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原本秦羽瑶的意思,是同闲云坊交好,毕竟秦记布坊只卖成衣,抢不了闲云坊的生意。这样便能够同闲云坊打好关系,往后有了闲云坊的关照,日后来捣乱的人便会少许多。
可是哪里知道,第一个找茬的,便是闲云坊。经过昨日街上那样一闹,闲云坊的名声坏了,秦记布坊的名声却打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布艺一条街上的商家和常客,都知道了“秦记布坊”的名头。
况且,再有今日这一回,先抑后扬,等到后日开业,来看热闹的人定然少不了。
秦羽瑶不指望她们全都来下单,毕竟目前人手不够,肯定也接不过来。她只希望,秦记布坊的名气打出去,至少一炮而红,让青阳镇上的人,全都能够叫得出来。
“总的来说,咱们并没有吃亏,你明白了吗?”解释一番过后,秦羽瑶拍了拍秀禾的肩膀道。
秀禾似懂非懂,小脸上还有些茫然:“可是,陆掌柜会不会再使坏?”
“他敢?”秦羽瑶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发冷。
“小黎,进来。”秦羽瑶想了想,对西厢里头喊道。
不多久,一个斯文白净的青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你去……”秦羽瑶沉声嘱咐一番,“明白了吗?”
“明白了,夫人。”小黎点头答道。
“好,你下去吧。”秦羽瑶挥了挥手,唇角轻轻勾起,有些冷冷的讽意。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占了她的便宜,却还有滋有味地逍遥自在呢。
旁边,从头到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秀禾,则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当晚,秦羽瑶哄睡了宝儿之后,便一个人来到堂屋里。给三具模特分别穿上三套曲裾,这里提一提,那里系一系。方桌之上,摆着笔墨纸砚,秦羽瑶偶尔抬头看一眼模特身上的衣服,然后低头挥起笔墨。
直到深夜,外头夜深人静了,整个青阳镇都安静下来,只有呜呜的秋风掠过屋檐的声音。忽然间,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破空声。秦羽瑶抬起头来,只见门外闪进来一个身影,一闪即住。
在堂屋中央,出现小黎的身影,背上扛着一只硕大的包裹,摘下来搁在地上:“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留信了吗?”秦羽瑶问道。
“留了。”小黎答道。
“好。辛苦了,你下去吧。”秦羽瑶点了点头,等到小黎转身退下后,抬脚来到那只硕大的包裹前面。蹲下来,解开包裹,只见里边装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什么都有。
有精美贵重的首饰匣子,里面盛着拇指肚大小的珍珠首饰,有成对的虾须镯,有晶莹剔透的美玉饰品,有繁复华丽的凤钗,等等。
有一只装着珍贵绸缎衣裳的包裹,那衣裳的布料稀罕,上面绣着的花纹也非凡品,仅仅比三秀的手艺差上那么少许。
又有一只小小的锦袋,最是袖珍可爱,秦羽瑶打开来看,只见里面藏着一卷银票,面额都不小,抽出来一数,竟有三千多两。
“陆掌柜啊陆掌柜,这回你再不记打,胆敢坏我事情,下次可就不是这样容易了!”秦羽瑶将银票装回锦袋里,单独收了起来,其他的则粗鲁地打了一包,丢到并不常去的储物间里去了。
这一大包东西,首饰是陆掌柜的正妻所珍藏的,衣裳是陆掌柜的爱妾最珍爱的,都是用过的东西,秦羽瑶才不稀罕。唯独这袋银票,虽然被陆掌柜摸过了,然而却是补偿被烧的秦记布坊,秦羽瑶自然要收着。
次日一早,秦羽瑶刚吃过早饭,方承乾便来了。这一回,面上没有带着温暖的朗笑,竟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
“方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秦羽瑶迎上前,有些惊讶地道。
“哼,还不是姓陆的?”方承乾怒气冲冲地道,“瑶儿,那姓陆的这般欺负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呵呵,方叔都已经将他的弱点告诉我了,我还奢求什么呀?我很知足啦。”秦羽瑶眨了眨眼,挽住方承乾的手臂,将他迎进屋里。
方承乾道:“我只恨没有打听出更有用的消息,否则叫你狠狠收拾他一顿!”
