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下两人见状,惊异地睁大眼睛,对视一眼,扭头朝院外跑去。秦羽瑶抬脚追出去,来到门口,弯腰捡起半块砖头,对准一人后脑砸去。那人闻得脑后呼呼风声,连忙蹲下避过。砖头擦着他的头顶飞过,哐当落在院子里,砸起一片尘土。刚松了口气,下一刻便被一个板砖拍在头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你,你——”还剩下一个人,扭头一看同伴全被放倒了,不由目瞪口呆,指着秦羽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任他如何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方才娇弱的妇人,为何忽然变得如此凶猛?
秦羽瑶握着转头,正要追上去,忽然听到宝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娘亲,你在流血!”回头一看,只见宝儿从屋里跑出来,小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怕,指着秦羽瑶的脑袋,泪眼朦胧地道。
秦羽瑶伸手一摸,果然黏糊糊一片,放到眼下一看,目光顿时变得森然。真是好一群走狗,如此欺负一个弱女子,若非她附身上来,岂不是被欺负至死?不远处,男人看见秦羽瑶抬脚,顿时吓得脸色发白,头也不回地朝远处跑去。秦羽瑶原本欲追,不料忽然一阵头晕,不得不站定脚步,扶住额头。
“娘亲?你怎么了?你很难受吗?娘亲,你坐下歇息一会儿吧?”宝儿攥住秦羽瑶的衣角,雾蒙蒙的大眼睛里满是害怕。娘亲刚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模样好吓人:“娘亲,宝儿一定乖乖的,宝儿不惹娘亲生气,娘亲不要不理宝儿。”
宝儿仰起稚嫩的小脸,一双柔软纯真的大眼睛,里面是满满的担忧。被这样一双眸子望着,秦羽瑶不由心头一软,不明不白被同行杀死的郁气散去一些,抬手摸了摸宝儿的脑袋:“乖。”
就在这时,屋中踉踉跄跄走出两人,望见院中横倒的同伴,不禁浑身一颤:“你,你杀了他?”
“现在没有。”秦羽瑶抬起头望过去,冷冷说道:“不过,不代表待会儿不会。”
明明是一个瘦弱的女子,偏偏像是骇人的罗刹。只单单站在那里,便让人觉着腿脚发软,走不动路。几人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感受,哆哆嗦嗦地朝前走了两步,心中纠结不已——倘若不能带小公子回京,便会失了大人的信任。可是,若要带走小公子,眼前的女罗刹……
秦羽瑶如何看不出他们的犹豫?唇边轻勾,走到院子一角,劈手拿起一根木棍。对方见状,不由哆嗦一下,相视一眼,恶狠狠地走过来:“秦氏,交出小公子!”
眼见两人凶神恶煞地走近,宝儿吓得叫了一声,情不自禁地躲到秦羽瑶身后。然而下一刻,却松开秦羽瑶的衣角,鼓起胸膛站在秦羽瑶身前,张开双手颤着声音道:“不许欺负娘亲!”
秦羽瑶眸光微软,轻轻把宝儿拨到身后,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抬脚踢向一人。秦羽瑶是谁?曾经组织里的佼佼者!赤手空拳只身面对二十多人,照样脱身!如今不过是四个走狗而已,哪怕换了副身躯,秦羽瑶照样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你,你等着!”片刻之后,男人充满惊惧的声音哆哆嗦嗦地道。这一次,秦羽瑶没有手软,分别卸了他们一条胳膊。之所以只卸一条,是因为他们还得留着一只手,拖走方才被板砖拍晕的同伴。
“哼,没用的东西!”冷冷的声音,仿佛毒蛇一般钻入两人的耳朵。一人眼中露出耻辱之色,想要折回来,被另一人低声喝住。阴沉沉地盯了秦羽瑶一眼,拖着昏迷不醒的同伴离去了。
秦羽瑶收回视线,落在一片狼藉的院子里。屋子墙壁被撞出一个大洞,已然不能住人。若要修葺,还得花费银钱才成。想到这里,眉梢微挑,顾青臣派来的几只走狗,曾把一锭银子丢在地上,作为宝儿的抚养赔偿费。被她打跑之后,并未收回,此时正好拿来使用。
然而当视线移向银子掉落之处,蓦地一凝——褐色的土地上,遍布凌乱无章的脚印,哪有半点属于银锭的金属光泽?
☆、第四章 丢银
记忆中,那是很大一块银锭,少说也有十两,足够寻常四口人家好吃好喝一年!这样大的一块银锭,不可能看不到!
银子,不见了!
