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又指着桌子上两盘子吃剩下的菜,“大娘瞅瞅,这黄乎乎的油都在上面,让我怎么能吃得下?”
付家的往桌上瞅瞅,盘子里菜冷了,凝住上面一层黄油,看着倒了胃口,心道,谁让你纵着丫头在大厨房的菜里放盐,惹恼厨娘们,能不想着法的治你。
付家心里想,表面上却赔笑附和着道:“可不是,这菜太油腻了,别说是姑娘,就是老奴看着都恶心,不想吃。”
“烦劳妈妈和上面说说,不是我仗着肚子作威福,实在是连妈妈都看不下去眼不是?”英姨娘自打詹少庭许诺扶正,把自己高看起来,说话底气也足了,把沈绾贞口口声声不唤作主母,唤作上头的,付家的心底里也瞧不起她,还没怎么着,就自己先拿乔起来。
却也不敢得罪,陪着满脸的笑问:“姑娘这就这些,没旁的了?”
英姨娘端起茶杯,轻啜了口,低头想想,“就这些,想起什么在找大娘来。”
听口气付家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付家的出了西厢房的门,暗骂: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把自个当成主子。
正好玉儿打水,差点没撞上,玉儿提着桶忙躲了,讨好地道:“这么早大娘就过来?”
付家的站着看是她,走近两步,“你主子还好吧?听说让爷打得不轻,我也没空过去,这不一大早西屋的找我来铺排几桩事,我还得给她跑腿去。”
玉儿见提起她主仆挨打的事,蔫蔫的,小声道:“打得没事,就是主子心里难过。”
“可不是,爷脾气上来,也不顾念情分。”付家的说两句,急着去上房回英姨娘交代的事,不敢耽搁,如今那位也惹不起。
“三姑奶奶,太太让老奴来告诉一声,太太带着姑娘们搬去沈家老宅,晚上请姑太太和姑奶奶过府热闹热闹。”沈家的一个老婆子奉了主母吴氏命过来,先跟姑奶奶打声招呼,在过姑太太处,请姑太太。
“收拾妥了?”沈绾贞也不认真关心,就顺口随便问问,说好听是娘家,说不好听,不如没有,无一点亲情可言。
“一早就收拾妥了,过年那几日老太太不让走,又多留了几日。”这老婆子说的是吴老太太。
“这样也好,省得住亲戚家,不方便。”沈绾贞有一搭无一搭地叙着闲话,眼睛却朝外面天看了一眼,雪住了,冬季最后一场雪,落地站不住,赶着落地,就赶着化开了,今冬雪厚,看来又是一年好光景。
“可不是这话,现在还好,等老爷来了,姨娘哥儿都来了,就更不方便了。”那老婆子犹自接着她话头说着,也没注意沈绾贞走神。
那老婆子突然拍了下腿,道:“可是有个喜事,老奴差点忘了,珠姑娘这次也备选秀女,皇上新登基,后宫嫔妃少,珠姑娘又长得好,定能选中,日后封妃不是不可能的。”
沈绾贞把眼光拉回来,听她说是沈绾珠也备选秀女,想起那日平远候府来人相看沈绾珠,看来是没信了,嫡母才转而要把庶女送进宫。
本朝三年一次选秀女,一般官员不愿意姑娘入宫的,都打点银子,买通户部,以各种理由选秀之初落选,这样就可以随意嫁人,若被户部挑中的,送皇宫层层选拔,最后,筛选出精华,由皇帝本人亲自册封。或赐婚亲王。
这正聊着,二房管事付家的上来,请安毕,束手回道:“英姑娘让奴婢回少夫人,说她丫头不够使,碳也不好烧,饭菜全是荤腥,咽不下。”
就把英姨娘找她去的三宗事说了,也不说别的,恭敬地站着,就等主子发话。
“丫鬟不够使,都有分例的,罢了,不拘那个小丫头拨过去借给她使,等她生产完了,在回来,还干原来的活,碳不好烧,府里历年主子奴才都有分例,一成不变,她多了,别的房中妾通房难不成都和主子一样,那也不是不可,可大少夫人掌家,让她回大少夫人在添些使费,或把那个主子的匀出来给她使,这府里就夫人的分例多,看是不是把夫人的给她。”
付家的听少夫人这口气,也不敢答言,躬身听着,沈绾贞喘了口气,“饭菜不好吃,叫丫头和大厨房说,若不满意大厨房那个,让她来回我,我问问是何缘故?府里这些主子,大厨房也不容易,我每日能将就的就不麻烦大厨房,难为下人,一顿饭分例好几个菜,捡爱吃的吃几口,不爱吃的就赏了奴才。”
沈绾贞说完,付家的看主子半天不说了,知道话说完了,这才敢回,“少夫人明白,少夫人看派胖丫过去侍候英姑娘可好?”
