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平日里学的规矩哪去了?”老夫人十分不悦地呵斥道。
跪在下面的仆人听到呵斥,跪在中间的那个小厮忙磕头道:“老夫人,仇家小郎君在外院出事儿了!”
‘嘭——’‘嘭——’‘嘭——’
倒下的凳子一片,当场变色起身的就有好几人,今日在外院的仇家小郎君只有世子夫人的嫡幼子仇天岳,第一个扑上来的就是世子夫人闵氏。
闵氏此时也顾不得对大嫂不满了,只惨白着脸,颤巍巍的问:“你说谁出事儿了?”
温老夫人也吓了一跳,同时对仇家的人也有了两分膈应,本就是不请自来,还非得在自己请客的当口闹场子,就算是两家有仇,也不是这么打脸的。
闵氏被仇氏扶着,才险些没扑在跪着的小厮身上,就失措得完全没办法管事儿,仇氏只能亲自发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厮飞快回道:“小的是外院的常青,今日郎君来得多些,便是小的几个在旁边伺候着。仇府的小郎君喝了一口大少爷的大补汤,没过片刻就开始吐白沫,有别家郎君说这是中毒了!”
听完小厮的话闵氏顿时晕了过去,仇氏只能对着身后的丫鬟喝道:“还不上来把夫人扶到一边去?”
温宥娘完全没想到今日还有这一出,她本想着让外院养的狗去试一试温余卿碗中的汤,好以此为由头将事情闹出来,彻底割裂她们姐弟跟大房的关系,哪知道那汤竟然被仇天岳喝了去。虽仇氏可恨,她却未想过将报应报在不相关的人身上。
“可有请大夫?”温老夫人也吓着了,她还当是哪小霸王跟人起了争执闹起来了。
小厮道:“大少爷当即就让人去请了坊间的良神医,又让小的来请老夫人拿老爷的帖子去太医院请太医过来。”
温老夫人颔首,对着身边的嬷嬷道:“秀娘!快去取老爷的帖子给外院的管家,让他赶紧请太医院的太医过来!”
仇氏见温老夫人这般处理,也没用得到她的地方,便后退了两步,去看自己已经晕过去的娘家二嫂,又遣了自己身边的人去外院瞧个究竟。
温宥娘见小厮跟身边的丫鬟婆子退下了才道:“绿珠,让二管家拿父亲的帖子去官府报案!黄果儿你带几个嬷嬷去守着小厨房,但凡今日进出小厨房的一个都不许放过!”
绿珠、黄果儿应声急急而去。
听着耳边的窃语声,温宥娘沉着脸对诸位夫人屈膝跪下,磕了三个头才道:“各位夫人,我大房之事,恐怕京中官宦之家无人不晓。如今仇家世子夫人的小郎君在我府中出事儿,宥娘想请各位夫人给宥娘做个见证!”
本来想离开的几位夫人见温宥娘这番作态全都不好意思再提心中的想法,只赶紧上来拉人起身,“哪用说得这般严重?恐是早上吃多了罢。”
温宥娘哪会给她们离开的机会,跪在地上不起,只抬着头道:“那补汤本是给我幼弟喝的,若不是仇府小郎君喝了,倒在地上的便是我幼弟!宥娘不过内院中小小姑娘,见识浅薄,今日涉及到两府,之间又有恩怨,只求诸位夫人给宥娘姐弟俩做主。不论是吃多了,还是中毒,也好在今日将话说开,免得他日宥娘姐弟性命不保!”
温老夫人跟温府的两房夫人完全没想到温宥娘会说出这般话来,老夫人自是没来得及反应,宁氏却是脑子转过来了,对着仇氏迟疑道:“这先让老夫人与儿媳们一道去前院看一看如何?不管如何,这都是两府之事,怎么好……”
温宥娘看向宁氏,大恸道:“二婶莫不是要逼死侄女儿?今日此事不弄清楚,且不说事关侄女侄儿性命,明日外人将如何看待我温府?”
说完话,温宥娘转过身,继续对着诸位夫人磕头,“求诸位夫人给宥娘姐弟做主!”
石头磨的地面,磕头声‘砰砰’作响,让许多夫人都动了恻隐之心,她们虽不愿意管闲事,却也愿意当个见证的。免得明日传出个什么来,到时候仇府与温府将账算在他们头上可不算妙。
也就在这时,本在温宥娘院子里不曾出面的张家四个舅母相携而来,见温宥娘正跪在地上磕头忙远远叫道:“这是作甚?仇氏?你又作耗磋磨我侄女儿了?”
