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脱缨完成,侍女们拿起室内的烛火而出。顿时室内的光线一下子暗沉下来,黑暗中昭娖揽到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知道这个怀抱的主人是谁,湿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脖颈上,温暖而又暧昧。
“我等这日已经很久了。”清朗温润的嗓音在她的耳畔轻轻响起,嘶哑而又压抑。
“我原本以为我永远没有这日了。”昭娖任由自己被他抱着说道。
抱住她的两条手臂一僵,“对不起。”
“如今我都被你娶来了,说这些也没用了。”昭娖抬起头睁大眼想要看清楚他的面容,借着窗棂外透进的点点月光她望见了张良那双狭长昳丽的双眼。
她伸出手去摩挲他的眼睛。感受着他的睫毛从自己指尖滑过。
指尖停在张良的眼角顿了顿,顺着他的脸颊滑下去。张良的喉结滑动了一下,眼前人已经除去了盛装,越发楚楚动人。
他伸手将昭娖的那只手抓下来,深深的看着她。而后手掌扣住她的后脑勺俯身吻了下来。
张良的吻细碎温柔落在她的唇上,昭娖眼睛微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而上抱住他的腰。这似是一个讯号,张良身子一僵,随后逼得她不得不向后仰去开启贝齿和他纠缠。
昭娖手臂紧紧搂住张良,嗅着她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味道渐渐放纵自己。吻从唇上一路蔓延到脖颈上时她微笑着发出一声叹息。
待到肢体交缠不分彼此,心中缺掉的那个地方又渐渐被填补上化作圆满。
荥阳城内一处旗亭内一名貌美的士人正在喝酒,桌上的酒樽已经倒了好几个,而士人却没有半点走的意思。
羽觞中酒满,仰脖见满觞的酒化作虚无。
“呵呵……哈哈哈!”士人仰头大笑,笑着笑着唱起歌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辗转反侧……”
唱着唱着,他又伸手给自己斟酒,仰脖饮尽,店内的女婢又听见他唱“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咏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哈哈哈。”
店主见天已经黑下来,便让女婢去提醒那个客人该结账走了。
“客……”女婢小步走过去跪在地上想着要怎么提醒这位客人。不经意抬头见望见士人那一双因为饮酒而越发潋滟的双眼,那双眼长得美,水光潋滟着衬着周旁淡淡的桃花之色更加丽色。
他望着跪着的女婢勾唇一笑,一时间风色无边。
女婢突然收获了他的一笑,不由得心如鹿撞,面颊绯红。
而那个士人从袖中掏出钱袋放在桌上,起身远去。
“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歌声在夜风中越发飘荡虚无。
137新婚
夏夜的月光皎洁;守在外面的滕者低头袖手等待寝室内主人的传唤。
皎皎的月光从窗棂透入室内;床榻上昭娖趴躺在席上,凌乱的长发盖在光|裸的背上。她半阖着眼,额头一层层汗水还未完全顺着额角淌下,被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脸颊上。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一只手伸过来,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拨开背上的乱发,张良俯身下来,唇堪堪擦过她的耳郭手掌抚上她光裸的背。当手指触及一处狰狞的伤疤上手指一顿,然后顺着昭娖腰肢的线条一路上滑过肩膀手臂,滑腻的肌肤从掌心里似是上好的丝帛。最后覆在她的手上。
