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很怕见到我吗?”
“不。。不是。”话一出口,上官婉儿就知道自己很没底气,似乎,真的不敢面对他。不知怎么,她觉得,在他身边有种压迫感,让人出不了气。
“既然这样,为什么婉儿一直在逃避我?”李贤用了我字自称,就是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她的主子。
逃避?好像有点,被人戳到痛处,上官婉儿有些理亏,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脸上像被火烧了一般。这几月来,有意无意都在回避着,与他的见面次数,自从她在殿内侍候之后,见面是不可避免的,而在一旁旁听,对于他提出的计策暗暗钦佩。不得不承认,若是李贤太子继位,大唐将推入道一个顶峰。
心里又隐隐觉得不安,大唐已经在慢慢的改变它的轨迹,若是掌握不好,会有颠覆的可能。越是接触政事,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她一直在踟蹰,茫然着,怎样才是最后的出路。爷爷的仇,父亲的仇,真的能够放下吗?娘亲的话时时在耳边回响,她说,不要报仇,不能报仇。却忘了,有些东西根植于心底,就很难拔得出来,烂掉,腐蚀,也还有残渣在梗在里面。无法忽视,疼痛煎熬。
“婉儿并没有回避殿下”怎么也不能顺着他的意思承认自己回避,虽然不知道太子殿下何出此意,就凭着跟在身后的宫侍,她也不能莽撞“婉儿惶恐。”说着就要俯身,手臂被人扶住,扑鼻的清香使得她后退一步,一时慌乱踩着裙摆,惊呼一声,只觉得身子往后仰,心里又慌又惊,以为会摔德很惨之时,腰上被人轻轻托了一下,揽着转了一圈以后,再次闻到那股清香。
“多谢太子殿下相救。”直烫到耳脖子根,丝毫没有降温的趋势。李贤见这般娇羞模样,心下一动,手情不自禁的抚上脸颊,触到肌肤的瞬间,两个人同时怔了一下,对看了一眼,皆触电般偏开脸,一个脸颊继续升温,嘴唇紧紧的抿着,似害怕心会跳出来。一个直视前方,眼里看到的却是方才惊鸿一瞥中,娇媚妖冶之态,怎么可以美得如此动人心魂。
“婉儿,若是向天后娘娘讨了你,婉儿会答应吗?”像是漫不经心的一问,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甲却陷入肉里,温热,吃痛。
闻言,瞳孔张大,下意识回头看着李贤,见他并没有看自己,随即低下头“婉儿身为天后娘娘的人,一切只凭天后娘娘做主。”
“若我只要你的主意呢?”回头,捉着那双柔荑,凝望道“成为我的太子妃。婉儿,我是真心的。”
“太子殿下…”不远处传来宫侍的声音,上官婉儿趁机挣脱开来,后退几步低着头,李贤看不起他的神色,只当使自己一时心急,吓着了她,毕竟,她还未及笄。
“什么事?”敛了敛心绪,李贤上前一步,看着走进的宫侍,不禁皱了皱眉,来的是中宫的人。
“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有要事商议,请太子殿下去麟德殿一趟。”李贤点点头,宫侍又道“天后娘娘让婉儿小姐一同前往。”上婉儿怔了一下,感觉李贤投来的视线,低下头。
“贤儿可知母后此时为何急召于你?”视线在他身上扫过,最后停在一旁的上官婉儿身上。
“儿臣不知。”李贤老实回答。他确实不知母妃为何突然急召,余光瞟到面色平静的上官婉儿,心里觉得有些填充感,满满的。他说娶她为妃,不是玩笑。他的太子妃,就应该事婉儿来当,聪明,善解人意,进退有序,相比于她的美色,他看中的是那颗珍贵的心。
“有人投信,说贤儿在府中大肆囤积兵器盔甲,意图政变。可有此事?”媚眼一瞪,冷冷的看着李贤。
听此,李贤不慌不忙跪下道“儿臣绝无此意,一切都是小人之言,王母后明察。”
“贤儿,不是母后不肯相信你,朝廷政事,丝毫疏忽不得。”顿了顿“武承嗣在后院内搜出大量兵器,已经交由兵部处理,贤儿还要瞒着母后吗?”上官婉儿惊了惊,看了一眼冷意泛然的武则天,再看看跪在地上背脊直直的李贤,收回视线,没有出声。
“兵器是府巡卫替换的,若这样也是谋反政变,儿臣无话可说,母后暗律令办就是。”存心有人想要栽赃嫁祸,他又能如何,朝廷之中,鱼龙混杂,各怀鬼胎,自从上官宰相之后,再也没有敢于直言谏言的官员。
