀。
汗颜道:“柳柳姑娘,你倒是很了解呢。”
柳柳眉一竖,问:“你说什么?”
竟敢说她了解青楼?她不过是略略知道青楼是什么场所罢了。
庄云翔吓得连连摆手:“不,柳柳姑娘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位主儿。
金针夫人明摆着看中了她,要撮合她和王。
而王口头上说不会娶她,今日却一再被她逗笑,刚才竟然爆出大笑。
一点都不象他认识的王。
谁敢说,以后这位姑娘不会成为他的主子呢?
庄云翔认错,柳柳满意,不再跟他计较。
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口,没滋没味地放下,眼睛却又锁住了月亮。
就在这时,内室的门被人打开了,凌霄闷着头走了出来。
他阴沉着脸,来到桌前,端起桌上的茶。
柳柳“呀”地叫了一声,站起身,想抢过来。
“那是我的茶,你拿错了。”
但是已经晚了,凌霄已经一仰脖,将一杯茶喝进了肚。
柳柳扳住凌霄的手腕,只抢回一个空茶杯。
嚷嚷着说:“喂,这是你自己拿错的,可不能怪我。”
没听见凌霄的回答,一抬头,看见他阴郁的眼,柳柳呆住。
她曾经见过无数的眼睛,见过无数的眼神,却从未见这样象凌霄这样的。
☆、为何如此痴迷1
他的眼中,有着很深沉很深沉的什么东西,她看不明白。
只是觉得莫名的沉重,莫名的悲哀。
凌霄一声不吭,扭头就走,朝着百莫居的后院走过去。
只余下柳柳还在原地沉重着,悲哀着。
柳柳愣了半天,突然回过神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沉重什么,悲哀什么?她只是个事不关己的外人呀。
转眼寻找凌霄,远远地看见他正站在一株树下,双手环抱在胸前,一动不动地站着。
身形笔挺。
凌霄的眼神萦绕在眼前,柳柳没有多想,朝凌霄奔了过去。
庄云翔起身,望着柳柳奔跑的身影,犹豫着要不要跟过去。
金针夫人从内室出来,看见了眼奔跑的柳柳和岿然不动的凌霄。
到桌前坐下,问:“小庄,关于柳柳,你怎么看?”
庄云翔迟疑着,犹豫着。
好一会,终于缓缓说道:“她来历不明,又跟采花四盗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听王的意思,似乎采花四盗同落凰台有牵连。所以,此事小的也不敢妄言。”
“落凰台。”
金针夫人喃喃地说着,闭上眼,深深地叹了口气。
庄云翔同情地望着她。
知道落凰台对她刺激大,可是事情牵涉到了落凰台,他又不能不说。
“小庄,你知道吗,我都好久没见他笑过了。”
金针夫人睁开眼,面容已经回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甚至,唇角还勾着一抹笑。
她转过头,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