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瑶也不由得笑道:“好,好,明日我便买些扒皮抽筋的工具,给闫姐姐练手。”
“何须那些?我使一把剪刀,什么做不到?”闫绣娘说着,犹不解气,右手凭空做出握着剪刀的动作,对着空气好一顿剪,愈发惹得胡绣娘轻笑起来。
三人身后,香椿垂首敛目,悄声跟着。自从箱子里发现了耗子后,她再没有出过一声儿。此时,就连表示愤慨、同仇敌忾都没有。
回到清宁居,秦羽瑶让胡绣娘和闫绣娘回房了,而后转身看了一眼香椿,说道:“你跟我来。”
“是,夫人。”香椿低眉垂眼地应道,抬脚跟着秦羽瑶走进了屋里。
秦羽瑶坐在床边,对着香椿不咸不淡地道:“跪下吧。”
香椿不吭一声,立时就屈膝跪下了。
这样利索的态度,倒叫秦羽瑶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道:“你可知,我为何叫你跪下?”
“夫人从来不喜香椿,遇见这样的事,必定认为是香椿所为。”香椿回答得十分顺溜,半丝隐蔽、逃避都没有。
秦羽瑶冷哼一声,只道:“难道不是你吗?”
整个清宁居的女院,也只有宫女才能进进出出。而其中进出最多的人,便是香椿了。所以,论起嫌疑度,自然是香椿最大。甚至,秦羽瑶直觉此事便是香椿所为。
“夫人明鉴。”香椿也不辩驳,只是低下头,磕了一个头。
秦羽瑶坐在床边,冷冷地盯着她,久久不语。
春寒料峭,地面冰凉,饶是香椿穿得厚,跪久了仍旧觉得膝盖冷硬难过。然而,这又算得什么呢?垂下的眼睑,盖住了香椿眼中的算计。只要捱过这一回,只要还留着命在,她便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你走吧。”良久,秦羽瑶只是说道。
香椿闻言,不由得怔了一下,才抬起头道:“夫人?”
诚然她做得干净,不曾留下一丝蛛丝马迹。可是,秦羽瑶就这样饶了她,还是叫香椿十分不敢相信。秦羽瑶不是很讨厌她吗?从第一眼见到她,便从不曾热络过。哪怕她鞍前马后地讨好,也总不能得到秦羽瑶的一个真心笑容。
为什么,秦羽瑶没有趁机打她一顿?
“你走吧,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秦羽瑶冷冷说完,便起身拂袖赶人了。
香椿眼睁睁地看着秦羽瑶背过去,走到床边开始收拾包裹,不由得咬唇,眼神十分复杂起来。秦羽瑶,到底知不知道是她做的?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总带着了然洞悉,让香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秘密。
可是,这样了然洞悉的一个人,在怀疑自己坏了她的大事之后,为什么没有闹开来,或者私下报仇?香椿百思不得其解。然而,既然不用受苦,那便是最好的。
因而又磕了两个头,道:“夫人,保重。”便起身离去了。
隔壁的闫绣娘与胡绣娘走了进来,望着香椿离去的身影,有些诧异:“夫人,难道你怀疑是香椿?”
“她的嫌疑最大。”秦羽瑶说道。
御衣局统共就这么些人,外人根本进不来,而闫绣娘与胡绣娘是不可能做这些的。那么,便只有一个受她们信赖与亲近的香椿,最有嫌疑了。毕竟,秦羽瑶隔三差五的出门,也只有香椿有机会进她的屋子。
若是香椿偷偷藏了耗子,又练就开锁的本事,这件事其实没什么难度。
“夫人,就这么放过她?”哪怕闫绣娘再喜欢香椿,也猜到了,此事唯有香椿的嫌疑最大。因而心里想着,将香椿抓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审问过一番才可。
“没有线索的。”秦羽瑶摇了摇头,目光看向门外,香椿消失的方向,目光有些深沉。如果真是香椿,依着她做事的手段,倒是十分眼熟了。
闫绣娘仍旧不肯罢休,皱眉说道:“无论如何,也要审问过一番才是!”
这件事情,闫绣娘是最气愤难平的。她绞着帕子,心中想道,若不是香椿还好,倘若是香椿,她必定饶不了这个小蹄子!