原来,今天一早,方承乾才刚起床,便被陆掌柜敲开家里的大门。打开门一看,只见陆掌柜满脸抓痕,身上的衣袍不整,又羞又怒:“姓方的,你,你——”
当方承乾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却又说不出来了。最终,在方承乾的追问下,陆掌柜才终于说出来。原来昨天晚上,陆家遭了贼,他每天晚上必要拿出来点一点数量的私房钱,全都不见了。
而正房夫人珍藏了数十年的头面首饰,全都丢了个干净。爱妾最珍爱的漂亮衣裳,也都不见了。家里丢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却仅仅多了一张纸条,上书:“陆掌柜多行不义,这仅仅是一个小小教训。”
字迹很简单,内容也不复杂,可是全家人都知道陆掌柜惹了事,才将祸水引到全家人身上来。于是,陆掌柜才一大清早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来到方承乾的家里,直叫道:“你快叫那秦夫人把东西还我,做人不能如此狠毒!”
面对陆掌柜的愤怒,方承乾只是报以冷笑,将陆掌柜讥讽一顿之后,便撵出了家门,而后往秦羽瑶的家里来了。把陆掌柜的惨状描述一番,方承乾又是冷笑又是解气地道:“一把年纪还欺负小孩子,欺负女流之辈,活该被人抢劫了!”
秦羽瑶听着他的絮叨,面上只是笑。
只听方承乾又道:“瑶儿莫怕,他不敢报官,有叔给你撑着!”
“多谢方叔。”秦羽瑶笑着敬了杯茶,然后问道:“柳闲云何时来青阳镇?”
陆掌柜的态度不重要,柳闲云的态度才是重点。可是柳闲云已经多日不曾来信,秦羽瑶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隐隐有种感觉,他仿佛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就是不出面。
好像,坐在云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看着她处理这些糟心的事,讨他一笑一般。
这种感觉,秦羽瑶十分讨厌。她希望,这是她的错觉,否则的话,之前的交易便可以……
“这我不知。”方承乾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那好吧。”秦羽瑶闻言有些失望。上回叫思罗递信,柳闲云便没有回复。难道又要麻烦宇文轩了吗?这却是秦羽瑶最不想走的一步路。
“瑶儿别担心,即便出了事,东家也应该会向着你的。”方承乾只见她神色不愉,不由安慰道。
秦羽瑶勉强展颜笑道:“好,我不担心了。”
“那就好。”方承乾听到这里,又有些高兴起来,说道:“明日秦记布坊开业,一应东西都置备得差不多了,牌匾也叫人挂上去了,就只差拉过去摆起来了。你放心,这回我差了两个机灵的小伙计过去看着,定然无人再去给你惹事。”“
那就谢谢方叔啦!”秦羽瑶真心地感激道,“今天中午,方叔不妨留下来吃午饭?”
“哈哈,我倒是真想留下来。不过这几日我那边也很忙,改日吧。”方承乾说完,便站起身来要走,“瑶儿记得啊,你欠我一顿好饭菜。”
“好,我一定记得,随时等方叔来兑现。”秦羽瑶爽朗应道。
送走方承乾后,便叫了三秀过来,给三具模特盖上一层厚厚的布,严严实实地盖住。然后,叫来一辆马车,将三具模特扶上去,拉到了简单收拾过的秦记布坊里。
果然如方承乾所说,门匾已经挂上了,里面烧得乌漆抹黑的痕迹,此刻也都不见了,只剩下白生生的墙壁。秦羽瑶指挥着小伙计把东西搬进去,一斜眼瞧见闲云坊的陆掌柜,就站在不远处,此时恶狠狠地瞪过来,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秦羽瑶柔柔一笑,招呼他道:“陆掌柜,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不知道陆掌柜瞧着,我这里装修得如何?可有何改进之处?”
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直把陆掌柜气了个够呛。就如同他差小伙计烧了秦记布坊,秦羽瑶却找不到他的把柄一般。昨晚秦羽瑶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叫人把他们一家大小主子的心肝宝贝儿全都偷走了,他明知道是她,却也抓不到证据。
相对而言,他做的事仅仅让秦羽瑶将开张日期推迟一日,而秦羽瑶做的事却叫他陆家上上下下不痛快半辈子,实在是亏大了!
