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你无关,但是跟碧云天有关。”秦羽瑶有些歉然,“如果你能够接受,我帮着闲云楼跟碧云天作对,并且仍然愿意跟我做朋友的话,那么我们还是朋友。”
“你……”任飞烨不傻,他想起秦羽瑶跟他打听闲云楼的事,在心中将方才说的话过滤一遍,渐渐有些明白了:“你,是不是跟什么人有仇怨?而那人,恰恰跟公孙家很亲近?”
以任飞烨的眼界和心性,他想不到,也不敢想,跟秦羽瑶真正有仇的人,竟然会是朝中大员,甚至是太子。
既然如此,便让他误会下去吧,秦羽瑶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不会让我自己的东西,落入碧云天的手里,进而发扬光大的。不过你放心,之前拉面的方子我已经答应过你,便一定会卖给碧云天。只不过,其他的东西,再也不能了。”
说到这里,秦羽瑶的眼睛里含着真实的歉意。她本没想如此,可是天意使然,他们是对立的。
任飞烨沉默,脸上再也没有了灿烂的笑容:“那我走了。”
宝儿本来在马车上玩,此时被两个下人抱了下来,看见任飞烨走过来,红扑扑的小脸仰起来道:“叔叔,你要走了吗?你什么时候再来?”
任飞烨看着小脸红扑扑,大眼亮晶晶的可爱的小家伙,没来得及回答,小家伙便被秦羽瑶抱了起来,秦羽瑶温柔地说道:“叔叔很忙的。”
“哦。”宝儿乖巧地点了点头,“叔叔再见。”想起任飞烨给小白洗澡,还给他玩大马车,一时间有些舍不得,忍不住道:“叔叔有空来玩哦。”
听到这一声软糯糯的声音,任飞烨心中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一股说不出的涩味从心中升起。他又看了秦羽瑶一眼,没有吭声,翻身坐进马车里,只听驾车的下人吆喝一声,马车哒哒地远去了。
秦羽瑶抱着宝儿,站在院子门口,看着马车渐渐远去。等到马车看不见影子了,便抱着宝儿往院子里走去。偏头一瞧,只见宝儿微微垂着大眼睛,浓浓的睫毛忽闪忽闪,看起来竟有些伤感。
“宝儿?”秦羽瑶轻轻唤道。
宝儿掀起长长的睫毛,乌黑的大眼睛里面有些小小的失落,小声道:“娘亲,我想爹爹了。”
为什么这个长得好看的叔叔不是他的爹爹?
秦羽瑶心中一痛,摸了摸他的脑袋,狠了狠心,终于决定欺骗他道:“宝儿,你的爹爹,比他还要好十倍!”
“真的吗?”宝儿眼中的失望一下子就不见了,转而变得明亮起来。
秦羽瑶坚定地点了点头:“嗯。宝儿要相信,你的爹爹是天底下最好的,长得最帅,武功最高,富可敌国,权倾天下。”
“哇!”宝儿眼中的失望彻底消失不见,转为无比的仰慕,他搂着秦羽瑶的脖子,兴奋地直扭来扭去:“娘亲,宝儿好想爹爹啊,爹爹什么时候才来啊?”
“快了,娘亲很快就带你去找爹爹。”秦羽瑶压下心虚,理直气壮地道。心中想道,她又没有见过那人,说不定那人真的像她说得那样呢?这样一来,她也不算是欺骗宝儿。
不远处的大柳树上,隐蔽在茵茵树枝后的思罗,面无表情的冰块脸上微微有一丝裂纹。难道,她真的是主子的女人?宝儿,真的是主子的血脉?
容不得他不这么想,只听秦羽瑶方才的描述:“长得最帅,武功最高,富可敌国,权倾天下。”——这几个词汇,除了主子之外,还有谁配担当?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谨慎起来。定然是如此,所以主子才派他来保护秦羽瑶母子。否则,若是寻常目标,又哪里值得派他来完成任务呢?
心中认定了秦羽瑶与宝儿身份的思罗,很快想起前两个晚上,屡屡有人来袭杀他们之事,眼中顿时冒出怒火。顾青臣这厮,居然敢对主子的女人和儿子动杀心,简直不可饶恕!
想到这里,嘬唇一唤,只听天上一声脆鸣,扑棱棱落下一只雪白的小鸟儿。小鸟儿收了翅膀,站在思罗的肩膀上,红宝石似的眼睛骨碌碌转动着。
思罗飞快画了几个符号,绑在小鸟儿的腿上,然后将小鸟儿往天空一扔:“速去!”
