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临水高阁开八扇窗,园中隐约穿红着绿的侍女,往来穿梭。
凤儿欣喜表情,沈绾贞看在眼里,摇摇头,这丫头年幼,真不知大宅门里妻妾争斗,面上风平浪静,实则波涛暗涌,纸醉金迷中刀光剑影。
“凤儿,你今年有十四岁了?”沈绾贞问。
“奴婢过年刚交十四。”凤儿脆生生的答道。
沈绾贞想起自己刚穿过来的时候,这具身子正是十四岁,如今也已二九年纪,还如水中浮萍,无所依托。
“前面就是五姑娘院子吗?”凤儿用手指了指,沈绾贞一看,可不是沈绾珠的院子到了。
一进院子,就听见敞开明间门里,欢声笑语,原来姊妹们也都在,沈绾云、沈绾馨,就连吴爱莲和吴慧莲也来了,沈绾玉也过来,她一向和沈绾珠不和,可如今都嫁人了,过去的恩怨就淡化了。
沈绾贞看张姨娘和丁姨娘也在,都围着沈绾珠问东问西,“皇宫好吗?宫里娘娘长得有多好看?”
“看见皇上了吗?看见皇后了吗?”
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珠帘‘哗啦啦’一响,众人回过头,“三姐姐来了。”都一一上前见礼。
沈绾珠也站起来,福了福,“姐姐好!”沈绾贞看她面露娇吟之色,一旁张姨娘也得意地道:“三姑娘来了,快看看你妹妹这发式好不好?进亲王府可不比普通府里做妾,安王爷喜好,得先摸清楚,也好行事。”
“可不是,不似我们六姑娘嫁去舅家,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王爷不是好侍候的,事事留心。”丁姨娘听张姨娘炫耀,把自家姑娘褒贬,好大不乐意。
“她舅家可怎么和安王府比?妹妹太会说笑。”张姨娘嘴巴是不饶人的,说出话也尖刻,丁姨娘顿时脸红了,恨自家姑娘不争气,让人比下去,看挺着肚子的六姑娘沈绾玉刺眼。
沈绾玉倒不觉得,表兄吴景兰是个情种,年轻小两口恩恩爱爱,她有时俨然忘了自个身份,就是看见甄氏怀妒的眼神,才提醒她几分,可一离开甄氏的眼皮底下,就什么都忘了,就是那两个通房,紫玉和绿玉让人嫌厌,无事往甄氏跟前告状,说她如何不知高低。
沈绾贞看着沈绾珠得意的笑,想象着她跟安阳王在一起,安阳王会不会也对她体贴周到。
沈绾贞突然觉得有点酸酸的,这种感觉一生出来,她即吓了一跳,自己已嫁做人妇,怎能有非分之想,即便跟詹少庭和离,也没资格做赵世帧的嫡妃,不仅是嫡妃就是侧妃、就是像沈绾珠做侍妾恐怕都没有资格,况这辈子,她决计不会做小。
“太太给姑娘置办的嫁妆送过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陈升家的就带着人进来,陈升家的进门,就吆喝身后的丫鬟仆妇,把几捆子各色料子,还有妆匣子,各色物件,摆满了桌子,东西太多,摆不开,屋里地上也摆满,就连红漆子孙桶都预备下。
陈升家的对张姨娘笑道:“这是太太着紧置办的,还有大红木箱子,小厮一会抬进来,只怕这嫁妆十几只木箱都装不下,太太说了,五姑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罄尽沈府的家底,也要置办,五姑娘嫁去王府,给沈家争光,还说要去信给老太太,让老太太也跟着高兴高兴。”
这陈升家的,说了一大套,无非都是些恭维话,沈绾珠自然脸上有光,就连张姨娘胸脯都挺起来,眉开眼笑道:“陈妈妈,回去说一声,五姑娘谢太太好意,赶明个让五姑娘给太太叩头去。”
陈升家的嘴上像是抹了蜜,一边招呼瓷器贵重的东西轻放,骂小丫头们手脚太重,把古玩字画弄坏了。
一边和张姨娘买好道:“姨娘看看,这字画都是珍藏的几件,老爷平常都不舍得给,就是四姑娘太太都没让摸。”
回头赔笑看着四姑娘沈绾云,沈绾云会意,接话茬笑道:“这两幅米襄阳的画,我和母亲磨了好几回,母亲就是舍不得撒手,还说什么我不懂欣赏,白瞎了,这回给妹妹可给对人了,妹妹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正是能欣赏的人。”沈绾云假意抱怨,实则奉承沈绾珠。
陈升家的把怀里亲自抱着的几包东西放在长条桌案上,又悄声道:“这是太太命人配了两付药,据说,这对生子嗣大有益处,还有这山参和血燕也都是上好的,姑娘吃了,保管脸色红润,到了王府不得宠才怪。”
沈绾贞看着这些人巴结奉承,偷偷笑了。
这些人奉承恭维,沈绾珠若不清醒,认清王府形势和自身地位,回头王妃、侧妃进府,可有的苦头吃。
“三姑奶奶,太太找三姑奶奶过上房。”沈绾贞看吴氏方才当着沈老爷的面不说,此刻招呼自己去,就知道是凤儿的事。
出门,摆手招呼西厢房廊子下正和几个小丫头玩耍的凤儿。
凤儿跑过来,“主子叫我。”
搀住沈绾贞往上房走,沈绾贞偏头看看她,问:“你真愿意留在这里?”