“我去叫她!”闫绣娘说罢,便急匆匆地转身离去,不顾身后的叫喊,去追香椿了。
谁知,这一追,却没有追上。闫绣娘找遍了御衣局,也没有找到香椿的影子。
------题外话------
头不太晕了,但是仍然恶心,晚饭几乎是强忍着咽下去的,难受~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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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屡败之因
“夫人,香椿不见了!”在御衣局里找了一圈,不见香椿的人影,闫绣娘便气呼呼地来到秦羽瑶的屋里。
秦羽瑶听罢,不由得一怔,随即淡淡一笑:“如此看来,果真没冤枉她。”
“夫人,那怎么办?”闫绣娘着急说道,“怎样才能逮着她?这坏心眼的小蹄子,不能白白饶过她!”
秦羽瑶已经把东西收拾好,系在一个小包裹里,提起来正准备走了:“她也算照顾了我们一阵子,此事就这样算了吧。”
制衣之事已经了却大半,所需的一百零八套衣物业已选出,只等管事姑姑送进宫中。秦羽瑶却不必日日留在这里,又兼之东西不多,故而也没留什么,索性全都打包了,一会儿拎回轩王府。日后,每天过来点个卯,探听探听消息就是了。
“夫人,那怎么行?她坏了咱们的大事,咱们岂能就这样饶过她?”闫绣娘满脸不可置信,“总要逮着她,禀明了她的罪名,再治她的罪!”
毁坏制衣,试图破坏大比形势,往重了说,这可是卖国通敌的罪名!
“便先这样吧。等到大比结果出来后,再谈此事。”秦羽瑶面色淡淡地答道,提起包裹背在肩上,便往外走了。
闫绣娘喊了几声,没有喊住,不由得面露失望。
“闫姐姐,我也走了。”胡绣娘也早已经打包好了包裹,准备家去,只等闫绣娘回来跟她告辞了。又见闫绣娘与秦羽瑶说完了话,便背着包裹走了过来。
闫绣娘只见她也要走,一时想到自身处境,愈发灰心丧气:“走吧走吧,都走吧。”
“夫人自有夫人的安排,咱们何苦操那许多心?”本就只是一墙之隔,方才两人说话的声音,自然也被胡绣娘听见了。胡绣娘本要走,然而见着闫绣娘满脸的灰心丧气,又不由得温柔劝了一句。
闫绣娘只是木着脸道:“谁叫我没本事呢?我若是有本事逮着香椿,又何苦求夫人?”说到这里,又想起被损毁的几件衣裳,更加气得脸色发白,手指攥着袖口,几乎把袖子扯坏。
“那我走了啊,闫姐姐保重。”胡绣娘有些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而后迈起小碎步走了。
胡绣娘是小户人家的媳妇,家中甚是和美,也无甚可操心的事。这些日子没有回家,倒也很是想念,因而便与秦羽瑶一般打算,每日点个卯就是了,不必整日在此住着。
何况,管事姑姑那里都登记着每个人的姓名、住址等,若真是有重要之事,也不会寻不到她们。因而十分放心,快快活活地家去了。
剩下闫绣娘,一时气愤香椿的事,一时灰心家中,抿了抿唇,一头扎进屋里再不出来了。
却说香椿,自从秦羽瑶的屋子里离开后,便匆匆走了。好容易了了这桩任务,又难得秦羽瑶没有折磨她,却是心中想着快快离了,免得秦羽瑶反悔。因而脚下匆匆,往御衣局门口走去,甚至就连回屋收拾东西都不曾,便这样干干净净地离了。
离了御衣局,香椿便一路往南边走去。绕过数条大街,又走过十几条小道,最终拐进一条破旧宁静的小巷里。香椿走到最里头的一户人家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我回来了。”香椿微微扬起声音说道。
过了一会儿,屋里走出一个头发花白,但是眼睛却不太好使的老婆婆,她佝着腰走到香椿跟前,抬头瞧了一阵子,才“哎哟”一声,道:“是香椿回来了啊!”
话音才落下,便牵起香椿的手往里走,口里欢喜地道:“椿儿是来送银子的吗?哎,你这丫头每每来得及时,正好咱们家里没有米面了。”
香椿的面上早已不再是面对秦羽瑶等人时的灿烂热情过头的模样,竟是一派疲惫与厌烦,说道:“才给你们的五两银子,这就吃光了?”