“贤儿,你这是在逼母后。”没想到他连辩解也不肯,孩子是她生的,怎么会不知道他的为人,有人想要扳倒他,他连辩解都觉得多余“贤儿,你太让母后失望了。”李贤沉默不语,从容淡定,仿佛那话不是对他所说。只是紧握着的拳头泄露了他的心意,一心想要成为一代明君,又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作出如此愚蠢,自我毁灭的行为。他不傻,他的母妃也不傻。
说破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可知,明崇俨死了,而杀他的兵器,恰恰与你府中搜出的兵器如出一辙。贤儿可知杀害大臣之罪?藏匿兵器意图谋反之罪。早有人举报贤儿所注《后汉书》射影含沙指责朝廷。如此大逆不道。你可知罪?”在听到明崇俨死时,李贤怔了一下,只是一瞬,继而仿若未闻,只有上官婉儿看到他抬头时,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悲伤。刺痛了她的眼。
“儿臣不孝。”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没有半丝波澜,上官婉儿不忍,脚刚踏出便接到武则天投来的视线,对上那道凌厉的目光,带着请求的意味,目光坚定,甚至有一丝肃杀之气。上官婉儿在那样的目光下,不着痕迹的退了回去,瞟到赵邦国冲她摇头,心里顿时觉得不舒服。太子是冤枉的,天后心知肚明却还是假装不知。
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手抖了一下,上官婉儿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人,他也是知道的,他明知反驳无意,才会如此了然平静地接受,难道他不在乎自己的生命?看了看武则天,见她看着李贤,眼里有一丝不忍,不禁心生嘲讽之色。
“婉儿,下旨,废除太子身份,交由三司令会审。”长袖一甩,便颠覆一个人的命运。
“天后娘娘…”上官婉儿上前一步,道“婉儿以为,此时因重新审过再做定夺,太子不可废。”
“婉儿,你好大的胆子。”赵邦国见武则天面带不悦,上前阻止,朝上官婉儿使眼色,让她少说几句,不要掺和进朝事里,枉遭杀身之祸。谁知,上官婉儿并不领情,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暗示,上前跪在李贤身旁。嘴唇动了动。
“太子殿下不顾黎民百姓了吗?”见李贤身子僵了一下,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淡淡抬头,义正言辞,声情并茂,说道“太子殿下奉旨监国,受官员百姓拥戴,若交由三司令会审,最后的判决难逃一死,天后娘娘公正严明自是会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怕只怕,进了大狱会引起不必要的乱事,朝堂不稳,百姓动乱,朝堂,民间一时不稳,让可趁之人得了机会,做出有害国家之事,不利于国家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
闭着眼的武则天见上官婉儿顿住,眼帘未掀,抬了抬手道“说下去。”
“太子奉旨监国,大臣被刺,而一切证据指向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难逃其咎,婉儿以为,天后娘娘仁德爱民,不因兴起杀戮,太子殿下虽未皇子,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那依婉儿之见,该如何?”缓缓睁开眼,眼里精光闪过。看得赵邦国抖了抖,担忧的看着上官婉儿。
“婉儿惶恐。”
“婉儿没有让朕失望,废太子之事不可变…”上官婉儿偷偷拉了拉李贤的袖子,额上渗出冷汗,余光瞟到担忧的脸,李贤在心里叹了口气,带着莫名的情绪。
“母后,儿臣不能侍奉母后身边。”说着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第三个磕下去一直保持磕头的姿势。见状,武则天惊了一下,坐直身子,看了一眼上官婉儿,见她点点头,又看看李贤,闭了闭眼。
终究,是自己的亲身骨肉!