仇氏这会儿也冷静了下来,看向张府一群女眷的的眼里带着厌烦,张府中就没一个好人,大多唯利是图,见对方对自己发难,自然是要辩驳一二的,只正想说话却被温宥娘抢过话头。
“舅母!救命!仇家小郎君喝了弟弟的补汤出事儿了!”温宥娘流泪满面,抱住了疾步走上前来的张府大房夫人的腿。
“余卿的补汤怎的被仇家的小郎君喝了?本就是给身体弱的人补身子用的,康健的怎喝得?”温宥娘的大舅母皱眉问,伸手将温宥娘扶了起来。
温宥娘掏出手巾抹了抹脸,道:“外院的来说有郎君说是中毒了。”
“中毒?”温宥娘的二舅母闻言冷笑道,“怕是得病了吧。馋病发了!”
仇氏只冷冷地看了几个张家人一眼,道:“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去外院看个清楚!”心中已拿定了主意,此事事关温仇二府,眼下还夹杂了不要脸的张府诸人,要不将事情彻底查清,即便此时出事的是她娘家侄子,恐怕第二日整个京城在传的都会是温家大房继室因嫉妒暗恨温余清中小三元而下毒手却报应在娘家侄子身上,以后她所出的几位想要嫁娶就难了。
然,外院人多嘴杂,多是粗鄙小厮,不适宜夫人们一同前去,几番商议,最后选中了侯府的老夫人以及霍府老夫人作为见证人与温家老夫人及张府、仇府之人一同前往。
仇府大房本不关事,却也要跟着前往,于梅氏而言,巴不得二房三房的男人死绝,好让她夫君或儿子承爵,好让那个依然没有报应的继母后悔去。
众人见梅氏也要跟着去外院,目光皆变得有些奇异,仇府中事并非年鲜闻,梅氏若是聪明人便不可前往参杂,又因梅氏恰得温府老夫人所赠食谱便出了补汤之事,此去抑或是为食谱功效?
梅氏自是两者皆有之,一来想看二房的凄惨,二来确实是想知道二房那个常趁自己不注意欺负自家儿子的贱种到底是中毒还是补汤有问题。
若是补汤有问题,那她怀里那两本食谱就算是神仙写的,她也是不敢用了。
作者有话要说:
☆、022 刘太医确诊
内院诸人到外院时,外院并无慌乱,除了一直在地上躺着的仇天岳有些不合时宜之外。
温老夫人一见躺在地上的仇天岳,也觉面上过意不去,忙对着温余卿假意呵斥道:“怎的任由客人躺在地上不动?哪有这般待客的?”
“我的儿……”闵氏一声哭诉,便越过几位老夫人,扑倒在自家嫡幼子身边,趴在人身上大哭起来。
闵氏此举弄得旁边的诸位小郎君深觉囧然,仇允岳自口吐白沫倒地起到此刻昏迷,不曾有半个人相接近,此番亲生母亲上前便趴在身上哭着,可有试探儿子是否还有气息?
温余卿扫过闵氏一眼,低头道:“仇府小郎君是喝了孙儿的补汤才口吐白沫,且生死不知,孙儿不敢亲近。又听闻阿姐有让人拿帖子前去官府报案,更不敢轻举妄动。”
主人家不曾有动作,来做客的其他小郎君又怎敢,皆作壁上观,只求不牵扯进去,然后躺在地上的人便一直躺在那了。
温老夫人忙道:“还不叫人将小郎君扶进屋里去?这躺在地上成何体统?”
