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八月的事情了。
在赵地,休整了一个月的七十万大军终于缓缓西进。和其他人一脸兴奋不同,昭娖早已经知道结果她对入关这种事情没有半点期待。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情烦恼着她。
自从那次攻破章邯那战她将陈平压倒后,陈平似乎察觉到了她心底的尴尬,也不来见她。原本她该松一口气,可还没轻松几日,渐渐对着空落落的营帐竟然觉得有些寂寞。
当陈平以往来看她,和她一起看书谈论世事她还不觉得。现在人不在了,竟然生出怀念的心思。
可这份心思和男女之情不一样,至少对比起她对张良就不一样。
有时候习惯一旦养成,再想改掉,就有些痛苦和纠结了。
昭娖也绝对不好意思自己跑去见陈平。只能自个拘着和虞子期龙且一道,看管着那些秦军俘虏。
那些秦军俘虏有些是章邯三年前从骊山上拉来的刑徒和奴婢子,脸上都有着刺上去的字。另外一些便是章邯收集的巨鹿之战中,王离大军溃散的士卒。
现在那些士卒现在被缴了武器,扒去了外面的盔甲只穿着一袭黑衣,沿途看管他们的军士对他们动辄呵斥打骂。
昭娖见了心里也不觉得有多少不妥,本来山东六国对秦朝的仇恨值拉的飞高,也要让他们出一出心中的恶气。
昭娖拉了拉马缰,让马儿加快速度。
龙且对着徒步行走的秦军俘虏看了看,眉头一皱。一夹马肚大声朝着那些看管俘虏的军士呵斥道“你们是没有吃饱豆饭么!如此慢!难道是打算明年这个时候入关不成?!”
军士挨了龙且一顿斥骂,面上讪讪不敢说其他的话。但是龙且一走,立刻回头对着那些秦军士卒就是几鞭子打下来,抽的几个人面色皮肉绽开,身上的衣衫也被打烂一道口子,渗出血来。
昭娖听见斥骂鞭打的声音,回头一看正好是军士在抽打秦兵。
秦人性情暴烈如火,如今挨了鞭打敢怒不敢言。连抬手擦拭脸上伤口都没有,低下头继续赶路。
昭娖看了,原本一开始和虞子期说笑浮起的笑意淡下去转过头去。
“怎了?”虞子期见她突然收了笑脸,心中奇怪就问她。
“当年郢都城破,我随着父母一路担心受怕来到会稽。原本会以为会有几年好日子,结果阿父挨了秦人的鞭子,不久后便走了。”昭娖回想往事,感觉那一幕幕就在眼前换过。现在想来,昭座的死因除了缺医少药之外,秦人的那一鞭子才是最主要的。那一鞭子够将一个楚贵族的全部支撑尊严给击碎。
虞子期不知道昭娖原来还有这么一段往事,一时间也不好答话。过了一会他道“放宽心,今日这秦人再也翻不出甚来了。待到进了咸阳,抓了几个秦宗室,你亲手鞭笞他们一顿也是替你阿父报仇了。”
作者有话要说:陈平的方法起效了。见到他时觉得是理所当然,当他不在的时候就不舒服了……
话说赵高才是灭秦的一员猛将啊,项羽和刘邦要好好的谢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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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灭秦
七十万大军行军起来要瞻前顾后;再加上周文惨败函谷关的先例在前。行军的速度当真堪比乌龟爬行。到了九月底都还没有到新安。
昭娖有感于行军的速度过慢,但是想到项籍他考虑的地方,她还真的拿不出什么说服力强的话语来说服他。说什么呢?说必须要急速向前以免有人抢在他前面入关?现在除了韩国其他诸侯国的军队都在跟着他屁股后面,他能想到谁能和他抢啊?