绣菊在一旁,‘扑哧’一声乐出来,看沈绾贞瞅她一眼,忙捂住嘴,低头。
“也好,反正不过几个月。”沈绾贞心想,亏付家的想得出来,把粗笨的丫头给英姨娘,这付家的可真是个油滑,问自己,即使英姨娘不满意,也怪不到她身上,付家一来讨好了自己,二来也让英姨娘不痛快。
付家的一走,钱婆子道:“可是忘告诉少夫人,昨儿下晌,主子歇晌,忘了回,夫人不知从那请了个姑婆,叫人带来二房,给巧慧姑娘和英姑娘相看,看是生男还是生女,那姑婆子装腔作势好一阵子,末了说,英姑娘怀的是男,巧慧姑娘是女,夫人喜得忙让回了二爷,二爷特意过来看英姑娘,交代春晓好生侍候。”
“我就说,怎么今儿不一样。”巧珊嘟囔道,这英姨娘是得脸了,嚣张起来。
“绣菊你去叫红笺姑娘跟我去一个地方。”沈绾贞吩咐。
绣菊道:“主子要去那里?”
“去看尚香,不过不用告诉她。”
红笺听绣菊说二少夫人带她去一个地方,一头雾水,疑惑地问:“二少夫人是叫婢妾一个人去,还是芍药几个都去。”
“只红姑娘一个人,二少夫人没说干什么。”
绣菊和红笺出了偏院,从墙门过正院,沿着东厢抄手游廊往上房走,拐过正房,沈绾贞刚好踏出上房门口,红笺和绣菊紧走几步,红笺上前一福,“少夫人。”
沈绾贞朝她点点头,也没说话,钱婆子扶着下了台阶,红笺和绣菊后面跟着。
红笺不知少夫人何意,也不敢动问,心里忐忑,在后面紧紧跟着。
一行人来到伯府后院,沿着甬道拐了几个弯,看见伯府后面的红墙,沈绾贞才在一处空着的厢房门前停住脚,厢房门上一把大锁,“去,找看管的婆子来。”沈绾贞不悦,这看门的老婆子不知此刻跑去那里。
绣菊赶紧四处找,不大工夫,一个老婆子撒丫子跑来,把绣菊甩在后面,到沈绾贞面前,跪地砰砰叩头,“主子绕了老奴,老奴才走开一会,二少夫人就来了,老奴平常尽心,天地良心,就走开这一会功夫。”
沈绾贞没工夫搭理她,“把门打开。”
那老婆子赶紧爬起来,摸出别在腰带上的钥匙,试了几个,打开门锁。
“红姑娘跟我进去。”沈绾贞说话功夫,抬脚进门,钱婆子和绣菊就等在门口。
这厢房虽破旧,却还算暖和,且是里外屋,沈绾贞进到里间,红笺跟着进去,朝屋里一看,愣了一下,尚香爬下炕,跪地给沈绾贞叩了两个头,“奴婢请少夫人安。”
跪着不敢就起,沈绾贞也没地方可坐,站在屋中央,看着脚下的尚香道:“我有几句话,你老实回答我,我就放你出去。”
尚香眼中看见一丝希望,忙叩头道;“奴婢不敢说谎。”
“你头几日说英姑娘怀孕是假,是吃了一个姓胡的药,看似孕症,这话可是真。”
尚香又朝上叩头,赌咒发誓道:“奴婢若说谎,不得好死,出不了这个门。”
唯恐沈绾贞不信,又道:“少夫人若不信,去镇子上找胡三,一打听都知道,多许他银两,他什么都会说的,胡三专门干这勾当,蒙骗不少人。”
“英姨娘什么时候把药停了?”沈绾贞问。
“节下吐得厉害,以为吃药吃坏了,奴婢就去找胡三,那胡三说,这药不能总吃,回来就停了。”尚香说得清楚明白,一听就不像假话。
“这么说药停了有一阵子了?”沈绾贞觉得自己判断是对的,其实英姨娘早就身怀有孕,只不过自己不知道。
尚香点点头,肯定地道:“胡三给的药是奴婢拿到屋子后面埋了,少夫人若不信奴婢带您去挖出来。”
沈绾嘴角含笑,不无讽刺地道:“宫里御医昨儿来了,确定英姑娘是有身子了。”
尚香一愣,不敢相信,瞪眼半天说不出话。
“英姑娘把药停了,假作小产嫁祸于婢妾,不知自己真怀上了,好狠的毒计。”红笺在沈绾贞身后冷冷地道。
尚香喃喃地道:“这奴婢就不知。”
沈绾贞淡笑一声,转身往外走,尚香急了,跪爬到沈绾贞脚下,抓住她裙摆,央求道:“少夫人开恩,虽奴婢帮她欺瞒,可实属不得已,奴婢什么都说了,求少夫人放了奴婢。”