这时有小郎君插嘴道:“老夫人,可得先查探一番可尚有气息在?若是……了,为官府查案,还是不要动为好。”
闵氏的哭声顿时停了,抬起头来用红肿的眼瞪人,“你是哪家的小郎君,可有这般咒人的?”嘴里虽骂着,手却伸到了自家幼子的鼻下,等探得了鼻息这才放心下来,对着旁边站着的仇氏使眼色。
仇氏知别指望温宥娘或老夫人的人搭手的,两人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动,只能示意自己的配房背着仇允岳进了温长明的内室。
好在坊中良神医也恰赶来,几番救治催吐之后确诊道是中了毒,毒物为砒霜,只量较少,这才不曾危及性命,但要说何时醒来,也得看天命。
良神医虽不是出自太医院,却也是家中五辈行医,医术了得,他说是砒霜之毒,那么便bajiu不离十了。
砒霜此类毒物,温宥娘素来谨慎,从不购买。即便是内院及小厨房为防耗子作耗,也只是让人买了四五只猫来抓捕。
此事仇氏也知,因此内心有些不安起来。
若说是砒霜,温宥娘与老夫人的院子里肯定是没有的,那一对祖孙惜命得紧,院中半点毒物不存。可她与二房却是有的,不是谁都耐得住养几只猫大半夜的闹得整个院子不得安宁。
二房素来得老夫人的心意,又与温宥娘姐弟交好,要说嫉妒温余卿小三元投毒,这连她都不信。
最大的嫌疑便是她了,她对外示如亲子的大儿与温余卿之争早闹得满城皆知,这笔帐怎么算都可能算在她的身上。
良神医不是多话之人,只开好了药,让闵氏收好自寻药房抓药,与温老夫人写了仇允岳的诊断书,收了诊金之后便离去。
郎中一走,仇允岳又暂时无碍,从人命官司下降到中毒案,也让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也有可空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事说来也是仇允岳运道不好,温老夫人宴客,内院里有人看着自然是不会出事,然外院里温府说得上话的长辈们都在上朝值班,几个泼猴无人看管便闹腾了起来。
最起先也不过是有家小郎君拿温余卿与温长明作比,将温长明踩在了脚底下。温长明却因在座诸人都与他不相熟,并未敢当场动手。
等到内院的小厨房将温余卿的补汤端出来时,温长明却是发作了。
补汤本就鲜美,让人闻之欲品,不过诸郎君也知此乃是给体弱之人补身所用,大多打趣温余卿有口福。
哪料到温长明会将补汤抢过递给了仇允岳,道是自个儿表弟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没好几日,也喝得这补汤补一补身子,挑衅于温余卿。
仇允岳年纪虽小,在仇府又是小霸王般的存在,却也不傻,他知道温家大房自家姑姑跟原配子女之间有仇,因此不想跟温余卿起冲突,便婉言拒绝。
温长明不知自己的身世,但常年被仇氏与仇府诸人捧着,一直当自己是仇允岳的嫡亲表哥,见仇允岳在那么多小郎君面前不给他颜面,心下也火了,直言仇允岳若是不喝,今后便与他一刀两断。
仇允岳无奈,只好与温余卿赔罪,最后将补汤喝了一口。装补汤的碗也不过比茶碗深一些,一口下去就去了大半。
未等片刻,仇允岳突然口吐白沫,倒在地上抽搐几次之后便不动了,吓得诸小郎君差点落荒而逃,其中一人更是说出此乃中毒的话语。
就因此人之言,温余卿不敢擅动,先是恳请诸人不要离开外院半步,后让人前去请坊间良神医前来,又让小厮前往内院问话,知会家中长辈,看如何处置这件事。
说来说去,便是温长明心胸狭窄,见不得嫡兄比自己强,故在外人面前挑衅于他,又嫉妒温余卿有嫡亲姐姐亲自下厨所熬补汤这才起了的事端,奈何不知仇允岳为何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神医又断定为砒霜中毒,一下子却是把舅母给得罪了。
媳妇儿跟小姑子之间,有深情厚谊的,却也得看对方值不值。
当年仇氏做出的丑事,别人不知,但仇府中她却是知道的,本就不喜她品行不端,这些年往来密切都不过看在婆母面上。这会儿得知自己的儿子是因小姑子的儿子争强好胜才重的毒,心中恼恨可见一般。也就顾忌着仇府名声,不敢轻易张嘴,怕带累仇府。
仇氏心中头也暗暗叫苦,本来此事与她无关的。
温宥娘姐弟不得夫君喜爱,以后必然也不会让温余卿当温府家主,到时温余卿再风光,她儿子得了家主位,对方也得臣服于他,不然也只有脱离家族而去,没有家族依托的人在仕途上又怎可能长远,所以她对温余卿是半点恶意也无,更不会让人做下毒这种事。
虽然此时她的嫌疑最大,却也并不担心,一直到得知自己的儿子竟然是逼着嫂子幼子喝补汤的人这才觉得事情恐怕闹大了。她的二嫂视幼子如命,此时因自己儿子遭了难,以后双方的亲情怕也是要断的。
老夫人听闻后,叹了口气,对着闵氏道:“闵氏你可是听见了,此事可怪不得谁。说来老身还要多谢你儿救命之恩。神医说那量虽少,药不死一个康健的郎君,药死老身自幼体弱的乖孙却是绰绰有余的。”
闵氏垂下眼,不再看身边的仇氏,只小声道:“一切由老夫人做主。”
温老夫人要的便是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