凤儿即刻明白,红脸点点头。
沈绾贞进去上房明间,留凤儿在门口。
“我那日说的事,你考虑怎么样了?”吴氏开口便问。
“凤儿丫头女儿问过,自己愿意,女儿也正有一事求母亲。”沈绾贞想这正是提出要闫婆子的大好机会,春桃那丫头不要也罢。
“你有什么事,同我还客气什么?说吧。”吴氏不知她要什么,心里有点担心。
“闫嬷嬷跟着女儿几年,人也忠心,女儿想要她到伯府,正好顶了凤儿的缺。”
“啊,我当时什么,那婆子一直跟着你,你舍不得,这也正常,就把闫婆子给你,凤儿留下。”
沈绾贞出门唤凤儿进来。
凤儿上前给吴氏叩头,“请亲家夫人安。”
“快起来,今儿起就不是什么亲家夫人了,你我是一家人了。”吴氏语气亲近,凤儿有点受宠若惊。
“抬头我看看。”吴氏在凤儿往堂屋走时,看她身形凹凸有致,又不畏缩,像是个机灵的,已有八分满意。
待凤儿抬起头,看她杏面桃腮,娇艳鲜嫩,就有十分满意,道:“我让你去侍候老爷,你可愿意?”
沈绾贞早已过了话,凤儿也不惊慌,就是有些害羞,嗯了声,不好意思说别的。
“你愿意就好,回头我把老爷喜好跟你交代清楚,自此你就跟着我,不用侍候人,若一年半载生下一男半女,就抬你做正经姨娘。”
凤儿听了,含羞叩头,“谢太太抬举。”沈老爷她是见过,虽年近四十,可风采不减当年,又科举入仕,不似腹中空空,凤儿见了就有三分芳心暗许。
“你们主仆告个别,说说话,我叫人唤闫嬷嬷来。”说吧,吴氏退入后堂。
凤儿虽然聪明,可年纪尚小,沈绾贞终究有点不放心,扯住凤儿不得不嘱咐几句,又不好深说,只是说府中姨娘多,多留个心眼,凡事小心云云。
凤儿听着,点头,又给沈绾贞叩了几个头,算做告别旧主。
伯府
英姨娘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子,詹少庭一走,徒然没了生气,被詹夫人打一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詹少庭没留住,反闹了个没脸,让上房的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没滋没味地睡下,睡至夜半,只觉隐约小腹丝丝有疼痛感,觉得□有东西流出,一下子醒了,用手摸摸小腹,还好,没什么异常,原来是自己做梦,长吁了一口去,又躺下接着睡。
次日,醒了,英姨娘想起梦中之事,低头细看,亵裤上星星点点有点红,觉得怪异,那日请来的大夫说胎儿有小产迹象,难道是……,英姨娘到抽口凉气。
又查看,只星星点点,几小块血迹,大夫说偶尔有少量出血,也无大碍,但一想起吃胡三的药,心里忐忑,就特别注意起来,英姨娘自此,生怕有事,不敢出屋,没事躺在炕上,又让春晓抓了几剂安胎药,这几日詹少庭也没过来。
四月,过了清明,沈绾贞算算离沈绾云出嫁的日子不远了,而清明后的第二日,沈绾珠送去安阳王府。
第八十回
沈绾珠坐上王府的马车;心里美滋滋的;安阳王赵世帧她虽未见过;但听说是个十足美男。
沈绾珠一路想好见了安阳王怎么表现;琴棋书画;歌舞表演;那一样讨得安阳王欢心,一下子抓住安阳王的心。
又想怎样引起安王注意;假装晕眩故意倒在安王怀里,最后否定这招式;太土;让人用烂了,故意没站稳跌倒,万一安王不扶,那自己丢脸丢大发了。
或者在花园里弹琴,吸引安阳王,或唱歌,都老套没有新意,最后想起她姨娘说的,没事就在安王出入的地方晃悠,扑蝴蝶,放风筝,和丫鬟蒙眼睛,捉迷藏,这样撞在安阳王身上比较自然,还显得纯情。
想了足有一路,最后方案没确定下来,决定相机行事