“我还以为这是梦。”昭娖趴在那里开口说道,她似乎已经是累了有气无力。脸颊下贴着微凉的竹席,原本半阖的眼也睁开,竹席上一角的青铜异兽镇席在透入室内的月光下散发出冷光。
“这不是梦。”张良的身子半覆在她身上。两人缠绵过后的身子带着潮湿的汗意和尚未完全褪去的炽热体温。他的脸颊贴在她的头上,下巴轻轻蹭着青丝。
“我恨你。”昭娖眼睛盯着那只散发着冷光的青铜异兽镇席上。说不恨那是违背内心,但是说只有恨那是完全不可能。
她在两人缠绵的那刻感到的是圆满。而不是其他。她心里头还有他,她知道。
背后的男人身子一僵半饷听见他道“我知道。”
昭娖深吸了一口气,“两次了,四年前一次,这又一次。你是不是打算以后都这样?”头一次张良连她的意思都不问就要去找韩王的孙子回来做韩王复兴韩国。这一次干脆连招呼都不打直接上门提亲。
张良愣了楞;“礼……本如此。”
春秋战国的昏礼没有后世六礼中的下达一项;男方就是派出使者带着大雁前去女家提亲。
昭娖也曾学礼,奈何她没有亲自参加过昏礼。关于那些条条框框她自己都记不清。听张良一说立刻也想起了婚前的确没有预先告知的礼仪。
可到底;心中还是有些气。她稍稍抬起身子回过头去。房间内没有一盏灯烛因此她睁大了眼,只能凭着外间照进的月光模模糊糊的瞧着他的容貌。
张良脸颊的线条在朦胧的月光中越发柔和,柔和中又搀和了一丝男性的硬朗,使得他看上去并不是女气十足。
昭娖一下子上去咬住他的下巴。
张良下巴上一疼,连忙手臂搂住昭娖的腰。
昭娖也仅仅是那么一咬,没有咬破皮流血之类。她听见张良吸一口气,心中一紧担心是不是真的咬伤了他赶紧松口。刚刚松开转过身子想要查看他的下巴上有无伤口,手指刚刚触及那边湿润的地方,炽热的鼻息霎时间喷涌在面上。唇瞬间就被攥住,对方轻而易举的就攻陷城池陷入温软里。
腰被抬起来,昭娖扬起脖颈来承受,双手围住他的脖子,双腿也勾上了他的腰。
缠绵温存沉浸在能将人融化的快意中时,朦胧间听见他嘶哑欲求浓烈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阿娖……这四年我一直……”
昭娖喘息着发出细细的哼鸣,她听见他的话语,疑惑的睁开眼而后又被他的激狂给逼的闭眼。
“一想到你会和我不知道的丈夫……我就欲拔剑杀之。”
昭娖想问相杀的到底是她还是那个男人或者是两个一起杀。可惜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滕者站在门外听了一晚上的活春|宫,有些年少的已经面色绯红心中泛起了滔天的绮念。
按照周礼,新婚第一日新妇应当沐浴更衣前来拜见舅姑。可是张良的父母早逝,这一个礼节也就省了去。
那些侍候的侍者侍女见着屋里头迟迟没有击掌声,想着两位主人或许还没有醒来也不敢冒然进去,只是捧着干净的布帕和装着热水的木盆恭候在门外。
门里头寝室里白色的寝衣凌乱的丢在床榻之下。
昭娖躺着听见身旁缓长的呼吸声,睁开眼盯着罩在床榻之上的纱帐。从帐子里头看外面一切都是模模糊糊不甚清晰。只有身边这个闭着眼的人还是清楚的。
“昨晚你说欲杀之。是要杀了我,还是那个丈夫?”昭娖翻了一个身看着张良俊秀的侧脸问道。
这些年张良面上添了几丝的尘气,与昭娖当年在吴中相遇的那个貌美如好女的少年已经完全不同了。那个少年一身的傲气让人在被他容貌所惊讶的同时又不能靠近。
张良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睁开“那个竖子。”
竖子一词用作骂人,昭娖头一回听见这个词从张良的嘴里冒出来,噗嗤一声笑出来“为何?”
“因为定是那竖子勾引你的。”张良伸出手来勾起一绺昭娖的长发夹在手指间。
昭娖脸上的笑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若是我当时真如你所愿嫁人了呢?”当年张良想得也不过是她能嫁的一个男人,在楚国平平安安过日子。可是从他昨晚上和现在的话听来,似乎心里嫉妒的很?