说还不快一些刘邦这会就到咸阳了;神马!恐怕到时候就有一群人问‘我们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扣一顶大帽子在头上就完蛋了。
所以改变历史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历史还没改变呢;自己的小命先交代出去。
昭娖坐在马背上,遥望远处。
“子瑜;快些!”突然传来遥遥一声,昭娖一看竟然是平日里认识的那几个人闲的慌拍马疾行。
昭娖哈哈一笑,也夹了身下马儿的肚子。加快速度跟上他们。马儿奔跑间,昭娖在马上一回头,见着一名青年男子身着盔甲,凝望这么一群肆意策马的少年郎。即使在战场上厮杀几月,但他的肌肤依旧白皙,双眸流光溢彩间为他原本就出众的面容上更加添加了一笔艳色。
昭娖回首望见他就这么坐在马背上,望着她浅浅而笑。温润间活脱脱就是卫风里“如金如锡,如圭如璧”的美男子。
她面上一热,扭过头去再也不去看他。口中呵斥一声,加快速度驰入虞子期他们中间去了。
在项羽缓缓而行的这几个月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咸阳城内;赵高称帝不成另立秦宗室子婴,子婴是始皇帝弟弟成蛟的儿子;成蛟反叛而亡虽然始皇帝没有追究到他的儿子身上,但是子婴在咸阳城中没有任何权利;因此二世才放他一马。
子婴在斋戒的斋宫中杀了赵高;并灭其三族。随后派兵增援峣关抵抗打进来的楚军,结果子婴万万没料到,守关的秦将竟然和楚军约定好一起攻打咸阳,随后被楚军攻破。
在秦人的心中,赢姓赵氏的秦贵族已经没有任何威信可言。背叛起来更是没有半点负担。
入了秦地,楚人和秦人有世仇。那些心底里压火的楚军保不齐会做出什么来。结果真的楚军入关乱战之中,楚军人人杀红了眼,不管武关内秦军还是平民屠杀之。
萧何当时得了消息,急急忙忙一路奔跑进幕府。连礼都来不及行就赶紧开口。
“沛公大事不好!”
刘邦望见萧何那副焦急的模样,当下就吃了一惊,萧何出身秦吏,平日里不管怎样都不见如此模样。
“怎了?”刘邦立刻问道。
“樊哙将军和周勃将军攻入武关后,大肆屠戮!”萧何神色焦虑。
刘邦采用张良的计策,先是和秦将约定好一共攻入咸阳,趁着秦军上下军心不一后,派兵攻打武关。
刘邦当即就楞了楞,然后就笑了出来。
“我还当甚事,原来只是屠城。”刘邦毫不在意的坐下来,“樊哙周勃都是粗货,打仗起来杀红了眼屠城也不是甚怪事。在颍阳的时候,不就这么弄过嘛。”
话里颇为怪萧何见少多怪。
“沛公!”萧何见刘邦完全没有当回事,不禁口气里也带了些重气。“如今咸阳就在眼前,而如今您放任我军屠城,此等事情若是宣扬出去,秦地人人闻楚军暴虐,谁还敢开关相迎?若是强攻,秦人上至将领下至庶民莫不奋起反抗。到时候沛公将如何处之?”
刘邦被萧何的震的一愣,听后心中很不服气,“那项羽几乎每逢困战后必定屠城,我这才两次,不至于如此地步吧?”
在和项羽合作的那些时间里,刘邦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杀人如麻。那屠城的样子比他血腥到哪里去了。
“沛公,项羽每逢困战必定屠城,可是其剽悍猾贼的名声传遍山东六国,郡县听见其来攻城莫不以死相拼,此时沛公应当明了才是!”萧何双手持在身前道。
此事刘邦当然深有体会,跟着项籍打仗,被连累的名声发臭不说,还得隔三差五照顾一下项羽贵族的性子。
“此时我的确知道,可是不抢不烧,这军费何来?还有粮草等物。”刘邦楚军的供给都是靠自己,不抢不烧吃什么?
“军粮之事,臣当设法。”
“大善!”刘邦一拍几案,跳起来,“这话可是萧吏你说的,若是日后保障不了,我刘季便是来找你!”
萧何除了幕府,望见张良在不远处。
“韩申徒。”萧何额头上的汗珠未消,看见张良颇有些不好意思。
“萧君。”张良走过来两人互相行礼后,张良道,“方才之事,良已知晓,此事萧君是对的。”
萧何为人平和,轻易不会做出像方才那般直闯幕府的事情来。
“屠城之事,太伤人心,万万不可再为之。”张良颔首道。
刘邦随后进入武关,看着这和楚国迥然不同的秦地风光,摸摸下巴将手下三军将士召齐起来。
在这么一队他自己打出来的军队面前,刘邦发挥了一把他的流氓本色,先是把带头打武关的将领樊哙和周勃拖下去一顿好打,连吓带骂下申明军令。
跟着他刘三入关,荣华富贵都可有,人上人也有。但是哪个要是违反军令,军法严惩不贷!
