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便道:“骁骑营的副都统因为丁忧而回乡了,现下这个职位空缺着。”
宇文婉儿先头听见秦羽瑶埋怨她不肯跟她交心,还以为秦羽瑶不打算跟她说出两个好消息了。谁知下一句,便听秦羽瑶说出来一条,乍听着似与她无关的消息。
下一刻,宇文婉儿心中震了一下:“阿瑶?”
宇文婉儿仅仅在心中转了两道弯,便知道秦羽瑶虽然生气,却仍旧将这道消息传给她的意图——阿瑶必然是见她刻苦练武,才猜中她隐隐的心迹,打听了这道消息来给她。
阿瑶素来不爱掺和政事,何以竟知道军中事况?必然是宇文轩告诉她的了。
宇文轩从不曾和她亲近过,因何忽然热心,告诉阿瑶这件事?必然是秦羽瑶对她的关心太明显,就连宇文轩都看出来了。
心念几经转动,宇文婉儿已然是感动得掉下泪来,抱住秦羽瑶的腰,埋首在她的怀里,低低地道:“阿瑶,你对我真好。”
秦羽瑶抿着嘴唇,推开她站起身:“信儿我已经带到了,就不多留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阿瑶,别走!”宇文婉儿从后面抱住她的手臂,低声求道:“不要走,好吗?”她不想一个人待在空寂冰冷的寝殿。两只手紧紧抱着秦羽瑶的手臂,感受到层层衣物透出来的温暖之意,如暖风吹散了心中的荒芜。
秦羽瑶还想狠一狠心不管她,却终于是叹了口气,顺着她的力道坐了回去。刚一坐下,便被宇文婉儿整个扑上来,双手搂着她的腰,脑袋埋在她的怀里。
“起来。”秦羽瑶推她,“我看看你脸上的伤。”
宇文婉儿闷声说道:“没事。”
“抹药了么?留疤怎么办?”秦羽瑶没好气地道。
宇文婉儿撅嘴道:“反正阿瑶也不会嫌弃我。”
秦羽瑶顿时好气又好笑:“是我跟你过一辈子么?是我天天看着这张脸一辈子么?你是有多狠心,才忍心叫这张绝美的面孔肿胀着不管?”
宇文婉儿嘟嘟囔囔,不情不愿地从她怀里出来:“反正我自个儿看不见。”
秦羽瑶点了点她的额头,下床去点蜡烛。待屋里亮起一丝灯光,秦羽瑶走回来站在床边,伸手抬起宇文婉儿的下巴。待看清她左脸上的伤痕,不由得沉下脸。
只见那应该光滑娇嫩的脸蛋儿,此刻肿得厉害,尤其一道寸余长的血痕,从颧骨下方一直到嘴角,更破坏了这张如花似玉的绝美面庞。
“是谁打的?”秦羽瑶沉声问道。
在这个宫里,唯一敢打宇文婉儿的人只有三个,皇帝、皇后、贵妃。宇文婉儿脸上的这道划痕,显然是被尖锐的东西划过,如此便排除了皇帝的嫌疑了。那么,不是皇后就是贵妃了。
贵妃却是宇文婉儿的生母,必然舍不得如此。那么,便是皇后了?想到此处,秦羽瑶深深拧起眉头。只见宇文婉儿的眼皮颤了颤,轻轻侧过下巴,抿了抿唇没有吭声。
秦羽瑶见她倔强不肯说,也不再逼问,只在心中叹了口气,问道:“有药么,我给你擦一擦。”
宇文婉儿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柜子:“第三排,第四格。”
秦羽瑶走过去取了一只白瓷瓶,又取了一卷纱布,就着昏暗的光线在桌边倒了杯冷水,将纱布浸湿了,走到床边坐下,开始给宇文婉儿清理伤口并上药。
冰凉的纱布蘸在肿胀火热的肌肤上,宇文婉儿忍不住“嘶”的一声,随即不好意思地咬住嘴唇,绷着身子再不喊痛。
秦羽瑶本来心情雀跃地而来,谁知到了这里,却是憋了一肚子不开怀。便也不吭声,只动作轻柔地给宇文婉儿上药。
倒是宇文婉儿,约莫这会儿心情好了,竟又问道:“阿瑶,你方才不是说,有两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么?还有一个是什么?”
秦羽瑶闷闷地道:“没什么。”
宇文婉儿感受到一片冰凉的药膏被轻轻涂抹到脸上,心中很是感动,便捉住秦羽瑶的袖口晃了晃:“谢谢阿瑶大晚上来瞧我。”说到这里,又有些惊奇:“阿瑶,你的本领这般大么,竟然可以混进皇宫来?”
