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怎了?要是有人欺负你告诉寡人,寡人替你出气!”
听见刘邦这句话,长发掩盖下的嘴角微微翘起。
“贱妾无能……今日九月九,贱妾见山上秋菊开的正好,想着为大王采摘菊花。”说着她头稍稍向外侧转去。
侍女会意,将一盘子被压的残破不堪的菊花来,那菊花不知道被什么压碾过,花瓣稀疏不说,还多有淤痕。
“呜呜……”戚姬看见那些菊花哭的更加伤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刘邦握住戚姬肩头将她从怀里拉起来问道。
戚姬抬起袖子擦拭眼泪,“贱妾看花开的好,想着不能辜负大王的期望特意选了好的来。归来的路上遇见一辆马车,与贱妾争道。贱妾气不过叫人去说几句。随行寺人与侍女却惨遭斩杀,贱妾也成了这副样子……”
说罢,擦泪的袖子垂下去。手指拂开遮在脸上的发丝露出肿胀不堪的半张脸来。
戚姬的半张脸本来就肿的老高,在灯光下一照虽然她貌美,但也禁不起双重摧残。刘邦一看手一抖差点把戚姬给推出去。
“谁做的?”虽然只是个纾解他心情的姬妾,但是被打成这个样子他还是问了问。
“贱妾……贱妾……不敢说……”戚姬似乎很惧怕,支支吾吾。
刘邦面对美貌大打折扣的戚姬,耐心完全没有以往那么多。他不悦道“你说就是。”
“贱妾在车上听那个杀人的狂徒说……车上的乃是成信侯夫人楚室贵人……”
话音刚落,刘邦蹭的一下就从塌上坐起“甚?!”
戚姬一看如此以为赶紧下榻跪伏在地上,“那狂徒听闻贱妾乃是大王之人,反而不住人还将贱妾打成如此模样。贱妾委屈不要紧,可是大王声威受损实在不行呐……”
她一边跪伏在地诉说,一边颤抖着娇躯。从背后看来还是相当的诱人。
“杀人那人你听清楚是何人么?”刘邦沉默一会道。
戚姬愣了会想起那侍女来叫的名号回答道“贱妾听成信侯家侍女称呼那狂徒为‘郭大侠’……”
还是个游侠!
游侠一向不将王侯将相放在眼里,要是你碍着他的侠义之道,游侠绝对不管你身份有多高完全没有任何顾虑拔剑杀之。
刘邦听了之后没有戚姬以为的勃然大怒,而是转身就走。
当天两名汉军军士到了成信侯府上,客客气气的说大王想请成信侯府上的郭侠士一谈。郭石听闻汉王来找大大咧咧走了出来,坐着汉王准备的车驾而去,完全没有任何惧怕。
车驾到了,郭石被殷勤的请入帐中。走入帐内见着刘邦坐在主位上,刘邦客气道“侠士请坐。”
郭石点点头,在为他准备好的茵席上坐下。
“寡人此时劳烦侠士前来,乃是为一事相问。”刘邦道。
“大王请说。”郭石道。
“寡人听闻,今日侠士可是翻了寡人的宫车?可是有此事?”
郭石听了嘴角浮现一丝冷笑,“我道汉王寻我前来所谓何事,原来竟然是这等小事。此事我郭石的确做过!”
刘邦见郭石大大方方承认,还直言是小事,眉头就有些不悦的皱起来,“翻了寡人宫车还是小事?”
郭石半点畏惧都没有,他坐在席上问“敢问大王,大王正妻王后眼下正在何处?”
刘邦见他不解释宫车的事情而是问吕雉眼下正在那里,他答道“内子与我父眼下被项籍那小儿扣押在楚军军中。”
郭石点点头“看来大王还未忘记这个,那么军中没有另立内主吧?”
内主就是正妻,刘邦脸上一下子青白交错,他有些疑惑又有些愤怒“寡人哪里来的另立内主?!”
“那么那辆宫车里所乘之人也只是姬妾之属了。”郭石道。
刘邦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
“某今日受成信侯所托,护卫侯夫人登高采菊,归来途中遇见汉王宫车,当时宫车处遣来一寺人道车内有大王家眷,叫成信侯夫人快快让道。某心下疑惑便问车中是甚家眷,寺人回答某说是大王最宠之姬妾。嗟乎!贱妇婢隶之属竟然敢坏大王威名,自称家眷,而且语出逼人,公然之下竟然逼堂堂侯夫人让道于她。以贱欺贵,以下枉上。这等事怎能不管!某拔剑杀掉前来相逼的寺人。谁知车中贱妇竟然又派人捉拿某!”