这么一来,楚军沿途倒是真的老实许多。秦人一看楚军不扰民更加不屠城,更加没有什么抵抗楚军的士气。就这样刘邦系的楚军一路长驱到咸阳外的霸上。刘邦派使臣招降秦王子婴。
咸阳宫里的子婴看着楚军使臣奉上的招降书,眼前一片血色,当他看向文武百官寻求脱困的办法的时候。那些大臣纷纷低下头来回避他的眼神。
此时他才意识到二世在那三年的胡闹里,已经将文武大臣和百姓的忠心给彻底消耗殆尽。忽然他喉咙里弥漫起一股厚重的血腥味道,头脑瞬时一片雪白。他身子朝后倒去,头上的天平冠撞上身后的帝座。
子婴做上秦王的四十六天,在他秦王生涯里的第一个十月,他脖系白丝驾白车白马手捧天子印玺符节出城来投降。
自此,从东周初开国位列诸侯至秦王子婴为止,立国五百多年曾经一统山东六国的秦帝国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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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完全不知刘邦已经抢先他一步入关,依旧谨慎的稳打稳扎向函谷关开进。这一路上,也真的不能说风平浪静。
“鸟!和你拼了!”一个秦兵实在受不了诸侯军打骂,站起来大骂起身。
“反啦你!”几个军官见状,纷纷斥骂让人把那个秦兵给捆了个结实。处置战俘的问题上几个人没有权利,就报了上去。
当时龙且虞子期昭娖几个人正在马上驰骋得乐,突然听到下面军士传来的秦军俘虏闹事的事情后,龙且的脸上似笑非笑的,“果然这群秦人到了现在都还不老实,按军法办。”
“嗨!”军士得令就要退下去。
“先等等。”昭娖出声叫住正要退下去的军士,回首道,“此事或许该从轻处理比较好。”昭娖知道所谓的按军法就是砍掉脑袋,心中到底还是有稍许不忍。
“那些秦人啊,子瑜,这还真的不能做妇人之仁。不好好挥鞭子,那些牛马哪里知道温顺。”龙且笑道,转过头“罢了,眼下秋日主杀,杀气过剩也不好。赏顿鞭子把。”
“嗨!”军士这次恭谨退下。
虽然上面这么说,但是主刑的人对秦军的观感从来不好。更是有被秦军压住服徭役吃过鞭子的,恨秦军恨的咬牙切齿。
因此手中更是不会留情。那秦兵被鞭打还要叫骂,嘴里就被塞了一口的土,随后两条腿被抽的血水淋漓,没过几日就死了。
这种事情根本就不是一两件。但是此事根本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重视。俘虏打死打残了都是天经地义,秦人自己都曾经坑杀四十万赵军,谁会可怜他们?
军中粗活累活全部交给那些秦军俘虏们,叱喝如同斥骂牛马畜生。在饮食上又极其苛待他们。
秦人的脾气之火烈只有大脾气的楚人才能与之相抗衡。十月的秋风拂过,十一月初冬的寒风吹过他们单薄的衣衫,冷的瑟瑟发抖。
这种压抑下的情绪终于随着一日一日迫近函谷关,在秦兵心里变得不可压制。
终于在十一月到达新安后,有懂秦语的人将秦兵间的私语上报,诸侯联军的将领们听到后个个如临大敌。昭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召入幕府。
幕府里多的是比她爵位高的人,昭娖按照官吏坐在虞子期身边。待到议事开始,昭娖才知道秦军俘虏中对诸侯联军甚是不满。有人认为这种情绪就是秦军作乱的征兆。昭娖听着他们激烈的商议,没有说一句话。
“如今我军军粮不济,而秦军有二十万之众,一旦秦军真的作乱,我军当如何自处?”蒲将军道,
“如今秦军就如一个毒瘤,留之只会白白增加隐患罢了。不如除去。”
昭娖听着他们的话语,抬起眼来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说话。依照她自己的意思,她是不忍心。但是战争本来就是你死我活,没有半点慈悲可言。因此她还是宁可沉默着。
诸位将领商议多时后,坐在在尊位上的项籍开口道“秦军人数众多,现在虽然已经投降,但是心里并不服。若是我们打到函谷关,若是秦军阵前反叛,我军恐会陷入险境。”项籍那双重瞳的眼睛里折出极冷的光芒。
幕府中的人听到此处,不禁挺直脊背,耐心等他接下来的话语。
“除去章邯,司马欣董翳等人外。其他人…… ”重瞳的眼睛一抬,看得人浑身一颤。“皆杀之。”薄唇轻轻一动,已经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