“那么我所望的只是阿娖你膝下子女众多,与夫君安乐和美。”张良缠绕发丝的手指一僵,嗓音里压抑无比。
“我当年没嫁人,是想着我为甚要听你的话。如今我嫁了你自然一心会和你将日子过下去。之前种种就当大梦一场过了吧。”
昭娖任由她的发丝缠绕在他指间,回躺过去。
“好。”昭娖听见张良如此应道。
虽然不用亲自前去见舅姑,昭娖还是沐浴装扮,她那一身晚上弄出的点点红痕看得从娘家带回来的一众侍女偷笑。鱼也是满脸的喜气洋洋。
梳洗过后换上簇新的曲裾深衣,一头长发也不盘发髻将耳畔的发丝曲绾进后面垂下的发丝里。
昭娖面上已经上了白粉,她手中的粉扑正沾着红色的茜草粉在眼角和颧骨周围轻按着。眼角和颧骨位置事先抹上了点点的燕脂,此时粉嫩的桃色从眼角晕染开来。陪着那双眼看起来格外动人。
“女君此时比平日美上百倍呢。”鱼看着侍女给昭娖上妆,笑得合不拢嘴。
昭娖听了鱼的话也没回,只是对着穿钮铜镜里的自己微微一笑。
既然没有姑舅要见家臣和管事的家吏之类,毕竟女君就是内主,家中的事务都要交予内主处理。
昭娖与张良并肩坐在席上看着下首家臣们前来拜见新婚的夫妇,见过女主人。
见过家臣们后就是轮到家中正经的侧室。出乎昭娖意料竟然没有侧室前来。张良不是刘邦不会做出宠妾灭妻这种事情来。
唯一能解释的是能是张良没有侧室了。
张良没有任何的姬妾这让昭娖小小的吃惊了一下,她的目光略过那些跪侍的侍者侍女们。屋内侍候大多是侍者,侍女也有,但是大多容貌并不出众丢在外面的人里头都认不出来。
昭娖出嫁之前,郑氏也拉着她说了一下关于姬妾侧室的处理方式。如今这么一看那些暂时派不上用场了。
见过家臣以后,昭娖拉住张良,“今天你不用去大王那里?”
眼下京索之战已经被韩信用那些秦朝骑兵打败,眼下也是平静双方也没起战事,但是昭娖知道张良是刘邦最为倚重的谋臣,在双方休整的时刻正好是算计日后的时刻。张良在家中闲着也不太可能。
张良拍拍她覆在他手背上的手,“你我昨日才行昏礼,新妇反车之礼还未行。大王怎会冒昧就将我召去?况且……”细长的凤眸微眯,“该说的我也差不多与大王说了。该如何做……他也该知道。”
昭娖突然手掌握拳撑在身侧转过身来,双手交付在身前对着张良微微俯下身来。
张良被她突然的礼节给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我求你一件事。”昭娖背靠在他怀里说道。
“阿娖有事只管说就是,怎用到‘求’一字?”张良府上的侍女侍者本来就不多,家臣也就那么两三个,看起来十足的朴素。眼下屋内只有守在门口的两个侍女。
屋内两个如何外头也不知道。
“那好,以后外面的事,你和我说说。军中机要我自然也不要知道。但是外头的事,例如两军交战如何,你和我说一点。”昭娖说完紧紧盯住张良。
她已经嫁人彻底回归了女人的身份,但是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呆在后院。
张良嘴唇勾起,他将昭娖抱在怀中,“眼下战事虽然未起,但是项王和汉王已经早如同水火。眼下废丘已破,而魏王豹背汉。”
“他还没投楚么?”昭娖问道。对于魏豹昭娖没有多少记忆,但是对他的兄长前魏王魏咎倒是印象深刻。
“无。”张良轻笑道,“那位魏王倒是没有真正的宣布投楚。但是他任用项氏族人,恐怕也是存了这份心思。”
“魏王之前因戏亭分封之事与项王有怨,国土减半元气大伤。若是说争夺天下他不够资格。”昭娖摇摇头,眼下真正在博弈的是刘邦和项羽。刘邦一开始被封巴蜀汉中,巴蜀之地富饶多产足以作为大后方,而项羽也是得了楚地最为富饶的地方。魏豹元气被伤了大半,要是说他想要插足楚汉之争绝对是开玩笑。
“不过是见汉王战败,想着再做一番观望。先前和汉王结盟攻楚的那些个诸侯不也是如此,见汉军大败纷纷投楚背汉。魏王也不过是墙头草随风倒罢了,只是他封闭晋关……”嘴角的弧度勾大微微的摇摇头。
即使张良不说,昭娖也知道这个魏王的下场该是如何了。
封闭晋关等于是要断了关中和汉军的联系。看来刘邦一定是要打下魏国彻底把关中大本营搞踏实了。
“其实阿娖那话并无必要的。”张良一句话拉回昭娖的思绪,她微微扬起头看着他。张良微微垂下头半是戏谑得道“外界大事若是不能告知你,良还能告知何人?”
说罢,他额头抵在她额上,口气亲昵的弄的昭娖脸上绯红。
“没正经!”昭娖又羞又恼,伸手就是要捏他一把。而他也是不躲任由她在手臂上一顿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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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妇的马车返还回来的时候,郑氏眉梢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男家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