沈馆贞推开门,抬腿走出去,吩咐道:”尚香让她家人领回去。〃沈馆贞等走到院子里,就听见身后尚香头磕在青石地砖砰砰声,和激动发出的颤音,”奴啤至死不忘少夫人大恩。”
第七十回
詹夫人跟前一个丫鬟走来,道:“夫人等二少夫人;二少夫人要快些。”
沈绾贞对巧珊道:“把出门的衣裳找出来。”
丫头打水;匀脸。
沈绾贞进去西次间;梳妆台前坐下,散开一头乌油发,绣菊手巧;能梳各式各样的发髻,把她厚厚的发丝,沿额中间至两边分出几缕;编成发辫;连同中间头发挽起,手指上下翻飞;顷刻,就做成个花朵状,又用指腹沾了点头油,两边鬓角一抿,光溜溜的,无一丝乱发。
凤儿在旁边眼馋地道:“真好看,绣菊姐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不像我笨笨的,连个双丫髻都梳不好。”
出了年这几日分外冷,巧珊早起倒水,看有水的地方都结了冰,怕主子冷,拿来都是厚衣裳,让主子挑,沈绾贞畏寒,指了一套沉香织金云雁纹银鼠袄裙,“这个厚实些。”
“天道都快打春了,还这么。”巧珊道。
沈绾贞在里间换衣裳,就听堂屋里,凤儿和绣菊嘀嘀咕咕的,
“你二人嘀咕什么,”沈绾贞隔着帘子喊。
“凤儿要跟少夫人去。”绣菊笑着替凤儿说了,凤儿不敢跟沈绾贞提。
“那就去吧。”沈绾贞一说完,凤儿便撞进来,福身道:“谢主子。”绣菊一把把她拉起来,
沈绾贞带着绣菊、巧珊、凤儿过上房,进门就见詹少庭也在,詹夫人起身,“走吧!”
沈绾贞过去搀扶詹夫人,詹夫人回头招呼儿子,詹少庭上前搀扶詹夫人左臂,詹夫人左右看看儿子媳妇,欣慰地道:“这就对了,少庭多让这你媳妇点,你是男人。”
夫妻二人互相不看对方,詹夫人边走偏头对沈绾贞道:“好歹你们是表亲,我这婆婆也不是难侍候的,看我面子,多担待一点。”
沈绾贞低头,垂眸也不说话,詹少庭瞅她一眼,沈绾贞心里别扭。
沈绾贞陪詹夫人坐轿子,詹少庭骑马。
沈绾贞先扶着詹夫人上了轿子,随后自己上去,丫鬟仆妇坐后两乘小轿子。
轿子四平八稳,时辰还早,也不着急赶路。
詹夫人转头看着沈绾贞道:“媳妇,不管少庭的心思在不在你身上,你都是正妻,总比做妾的强百倍,日后生下一男半女,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男人年轻图个新鲜,待上了几岁年纪,还不是回到你身边。”
沈绾贞垂头不语,詹夫人又道:“那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出家为尼,那是气话,青灯古佛,孤独终老,那都是些可怜人,你是有福气的,不该存这个心,我是过来人,你公爹虽比一般人强些,年轻时也是……。”詹夫人话说一半,不往下说了。
詹夫人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你我婆媳是缘分,日后若分家,虽少庭没有功名在身,但我这做婆婆的绝不会亏待你,我的私房也够你二人荣华富贵受用不尽,我指给你一部分财物,就是少庭也不让他动,这样日后你就有了保障。”
沈绾贞想,婆母连分府以后的事都有安排,婆母明显偏向二房,哄着自己的,如果詹少庭做人有起码的底线,她是否会安于现状,继续过荣华富贵锦衣玉食的日子。
沈家在京城的旧宅离伯府不远,半个时辰,便到了。
一下轿子,门房上下人往里通报,轿子直接抬进中门,在内花厅落轿。
吴氏、薛夫人并姜氏带着甄氏等一群丫鬟仆妇迎出来,几个老姊妹、姑嫂走在前面,甄氏和沈绾贞携手跟在后面,吴氏一干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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