秦羽瑶不好往自己脸上贴金,便道:“我叫人带我来的。”
为宇文婉儿的伤处细细涂抹了一层药膏,而后起身把纱布丢入盂中,又把余下的药膏放回去。等她做完这一切,再回到床前,却只见宇文婉儿抱膝坐在被窝里,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竟是看不清神情。
“快把头发束起来,别沾了药膏。”秦羽瑶走过去替她撩起头发。
只见宇文婉儿闭着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她的睫毛尖上滚落,掉在软绸被面上,已经湮湿了一小片。
“怎么了?”秦羽瑶连忙坐到床边,掏出手帕想要替她擦眼泪,却被宇文婉儿一把推开,不由怔住:“婉儿,发生什么事了?”
宇文婉儿咬着嘴唇,呼吸有些短促,仿佛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忍住:“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就为了让她好过,不惜跟宇文轩抢东西。就为了快些把消息告诉她,不惜趁夜找人带她进来。这世上,有几人是如此真心待她的?
宇文婉儿越想越觉得难过,在血缘上与她最亲近的人,一个把她当做逗弄的玩物,一个把她当做控权的器具,偏偏是一个本来与她毫无干系,甚至宇文婉儿第一次见到她,想对她使坏的人,最终拿真心对待自己。
宇文婉儿越想越觉得伤心,也不顾脸上刚刚涂抹的药膏,双手抱膝,埋头钻进臂弯里无声地哭起来。
“你知不知道,打我的人,是我母妃?”宇文婉儿一边压抑着哭泣,一边哑着嗓子艰难说道:“她,叫我嫁给一个混账,又叫我讨好他,只为了拉拢势力为太子铺路。”
“对她来说,我竟是靠不住的,草包太子和阴险皇后才是她的靠山。”宇文婉儿掐着手心,伤心又屈辱:“我是天家公主,秦辉不过是身无官位的草包白丁,她竟叫我讨好他?”
“你不肯,她就打你?”秦羽瑶听到这里,也不由得恨恨地咬起了牙,李贵妃,太糊涂!
宇文婉儿哪里不好?聪明机灵又孝顺,这样的女儿,李贵妃怎么下得去手?这样一张天下无双的绝美面孔,李贵妃硬生生地打出疤痕来,也不怕宇文婉儿破相?
听着宇文婉儿压抑的哭声,秦羽瑶心疼得不得了:“就为这事?她实不该打你的!”
宇文婉儿冷笑一声,止了哭声,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讥讽地道:“她不过是拿我出气罢了!”
原来,今日上午,太子求见皇上,只说看上了花间楼的一名姑娘,要接进宫来做侍妾。皇上不肯,且又训斥了他一顿,叫他戒骄戒色,认真读书做事。
太子不甘地退下了。谁知等到下午,皇上亲自接来了那名女子,充作正阳宫中的婢女。被太子知道后,在怡景宫中大发雷霆,摔了许多贵重东西。
这点儿动静自然逃不脱皇帝的掌握,皇帝当即宠幸了那名叫芊芊的姑娘,又封她做了美人。如此一来,不仅太子知道了,就连皇后、贵妃,并宫中大大小小的妃嫔,全都知道宫里进了一名美人。
已经有许多年,后宫没有添新人了。偏偏就在后妃们以为,日子就这样平淡地过下去,再没有波澜时,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们多了一位妹妹,而且是出身最为不堪的那种,偏偏容貌最美,就连贵妃年轻时都比不上。并且,这位妹妹极得皇帝宠爱,为此皇帝不惜训斥了太子,又拨了三皇子的母妃生前居住的宫殿,给她居住。
此举,既得罪了太子,又得罪了三皇子,故而众人纷纷惊疑,皇帝究竟是要做什么?
三皇子这几日不在宫中,被皇帝外派出去做事了,对此并不知情。但是,后妃们全都以为,三皇子回来后,必然不肯善罢甘休的。
至于太子,就在皇帝对芊芊宠幸又封了美人之后,则一头扎进皇后的宫里。两人说了什么,外人不得知。但是宇文婉儿知道,就在太子离开不久,皇后便召了李贵妃前去。
等到李贵妃回到华清宫,便召了宇文婉儿过去,开始苦口婆心教育她,叫她与秦辉成亲后,多多往太傅府走动,讨好秦太傅,为太子效力。
漫说宇文婉儿之所以横行宫中,靠的只不过是皇帝的宠爱,实际上并没有半分自己的势力。便是有,她又怎好参与进这种事情里面?后宫弄权,有好下场的有几人?况且,宇文景那种恶心人的草包,只凭他曾经对秦羽瑶觊觎,宇文婉儿就绝不会帮他!