“那都半个月前的事啦,可不早就吃光了么?”老婆婆说道,口里十分埋怨,“你娘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拔大,什么好的不紧着你,你长大了有出息了,便是这样报答我们的?”
香椿的唇角勾了勾,没有吭声。
这时,屋里头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很快一个黝黑矮壮的汉子走出来,衣衫不整,对着香椿咧嘴一笑:“妹子,你回来啦?”
眼神里的近乎贪婪的淫邪,让香椿不由得眉头皱了皱。她甩开老婆婆的手,快步往屋里走去:“我的月例银子还没发下来,你们再等一阵子吧。”
“没钱你回来做什么?”身后,老婆婆的声音有些尖锐,“家里可没米面了,养不起多出来的一张嘴。”
香椿走进屋里,便钻进了那间属于她的,窄小仅能放下一张单床的屋子,拴上房门,拉上窗帘,开始飞快换衣服。对于外头老婆婆的数落与刻薄,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好似没听见似的。
她换衣服很快,也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工夫,便褪下了原本的宫装,换上了平民女子的棉布简朴衣裳。略抿了抿头发,便拉开门栓,走了出去。
谁知,刚打开门,便见外头站着黝黑矮壮的汉子,弯着腰眼睛贴在门缝上,还没来得及收回去。见香椿走出来,他也不尴尬,只是放肆又大胆地盯着她:“妹妹,你要去哪?”
“有事。”香椿淡淡说道,错身走了出去,“我走了。”说着,快步出了院子。
从始至终,没有喊那老婆婆一声“娘”,也没有喊黝黑汉子一声“哥哥”。老婆婆心里不痛快,口里便叨叨骂了起来,无非是:“如今攀上高枝儿了,便忘了本了,不记得当年是谁捡了她,又供她吃供她穿?”
黝黑汉子只是冷笑道:“我早说叫你把她嫁给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
“啐,你还好意思说?几杯猫尿就叫你忘了形,把媳妇打回家,你还懒在家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请你媳妇?再晚几日,看看谁先饿死?”老婆婆说着,便佝偻着腰,伸手朝黝黑汉子打去。
黝黑汉子便脚下抹油,一路窜了。只留下老婆婆不住地絮叨骂着,又忿忿地关了门。
“大人,奴婢回来了。”离开家后,香椿便绕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甚隐蔽的巷子里。站在一扇朱漆斑驳的门前,长扣三声,短扣两声,反复三次之后,门便自动开了。
院子里头甚是荒凉,但却跪着十数名衣衫鲜妍的少女,她们的脸儿娇嫩,眼儿亮晶晶,以同一个角度抬着头,面上做出一副衷心认真的表情,看向前面坐在椅子上,手握戒尺的妇人。此情此景,不由得给人一种荒谬又可怖的感觉。
香椿知道,这是少女们在接受训练。假使她们其中有一个人的脸上露出敷衍、不恭,或者恐惧、茫然,立时就会被前面盯着她们的妇人,狠狠打手板。倘若一个人有天犯错三回,第二日便没饭吃。
这一场景,香椿不敢看,只是低头跟着前头引路的人,又穿过一扇暗门,才来到一间屋子里。这屋子倒并不阴暗可怖,与此相反,竟然十分明亮,且充斥着书香气。
“大人,人带到了。”引路之人禀了一声,便自动退下。
香椿的眼角望见一抹身影,连忙跪下磕头:“大人,奴婢回来了。”
“事情都办妥了?”头顶上传来一个冷漠的声音。
香椿顿了顿,有些紧张地道:“奴婢不知。”
“嗯?”头顶上传来一声疑问。
香椿的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手心里都出了汗,只听到胸腔里扑通扑通跳着,头脑却从未有过的清明:“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香椿将今日的事情描述了一遍,而后甚是愧疚地道:“只毁了三分之一的衣裳,另外三分之二仍旧进宫了。唯独庆幸的是,毁去的那三分之一是里头最好看的。”
头顶上久久没有传来声音,就在香椿暗自侥幸时,忽然前方传来一股无形劲风,一下子击在香椿的肩上,生生将她打飞起来,撞在墙上。
后背重重撞在坚硬的墙壁上,香椿只觉得五脏肺腑无一不痛,但是肩头上却更痛,仿佛骨头都要裂了似的。她咬紧牙关,忍痛爬起来,又端正跪好。
“此次任务失败,你再去补救吧。”那个冷漠的声音响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