“陆掌柜怎么不说话?莫非觉着我这里置备得极好?”秦羽瑶柔声说道,有些羞涩地掩嘴道:“哎,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觉着这般。”
一句话落,陆掌柜险些没呕出血来,她也会不好意思?简直笑掉大牙了好吗?憎恨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陆掌柜最后的一抹阴沉,并没有逃出秦羽瑶的眼睛。她故作出来的温柔神情,瞬间消失不见,望着陆掌柜的背影,不屑地勾了勾唇,而后继续指挥着小伙计,收拾起里面的摆设起来。
因为时间仓促,故而秦羽瑶并没有收拾得多么具有特色。总归,这里的布坊,普遍都是刷的白墙,顶多就是搁置布匹的柜子特别了一些。而秦羽瑶心目中的吊顶、刮墙等等,这些现代时候用的装修手段,在此时并不流行。
况且,最具有特色的东西,却是在模特和曲裾身上。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不提也罢。
指挥着小伙计们将东西都置备完之后,秦羽瑶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临走之前,对小黎附耳吩咐一句,然后往闲云坊里瞧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约莫午夜时分,布艺一条街上,传来一个凄惨的尖叫声。这声音又尖又锐,很快传遍了整条街上。离得最近的人家披衣出来看个究竟时,只见秦记布坊的店门大开,屋里面吊着一个人,此刻头朝下正在晃悠着打圈。
那吊着人的绳子,一头拴在屋梁下,另外一头则拴在那人的脚脖子上,口中发出阵阵惨叫,在漆黑的夜里,甚是骇人。
“这是怎么回事?”打头进来的那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屋里的情形,当看着一个大活人被绳子拴着脚掉在房梁上,直是吓了一跳。
后头跟着进来的人,此刻见到这般情形,也都吓了一跳。
“咦,这不是闲云坊的小伙计吗?”一个胆子大的中年男子,举着火把来到那被吊着的人旁边,待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后,不由诧异地道。
“什么?”顿时间,拥进来的人全都怔住了。前两天在秦羽瑶和陆掌柜之间发生的事,整条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再见到闲云坊的小伙计,大半夜地被吊在秦记布坊的屋里,而屋门还敞着,顿时间各种联想起来。
有人道:“你这小伙计,莫非又要做什么坏事,却中了人家的圈套吧?”
只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仅仅是一道绳索扣着小伙计的脚踝,将他吊在房梁之上,看起来像个逮老鼠的活扣。
那小伙计想起方才在颈后吹着的风,不由得吓得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有人,逮我,鬼……”
“什么人啊鬼啊的,都被抓个现行还撒谎,你这小伙计可真够厚脸皮的!”最先走进来的那人皱眉啐道,伸出火把在那绳子上一烧,顿时间绳子被烧断,小伙计“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小伙计得以解放,连忙扑打着还系在脚腕上的着了火的绳子,来不及说什么,顿时间只见前方的人去了大半,顿时着急起来。若是叫他们就这样走了,明日他们闲云坊还怎么混下去?
然而此刻已经是深夜,人们都是从温软的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来的,此刻只见事情一了,谁还待下去?若非方才小伙计被人用冷气吹着,用匕首在身上划着,他也不会叫得那样凄厉,以至于把人都招了来。
现在人都来了,把他放下来后又走了,只留下小伙计一个人在乌黑的屋里,只是吓得腿又打起哆嗦,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了。
次日,秦羽瑶在院子里打拳时,便听小黎说了这个消息。
“你做得很好。”秦羽瑶赞许道。昨天在布艺一条街上,秦羽瑶只见陆掌柜的眼神不对,便留了个心眼,叫小黎晚上在那里守着,防止有人再使坏。
毕竟,这次她可是把模特和衣裳都搬进去了,跟那晚空空荡荡的屋子不同,再也不能遭受火灾了。谁知,小黎果然逮了一只蔫坏的老鼠,而且还是想象中的那只。
打完拳法,秦羽瑶回到屋子里,还没坐热凳子,家里又迎来一个久不见的客人。
“飞烨,你怎么来了?”秦羽瑶有些诧异地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任飞烨,站起身迎了过去。多日不见,任飞烨同之前似乎有了不少的变化。虽然身形没变,面目没变,然而那股随性洒脱的气质中,又多了一分沉凝与干练。
任飞烨见到秦羽瑶,仍旧是招牌性的咧开嘴角,热情笑道:“妹子,好久不见。”
自从那晚他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