秀水村,村口的大柳树下聚着一堆人,此刻陷入热烈的讨论中。
自从秦羽瑶家里出来后,怀揣任飞烨三两银子的陈媒婆,开始到处显摆起来。那位公子是如何年轻俊美,待人是如何温文尔雅,只见她和秦羽瑶关系好便送了她三两银子。对秦羽瑶则更是好了,各种好东西装了一马车给秦羽瑶送来。
在陈媒婆不遗余力地吹嘘下,秀水村上到七十岁老人,下到三岁稚子,全都知道有一个城里来的有钱人家的贵公子,驾着华丽的大马车,拉着数不清的珍贵东西来看望秦羽瑶。
秀水村就这么大点地方,发生什么新鲜事,一顿饭的工夫就能传得人人皆知。何况区区一个小山村,本来没见过什么大人物,虽然出过一个状元郎,然而顾青臣考上状元之后便带着父母一起搬进了京城,连发妻和儿子都没要,这么多年从没有回来过。
于是,身穿锦衣华服,驾着华丽马车的任飞烨,一时间成了秀水村的村民们人人说道之事。
“真是没有想到,秦氏的命竟如此之好。”
“是呀,熬了这些年,终于是苦尽甘来,等来亲生兄长了。”
“说来奇怪,秦氏当年为什么刚一出生便被丢弃?”
“莫不是妾生子?或者贱生子?”
一群人坐在村口的大柳树下,七嘴八舌地说着,说什么的都有。忽然间,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从村子里头哒哒驶来,不由得纷纷住了嘴。
十几双眼睛齐唰唰地转过去,目不转睛地盯着任飞烨的马车。只见那拉车的马儿高大骏美,包住车厢的绸缎华丽耀眼,全都不由得露出艳羡的神情。直到马车走出很远,才收回视线,又谈论起来。
“真是有钱人家的派头啊!”
“莫非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
“他为什么不把秦氏接回去呢?反正秦氏已经没有夫家,如今是孤儿寡母过日子。”
你一句,我一句,村民们又议论起来。忽然有人站起身,说道:“这还不简单?去秦氏家里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说得是,正好看看那公子都送了她什么东西?”
“光听着陈媒婆吹嘘,咱们都还没有见过呢。”
很快,一个两个都应声起来,结伴往秦羽瑶的家里走去。
送走任飞烨后,秦羽瑶抬头看了看天色,只见时间还早,便打算把宝儿放在家里,自己去山中寻花椒、八角、红辣椒等物。谁知刚把小背篓背上,便见院子外头涌来一群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你先我后的从篱笆院子门口挤进来。
“秦氏,方才那离开的人是谁呀?”先走进院子的人问道。
“听陈媒婆说是你的哥哥?”随后跟进来的人也问道。
“是你家里人找来了吗?”
“他们要把你接回去了吗?”
望着满眼好奇的村民们,秦羽瑶淡淡地笑了一下,说道:“是我的一个朋友,见我生活拮据,便资助我一些。”
“你的朋友?”听到这里,村民们面面相觑,吃惊地道:“陈媒婆不是说,是你的兄长吗?”
秦羽瑶摇了摇头:“算是义兄,只不过还没有正经结拜。”
“原来义兄啊?”听到这里,村民们的目光更加灼热了。好家伙,居然能认识这样有钱的年轻公子做义兄,秦氏真有本事啊!
“秦氏,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对呀,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一人一句,七嘴八舌,直吵得整个院子里不休。
宝儿从没见过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心里有些害怕,抱着小白躲在秦羽瑶的身后,探头懵懂地看着这些人。
秦羽瑶摸了摸宝儿的脑袋,抬头对面前的村民们道:“你们有事?没有事的话,我还要上山采些东西,这就出门了。”这些村民们最是爱嚼舌根子,有的没的都能被他们嚼出来。若是秦羽瑶多说几句,只怕往后耳根子再也不得清净,索性什么也不说,叫他们无处猜去。
“嗨,有了那公子送你的东西,你想吃什么没有?还进什么山呀?”有人说道。
“就是,听说他给你送来许多绫罗绸缎?能不能叫我们看一看?”又有人道。
“是呀,秦氏,让我们也开开眼吧。”村民们的眼睛全都亮了起来,一个接一个说道:“我们从来没见过绫罗绸缎呢。”
一群人挤挤攘攘,把整个院子填得满满当当。秦羽瑶看着这些虽然没有恶意,却着实让人头痛的村民们,也没有别的法子,只好放下小背篓道:“可以,跟我进来吧。”
为了防止待会儿人多乱挤,把宝儿挤坏了,秦羽瑶抱起宝儿先一步走进屋子里,只听身后一阵拥挤争吵声:“我先进去。”
“我先。”
“死肥婆,你让人。”
“臭瘸子,你闪开。”
随着村民们争先恐后地挤进来,老旧的屋门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秦羽瑶转身看着门扇,心中有些担忧,该不会被挤坏吧?