秦羽瑶缓缓皱起眉头,方才并未瞧见有人靠近,莫非在她穿越来的那一刻,有人悄悄捡了便宜不成?毕竟只有那个时候,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宝儿蹲在她旁边,顾青臣派来的四只走狗则在屋子里与她对峙。
这座破旧的院子位于秀水村外围,只有一条羊肠小路可以到达,绝不会是陌生路人寻来,多半是秀水村的村民听着动静摸了过来。时间过去不久,应当还能追上。思及此处,秦羽瑶抬起脚步,就要追出去。突然,脑袋传来一阵晕眩,不由得顿住脚步,扶着脑袋闭眼晃了晃。
“娘亲?娘亲你怎么了?”眼看秦羽瑶闭目摇首,宝儿吓得小脸都白了:“娘亲,你站着别动。”听到小小的脚步声,秦羽瑶睁开眸子,只见宝儿迈着小短腿往屋里跑去。未几,抱着一截木桩走出来,吃力地来到秦羽瑶身边,摇着秦羽瑶的手臂说道:“娘亲,娘亲坐下歇一歇。”
秦羽瑶低头看着宝儿,有些脏兮兮的小脸上面,黑黑的大眼睛里装满惊恐,心中不知怎的一软:“我没事。”相较于前世,这副身体确实柔弱了些。秦羽瑶拂衣坐在木桩上,望着破败的小院,有些怔忪起来。秦氏死了,还有宝儿为她难过。可是自己死了,又有谁会伤心?记忆的最后一幕,是顾子清怜悯的眼神。
望着怔怔发呆的秦羽瑶,宝儿有些局促地捏着手指,小脸上满是担忧:“娘亲,你不开心了?是不是宝儿不乖?”
软软的声音唤得秦羽瑶回神,摸了摸宝儿的小脑袋:“没有。宝儿很乖。”
他还不知道,他真正的娘亲已经去了,被顾青臣的走狗害死了。顾青臣,秦羽瑶眸光冰寒,好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娶了秀水村最漂亮的姑娘,吃干抹净后,带着人家辛辛苦苦攒的银钱进京考试,待得金榜题名,却送来一纸休书!这却罢了,竟污人清白,又指亲子为野种!但凡他有一丝人性,便做不出这样的事情!
莫非全天下姓顾的都叫她碰见了?想到此处,一股恨意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秦羽瑶分不清是秦氏的,还是她自己的。你且放心,总有一日,我为你讨个公道!摸着宝儿的脑袋,秦羽瑶在心中立誓。
忽然间,心头涌上一股酸楚悲痛,异常复杂的感情。秦羽瑶顿时明了,这是秦氏未散的执念。身为一个母亲,临死前最牵挂的是什么?想到这里,秦羽瑶在心中默默地道:“我会代你,照顾宝儿。”
那股执念依然不散,竟仿佛更加深刻起来。秦羽瑶转念思索,对其说道:“尽我所能,必不让宝儿落入顾狗之手!”念头方落,那股感情缓缓凝成一股纯粹的感激,而后悄悄散去,徒留一股淡淡的酸楚。秦羽瑶心中默然,莫说这个封建世道,秦氏只是一个弱女子,便是自己前生风行雷厉,不也折在别人手里?秦氏至少知道自己如何死的,秦羽瑶直到现在也不明白死在谁的手中。
“呀!这是怎生了?”忽的,一个妇人焦急的声音从院外传来,秦羽瑶抬头一看,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女子急急跑进来,因为跑得太急,被木簪挽起的发髻松松欲散:“妹子,你头上怎么这么多血?啊?屋子怎么弄出来这么大的洞?天啦,那帮天杀的!”
李氏从田里回来时,在村头听到许多人在闲话,大意是几名城里来的男子往秦羽瑶家里去了,看着穿衣打扮像是官宦人家的下人。后来被证实,确实是当年新科状元顾青臣派来的人,要接宝儿回去。
“他不是不认宝儿吗?”李氏问道。
一个大婶回答说:“谁知道呢?那几个男人跟秦氏抢夺呢,我们不过站在院外看热闹,也给轰了出来。”
李氏一听不好,扔下锄头就朝秦羽瑶家里跑来。
因为常年劳作,李氏的脸庞被风吹日晒得黝黑粗糙,乍一看去,并不像二十几岁,倒像是三十多岁一般。秦羽瑶调动记忆,辨认出眼前这名妇人,正是秦氏的堂嫂,平日对她们颇多照顾的李氏:“嫂子。”
“快别起来,快坐下!唉,那帮天杀的,竟然打女人,咒他们不得好死!妹子,你头晕不?难受的话告诉嫂子?唉,不行,你坐着别动,我得去给你请郎中!”李氏拍了下大腿,风风火火地转身就往外跑。
秦羽瑶拉住她的手臂:“嫂子,莫去。”
李氏一急,不由甩她的手,蓦地想起她有伤在身,连忙停下动作:“妹子,莫要逞能!快快松手,我这便去村头白大爷家里,一会儿就回来!”