说道这里郭石的脸上已经不是冷笑而是愤慨,“某无罪,何故捉拿我。况且某若是有罪,自然待有司前来问罪,不消一介贱妇侮辱于某!”
刘邦听了眉头皱起,他有些吃惊戚姬的大胆无知。见着对面郭石一脸愤然赶紧起身道“贱妇无知,竟然得罪侠士至此!”
“一介贱妇,不足一提。只是若是此事再有,士人们将贱妇辱士之事传遍天下,敢问那时大王如何自处?”
士都是有尊严,别说被姬妾那般训斥,就算稍有不恭,恐怕等着她的下场便是和平原君的那名被砍了脑袋的美姬一样了。
刘邦听了郭石的这一番话,坐起“壮士!壮士大义!”
刘邦客客气气的请郭石前来,又客客气气的送他回去,还格外赐予财宝。至于被戚姬冒犯到的成信侯夫人在收到刘邦的赔礼之余,还收到了犯事的戚姬亲自前来请罪的消息。
“戚姬?”张良听见这个姬妾曾经让昭娖让道,微微皱了眉头。
“姬妾贱妇之属,在意她作甚。”说罢昭娖将煮好的菊花花瓣送到张良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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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贱妾何罪?!”在一帮姬妾面前戚姬听到刘邦令她披发跣足亲自到成信侯门前请罪之后,她脱口而出。
身后的那些姬妾们衣袖掩口笑着,眼睛瞅着她,手指在袖中指指点点。
来人也不理她,“戚姬有罪没罪,你心中应该清楚才是。”
说罢,再也不多看戚姬一眼离去。
戚姬气急,“我要见大王!”
“哟——大王眼下忙的很,可不是能见就见的。”一名姬妾说罢遮了口,附和者甚多。她们一面笑着一面快乐得看着戚姬浑身发颤。
对了,大家都是姬妾。戚姬平日在别的姬妾面前耀武扬威,似乎自己才是正妻一般。如今落难了也别怪众人耻笑她。
拔去发簪披发也不能着艳丽的服饰一双脚光着,就这样走到成信侯夫人那里谢罪!
戚姬幼时也家贫,穿不起鞋。但是过惯了好日子,叫她再脱去鞋履就有些受不住了。赤脚走在路上,路上草木灌丛的尖刺刺进脚板里。戚姬疼的掉眼泪。
平日里刘邦对她呵护的很,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
道路上偶尔村妇农人遇见她,相聚在一起看着她窃窃私语。等到走到成信侯府前,大门紧闭,就是侧门都没开。
一名粗衣女子见她前来,粗鲁的抓了她往后门而去。
“大胆贱婢,你在作甚!”女子粗糙的手抓得戚姬娇嫩的手腕处红肿一片。
“贱婢?”女子转过头来脸上皮笑肉不笑,“一个美姬而已,你我都是一样!还骂我?你这个贱妇!”骂完,女子手中力气更甚一路拖着戚姬进了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门。
“对着中线跪拜就回去吧。”女子打打哈欠,再也不看戚姬。
“不是该去见侯夫人吗?”戚姬问道。
“侯夫人可不是你这种贱妇能见的!能让你到这里就不错了,还敢想见女君!”说罢女子十指按着戚姬的脑袋往泥土地里一按,然后抓住头发一脚踹出了门。
一个美姬能得到的注意力实在是太少,前线修筑甬道的事情出了纰漏。楚军出兵扰乱甬道的修建。刘邦将太子刘盈送回他已经安定下来的关中,并令萧何辅佐刘盈。
141预兆
最近甬道被楚军盯上;军需士卒调动频繁;监督诸位将领的护军中尉陈平自然得不了空闲,营帐中他脚上的短靿靴都不脱直直的躺在折榻上一动不动。
突然一名将领打起营帐的门帘大步走了起来。见着陈平躺在折榻上睡着。刚想转身就走;榻上传来略带嘶哑的嗓音;“有何事呐?”
“中尉你不是正在歇息吗?”将领回过头来十分吃惊。
陈平已经从榻上起身来,眼下有着一层青色,“眼下这光景,我哪里能真睡过去了?军法在呢,我陈平还舍不得这么一颗脑袋。”
将领听了嘿嘿一笑;大步走过来将怀里的的竹简拿出来;递给陈平。陈平瞟了一眼竹简上的篆字;目光沉静“大王要向大将军调兵?”