直到车子外面下人高喊:“安王府到,请夫人下车。”
沈绾珠已想好了好几个方案,各种应对之策,安阳王若问起,家事擅长,喜好,各种假设情况都顾忌到了。
沈绾珠的车子到达王府门前的同时,另一辆车子也停在府门前,沈绾珠就见一个素淡衣裳的女子飘飘然如从天而降,两个小丫头扶着这位美人,徐徐往王府里走去,身形竟飘然欲仙,风情万种。
沈绾珠看呆了,身旁陪嫁的两个丫鬟,小碟儿和小雁儿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竟忘了扶主子。
沈绾珠看见瞪了她们一眼,二人这才恋恋的收回目光。
就听一个小厮卑微地声儿,“萧夫人里面请。”
萧秀女大大方方地进门,偏头朝沈绾珠这厢看一眼,只略点头,就当仁不让地先行进门,沈绾珠此刻反应过来,暗自后悔,让姓萧的抢了先,先入为主,先来的总是沾点便宜。
沈绾珠失悔,自己怎么显得这样没见过世面,就被这女人吓住,忙整整衣裳,抬步进去。
“两位夫人跟奴才来。”就有个宫里太监模样的,带着二人朝内宅走去。
沈绾珠有点疑惑,怎么不去前殿,拜见王爷,直接奔内宅,是王爷提早等在内宅,沈绾珠悄声问打头太监,“这是去那里?”
“王府后宅。”五六个太监鱼贯进去,前面引着。
沈绾珠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安阳爷在王府中,却没见二人。
前殿,赵世帧手捧书卷,看得聚精会神,以至陈福走进来,都没听见声儿,太监走路都是鞋底贴着地,没多少动静,多年习惯,来王爷也如此。
“回王爷,萧夫人和沈夫人到,王爷是否召见。”安阳王对举国选秀,宫里第一重要大事,焉能不知道,母后前儿聊天说选送王府姬妾,今儿就到,倒把这茬忘了。
赵世帧摆摆手,“不必了,你去安排不用回我。”
陈福还想说什么,看王爷眼睛重新盯住书本,没敢打扰,下去安顿二人。
沈绾珠和萧文绣被直接带到王府后宅,院子挨着,紧邻住,没看见安阳王,沈绾珠不免失望。
蝶儿和雁儿却觉新鲜,这瞅瞅,那看看,“王府比我们沈府强多了,不愧是皇家富贵,一路晃花人眼。”小碟打心眼里欢喜。
“这是自然。”沈绾珠得意地道,多少驱散了心里不痛快。
英姨娘睡至夜半,感觉腹中咕咚一下,像是什么东西落地,惊醒,忙招呼外间屋住的春晓掌灯。
春晓揉着眼睛进来,移灯至帐子前,英姨娘朝□一看,唬了一跳,鲜红的血流出来,惊慌地道:“春晓,这是怎么回事?”
春晓本来正睡得香甜被她打扰,犹自迷迷糊糊,听主子变了声儿,困意全无,一下子吓醒了,撩开帐子,端灯至跟前细看,春晓未嫁人,也不曾看过谁怀孕,在大房时,只不过是个二等丫头,上不了主子跟前,看英姨娘流血,有点懵懂,“主子不是怀孕,怎么还有月事,不是说有身孕月事就停了吗?”
“该不会是要小产了?”英姨娘自言自语说完,主仆俱唬了一跳,不敢想下去。
英姨娘想起胡三的药吃了好一阵子,有身孕还不知道,都在服胡三的药,是不是现在出问题了,心里七上八下的,詹夫人如今对自己不满,对门的又虎视眈眈,上房主母又不待见自己,若胎儿真没了,自己的处境会更遭,想想英姨娘心里都害怕。
詹少庭若知道胎儿没了,会怎么想,巧慧腹中的胎儿就成了宝,拿什么和沈氏争。
“主子,快睡吧,等明儿也许就没事了,天亮找大夫瞧瞧。”
英姨娘血就流了一下,就不流了,春晓侍候换下衣裤,搁在铜盆里,待天明在洗。
安王府
沈绾珠来了几日,自己住一个院子,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