这种不屑的神情,以及坚决的态度,当时就惹恼了李贵妃,劈手过来一个巴掌。宇文婉儿长这么大,只挨过一个巴掌,是皇帝打的。没有想到,她的亲娘也打了她。且,亲爹与亲娘打她的原因,都是因为她不肯乖乖被摆布,当他们的宠物或棋子。
哪怕李贵妃的眼中露出懊恼,宇文婉儿也无法原谅,转身就走。一路上遇见的宫人们,全都看见宇文婉儿好端端儿的进了华清宫,出来时却破了相,一个个吓得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宇文婉儿又哪里有心情磋磨他们,回到英华宫后,便仰头躺在了床上,不叫任何人打扰。心情极度低落,就连晚饭也没有吃,一直自伤自怜,直到秦羽瑶来到。
哭过这一时,又低低诉说出了不甘,渐渐心底平静下来。宇文婉儿抹了抹泪,抬起头来,面上一派平静。再也没有了锋芒毕露,而是真正的犹如镜子一般的平静。
秦羽瑶心疼地看着她眉眼中挂着的一抹坚毅,直是心疼又感慨。婉儿,长大了。
“瞧你,把药膏都蹭掉了,我再给你抹一层。”秦羽瑶说着,回身去取方才那一套,而后走回来轻轻给宇文婉儿上药。口中则道:“说起来,你也不必太难过。竟是巧了,那秦辉今日得罪了我,我将他打残了,想必他是做不了驸马了。”
宇文婉儿听了,不由得呆住:“阿瑶,你说什么?”
秦羽瑶便将今日在太傅府门口所发生的事,以及秦辉试图对她做的事,一一道了出来,最后轻描淡写地说道:“如此混账,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他。”
不一会儿,秦羽瑶便为宇文婉儿重新涂好一层药膏,一边起身把东西收拾好了,一边说道:“早知道你就不该顶撞李贵妃的,只管点头应了便是,反正秦辉如今残了,是决计做不了驸马的。”
宇文婉儿握着拳头,冷冷道:“我何必做那些违心事?”
秦羽瑶顿时赧然,她竟忘了,婉儿便是这样宁折不弯的脾气。因而走回来,摸了摸她的头:“快睡吧,不早了。”一面拍松了她的枕头,一面扶着她躺下,“好婉儿,别跟自己赌气,日子还长,好日子都在后头。”
顿了顿,又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等到皇上去了,宇文景是做不上新帝的,届时不论是谁做皇帝,总归是你的好机会,你想做什么,都再没有人拦你。如今你所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或者逆流而上,做出一番动静,为将来铺垫。”
宇文婉儿听罢,果然振奋许多:“阿瑶,你放心,我再不会了。”
秦羽瑶摸了摸她的发心,便吹了蜡烛,静悄悄地离去了。
千衣在英华殿外面做接应。等到秦羽瑶出来,见她点了点头,便一把揪起她的后领,弹身飞起,一路往宫外而去。秦羽瑶被勒得直翻白眼,暗暗想道,以后再不干这种苦差事了。
等到回了御衣局,秦羽瑶已经被冷风吹得透透的,不仅脸庞被冷风割得麻木了,就连头发都给吹得乌糟糟的。这个千衣,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提着她的领子往前行的时候,竟是叫她的头顶朝前。若非她刻意低头,只怕脸颊都要被冷风给吹烂了。
千衣不知她的嘀咕,倘若知道了,只怕心中要喊冤,他明明是刻意卖好,只为了叫她看清路线。
“你怎不走?”秦羽瑶拨弄完头发,再抬起头来,却发现千衣仍旧杵在原地,没有如往常一般闪身藏起。
千衣低低的声音便响起来,粗哑的不似人声:“如果我伤了一个人,那个人却不想我救她,该怎么办?”
“嗯?”秦羽瑶将这句话在脑子里过了两圈,才明白过来什么意思。不由得好笑,果然跟思罗是师兄弟,两人说话都没什么逻辑。想了想,说道:“既然你伤了那人,则那人心中必然有怨恨。你却想救他,是因为亏欠?”
千衣想了想,却摇头:“不是。”
他本来恨她弄坏了他的宝衣,但是他不仅弄断了她的宝剑,又伤了她,却是违反了以往的规矩。如此一来,似乎也没有什么亏欠了。千衣思索着自己非要救她的理由,约莫是看上了她同归于尽的那套功法?
“你不肯说清楚,我也没法帮你判断。只不过,那人既然不肯叫你救治,你便不要亲自去了,让别人去不是更好?”秦羽瑶想了想,给出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