“我没大碍,嫂子莫急。”秦羽瑶清冷的声音泠泠响起,仿佛一盆清水,朝火急火燎的李氏当头浇下。李氏扭转过身,有些诧异地看着秦羽瑶。
李氏嫁进秀水村十几年,那会儿秦羽瑶才四五岁的模样,乖巧柔顺,十分惹人疼爱。算起来,李氏也是看着秦羽瑶长大的,竟从未像现在这般,觉得她的声音好听得不像话!看着沉静稳着的秦羽瑶,竟仿佛一瞬间,不认得了一般。
☆、第五章 银子的下落
“妹子,你莫不是被打傻了吧?”李氏看着秦羽瑶眼底的清冷,只觉得夏日的酷暑也消减三分,说不出的怪异。
“我问嫂子一件事。”秦羽瑶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看向李氏:“不知嫂子来之前,可曾看到有人从小路上经过?”
李氏回想一番,说道:“这会子快晌午了,大家伙儿都从田里回来,正往家里赶呢。我一路上行来,倒是碰见不少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嫂子有没有碰见行为奇怪的人?”秦羽瑶语气淡淡,语气倒听不出丝毫着急。
李氏便没当回事,偏头想了想,忽然一拍手掌道:“你这么问,我倒是想起来,你那弟媳妇王氏从我身边擦过去时,缩着膀子抖了一下,生怕我沾着她似的。”说到这里,李氏有些不屑地道:“当谁愿意沾着她?好吃懒做的东西,我还怕被她染上懒病呢。成天四处游荡,一点子农活也不做,天天做梦天上掉银子呢,啐!”
听到这里,秦羽瑶心中已经明白几分,但是为了进一步确认,仍然问道:“嫂子,王氏脸上是不是十分高兴的样子?就跟捡了大便宜似的?”
“可不是?眉开眼笑的,那美滋滋的模样,不知道的以为她捡了十两银子呢!”李氏没好气地道。
听到这里,秦羽瑶笑了一下:“嫂子这下说中了,她可不捡了十两银子呢?”
“啥?”李氏瞪大眼睛,“她捡了十两银子?咋捡的?她咋那样好命呢?成天不干活瞎溜达,竟真的给她捡着银子了?”
秦羽瑶敛起笑容,神情有些冷峻:“顾青臣派人来夺宝儿,我不愿,便跟他们争执起来。他们拿银子搪塞我,说是当做这些年养育宝儿的赔偿。我一心跟他们干仗,便没有留神,等把他们赶跑时,银子便不见了!”
李氏一听,顿时火了:“这不要脸的小娼妇!我当她美什么呢,原来偷了妹子你的银子!气死我了!妹子你等着,我去给你要回来!”
“嫂子别急。”秦羽瑶拉住她的手腕,扭头摸了摸宝儿的脑袋,只见宝儿抿着小嘴,一张小脸脏兮兮的,掩不住委屈和惊惧。见秦羽瑶看过来,竟冲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乖巧得令人心疼。秦羽瑶收回目光,对李氏说道:“嫂子做了一上午农活,肯定累坏了,不如先回家吃饭,大哥和孩子都等着你呢。总归这么大的数目,他们一时半会儿也花不了,不如等吃完饭,到时我跟嫂子一起去。”
李氏心下一寻思,点头说道:“那行,我这就回家!妹子你别害怕,我回家就告诉平哥,爹娘知道这事儿也不会不管的!”
说完话后,李氏便急匆匆地走了。秦羽瑶缓缓站起来,一手抱起小木桩凳子,往屋里走去。宝儿连忙绕到前面,有点肉肉的小手伸到秦羽瑶怀里,去抱她手里的小木桩:“娘亲,我来。”
“不用。”秦羽瑶话刚出口,便见宝儿的眼神一黯,大大的眼睛里泛起水汽,竟似要哭。因为干渴而凹下许多小坑的嘴唇抿了抿,雾蒙蒙的大眼睛闪动着,仿佛要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低下头跟在秦羽瑶身后迈起步子。
秦羽瑶一怔,想要哄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前世活了快三十年,一直没有孩子,加上任务忙碌,平日连逛公园跟小朋友玩闹的机会都没有。
秦羽瑶抱着小木桩在前面走着,宝儿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走进屋里,秦羽瑶把小木桩放在灶前,指了指:“坐。”
宝儿抬起头,眼睛里有些欣喜:“宝儿不坐,娘亲坐。”
“让你坐,你就坐。”秦羽瑶有些没好气,小孩子家家,这般懂事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