若是挤坏了,那可真糟了,便说道:“你们别都一起进来,我这屋子小,装不下太多人。先进来几个,大家排着队进来。”
谁知,这一声说完,人却更挤了:“我先!”
“我先!”
只听“咚”的一声,有人撞到门上了。
“哐当!”只听一声响起,秦羽瑶的担忧成真,只见左边门扇被撞成两节,上半截断落掉在地上,下半截露着参差的尖茬。
屋里霎时间寂静下来。
“哎呀,真是对不住,都是三瘸子老挤我。”离门板最近的那位妇人抱歉地道。
“谁挤你了,明明是你自己生得胖。”挨着妇人的那汉子嚷道。
“你说什么?”妇人尖叫的声音扬了起来。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男人吼叫的声音也响起,两人一高一低地争吵起来。你争我吵,你推我搡,堵住了屋门口,其他人进也进不来。
而他们争吵的内容,从刚开始的互相推诿,不知怎么却渐渐转变成了:“哎呀,都怪这门太老旧了。”
“就是,都多少年的老屋了,轻轻一碰就坏了。”
“反正秦氏你又不缺钱,再找个木匠给你换一扇新的就好了。”
“再盖个全新的大瓦房也足够了。”
秦羽瑶的脸色沉了下来:“全都出去。”
她为什么要照顾这些人的心情?秦羽瑶改主意了,他们是可怜,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好东西,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本事。
没本事不是错,得了红眼病就不招人待见了。若是他们挤坏门后,老老实实地道歉,秦羽瑶原本可以原谅他们。可是,显然他们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心地淳朴之人。贪婪、占小便宜,与贫穷一样,都是根种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
“哎,秦氏,怎么说话不算话呢?”被堵在门外头进不来的人说道。
“就是,不是说好叫我们看的吗?”有人不甘心地跟腔。
“又不是我们挤坏的,关我们什么事呀?”
“是呀,大家都是一个村子住的人,何必这么小气呢?”
听到不能进去了,村民们不仅不怪那两个把门挤坏的人,反而渐渐把矛头对准秦羽瑶起来。
若是从前的秦氏,遇着这样的事绝对不会计较,只会说没关系,并招呼他们进来看。可是如今是秦羽瑶,心里只是冷笑,以为人多就能势众吗?人多势众这个词,从来对她没有任何威慑。
看着挤在门口的村民们,秦羽瑶冷冷地道:“你们撞坏了我的门,是大事还是小事,由我说了算。我小气不小气,也不是你们就定了的。你们不是想看东西吗?先把我的门修好,否则谁也别想看,也都别想走。”
软柿子从来只会被人捏,而不会被人怜惜,这就是人性。秦羽瑶深深知道,如果她不硬气一点,只怕待会儿有那爱占小便宜的,趁乱摸走几个碗也说不定。
这些东西都是任飞烨送给她的,虽然他们立场不同,却不代表她就不把他当朋友了,他送的东西,她都会好好珍惜。
“哎,怎么这样呢?”
“是啊,又不是我们撞的。”
秦羽瑶冷冷地道:“不是你们撞的,难道是它自己坏的?我又不讹人,撞坏门的两位,你们要么给我修好,要么给我换一个新的,此事便揭过去了。”
只见秦羽瑶脸色不好,有些人已经开始往后退:“我想起来我家里还有事,我先走了。”
“我家娃儿喊我呢,我先回了。”留下来看几眼绸缎也看不到自己家去,但是不走的话可真说不准要掉一块肉了。众人乱哄哄的,纷纷开始往外挤。就连之前挤在最前头的两人,也都随着人群挤了出去。
一群人来得快,去得也快,一眨眼的工夫便去了七七八八。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