大将军就是韩信;眼下正在讨伐代国。
“嗳;中尉,你说这大将军会愿意吗?”将领问道,征伐代国也要士卒,韩信又是手握兵权要是他不肯,还真的没人能拿他怎么办。
“这答应不答应可不是我能说的准。”陈平比对一下封泥上的印记,持笔在竹片上勾画一个标志,手中竹片放下陈平眼眸里浮起一层笑意“不过……那位可是一片赤子之心。”
来汉营这些时日,陈平也见过那韩信几面。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从以往他的几件事迹中就能大致推测出韩信的性子。
少时葬母高地,□受辱在楚营不得志转向汉营,后来在汉营受汉王设台拜将这等殊荣。对韩信这种心怀青云之志又遭遇坎坷的人来说,汉王的知遇之恩甚至可以与父母的生养之恩对等。
“大将军对大王一片赤心,调兵之事不会难到哪里去。”陈平说罢,复而一笑。
公事说完,眼下又有难得的空闲,将领便和陈平聊起最近得来的八卦,“听说最近不知道大王的宠姬戚姬如何得罪了成信侯夫人,被大王命令披发跣足前去谢罪。”
这件事情当时也是被人当做笑料。一个小小的美姬竟然敢冒犯侯夫人,活该如此。
“这大王处置还是过轻了。”将领和陈平说起这事感叹道,“毕竟成信侯也是大王重用之人,美姬冒犯芈夫人此等惩罚还是过轻了。”
美姬这种生物向来在世人眼里,命还不比不上一头牛一头猪。早在先秦七国并立之时,赵国平原君府中一名美姬朝一个腿脚不便的门客笑了笑,门客认为那名美姬是在嘲笑于他,向平原君请求杀掉那名美姬,不巧那名美姬是平原君最宠爱的姬妾,舍不得杀掉含糊胡乱搪塞过去了。
没想到平原君因此好色轻士的名声传遍了,门下门客纷纷离开。最终平原君杀掉那名美姬带着人头向那名门客谢罪,那些能人志士才渐渐回聚到平原君门下。
按着大多数人的意思,刘邦应该斩下此名不知天高地厚戚姬的头颅,连头带道歉礼一同送至成信侯府上才是。
陈平原本清明的双眼里浮上一层阴霾,“此事大王所为……算是折中,戚姬盛宠不知天高地厚尊卑,令她披发跣足前去谢罪,也是给她一个教训。我听说芈夫人按照礼仪并未见她,而是从后门让戚姬进入,叩拜谢罪之后让戚姬离开了。”
陈平说的还算是客气了。更真实的版本是成信侯夫人压根就看不起这个戚姬,大门紧闭,还是府中一个奴婢把戚姬给拖到后门揪住头发按着叩首,完了之后更是被奴婢轰出去了。
杀掉一个美姬太简单了,死了就死了。但是最折磨人的反而不是死,而是让那些自视甚高的人一下子摔下来,让他们看清眼前。让他们之前最看不起的人去羞辱他们。
刘邦通于此道,张良也明白。同样的那个人也更是精于此道。
想起当年在咸阳,昭娖命令奴隶鞭笞秦国宗室一事。陈平嘴角不禁露出些微笑,果然还真是她的作风。
就算她让人当场斩下戚姬的头颅,刘邦不会有任何异议。张良也不会因此有什么波及。昭娖不要戚姬的头,说到底还是看不起她罢了。让低等奴婢一顿羞辱足够叫戚姬在汉营中脸面全无,在她心里头插了一把刀子,日后年年月月都不好过。
软刀子磨人呐。
陈平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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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刘盈已经启程关中,为父亲刘邦镇守住关中大本营。毕竟比起眼下的荥阳,关中才是刘邦真正在这场天下之争中起家的地方。
楚军骚扰甬道,刘邦眼看着敖仓粮仓就在眼前,绝对没有光受不还手的理由。
“子房你说这韩信……他肯爽快将讨伐代国的士卒调遣一部分过来?”幕府里刘邦如此问道。
虽然是刘邦自己看在萧何的面上重重启用了这个年轻人,但是眼下他疑心最重最不放心的就是他提拔上来的韩信。
张良望着满脸忧虑的刘邦,垂下眼来,“大王,此时调令已经发出再忧愁已经无用了。”韩信此人张良初见他的时候就曾经好好观察过一番。这人将才无人能出其右,但是性子却是说不出的天真烂漫。张良也不可能拿着这个说服刘邦安心。
“大王可还记得建成侯?”张良说道。
建成侯就是曹参。眼下正在和韩信一起征讨代国中
前去攻伐赵国代国的军队,韩信担任大将,但是其他位置的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