“贤儿好好去巴州反省一番,不要辜负了母妃的一片心意。”上官婉儿心下一喜,朝武则天躬了躬身。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见李贤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垂在袖子里的手被紧紧握住,正要挣扎之时,他已经松开。
“草民多谢天后娘娘不杀之恩。”
第十三章 多情只有春庭月
对于感情,柳浣干净得就像一张白纸,每日躲着柳晋,像是老鼠见到猫。柳晋将这一举动看在眼里,却还是一如以往的出现在她面前,笑意清朗,看着她的眸子更是深邃。而柳萱时常打趣,时不时的一句嫂子吓得柳浣不敢见人。
这样的情况在那夜他们见面之后才得到转机。
若说对爱情不向往那是不可能,柳浣就是对爱情向往的女子,只不过在接受的教育里,她意识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甚至,恋爱自由在这里无法说得通。思来想去,最后她决定找当事人谈谈,至少她觉得柳妈那里说不清楚。
当时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天距离柳妈找她谈话的第十天,柳浣对镜贴花环之时,发现眼帘下的青黑色,觉得这样折磨自己也不是办法,她向来不是慢性子的人,从起床坐在梳妆台前,道天黑,基本上没挪过地方,直到阿明蹭蹭来报,说是柳晋回来之后,她微笑着匆匆跑出去,见到柳晋疲惫的容颜之时,又有点大退堂鼓。
柳晋见她因为跑得急,几缕发丝有些凌乱,想着是为了见自己,笑意更深,看得一旁的柳萱在柳妈的示意下偷偷退了出去。
感觉到那深深的目光,想起接下来要说的话,脸上不禁浮起红晕,支支吾吾好半天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一咬牙把藏在背后的信塞在柳晋怀里,看也不敢看一眼,逃似的扭身就跑走了,对于这一突发状况,柳晋愣了好一会,怔怔的看着塞在怀里的信封,边角被汗水浸湿了许多,笑了。
这是不是在送情书 ?http://。唔…好像有点像耶!柳浣啊柳浣,你可真前卫,暗暗竖着大拇指,想着柳晋那愣愣的神奇,悔得肠子都青了,没事,没事,不就是一封信嘛!还抵得住。手却下意识的捂着心口,生怕一口气上不来,对于那段记忆,人心有余悸。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的门被敲响,惊了一跳,退了几步,正要出声,柳晋的声音从门缝传了过来,清澈的嗓音,入耳纯绵,像戴了温度,在听到他的嗓音之时,脸,轰的一声成了烤熟的虾子“浣儿,在吗?”
“在…在,你有什么事吗?”暗暗咬舌,太没出息。想来他也已经看过信得内容,其实也没写什么。
沉吟半响,抬头,见柳晋的身影投在门扉上,随着灯笼的摇晃左右摇摆。沉默在两个人身边生成,柳浣觉得很局促,心扑通扑通的跳着,似要跳出嗓子眼。就在柳浣以为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之时,柳晋打破了沉默。
“浣儿说得我都答应。”
“额…”对于这没头没脑的话,柳浣摸不着头脑,不要以为她有多聪明,其实她还是很迷糊的,特别是对于感情一事,柳晋对她的好,哪是对妹妹该有的,现在说开了以后,柳浣躺在床上拍着床板直叫唤,原来,柳晋真的是对她“芳心暗许”了很久。之时她一直没注意到而已。
思考了一会,蓦然开朗,随即脸颊发热,手揪着衣摆死死不放,直到外面再次传来柳晋重复的话时,她才从自己的思绪中拔出脚来“浣儿说得我都答应。浣儿听见了吗?”
“听…听见了。”捂着嘴,眼睛忽闪忽闪的。听见门外的热轻笑出声,又羞又恼,却也无计可施,就连地洞都看不见一个。
比起柳浣,柳晋也好不到那里去,掩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连呼吸都觉得急促,隔着们,两个各怀心事,有手足无措的人,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谈论。
柳浣是一个认真到底,容不得一点马虎的人,对于这样模糊不清的交谈,她不能确定下来,要说那封信只是垫脚石,真正的还是要亲口,亲耳确认下来。
“我们可以先定亲?”
“可以。”
“你可以等到满十八岁在成亲?”
“一切只按浣儿的意思,十八岁不会太晚。”
“那,这几年,我们还是以兄妹自称?”
“这…若是浣儿去掉那个柳字,婚后去掉哥哥二字,勉强可以接受。”
“你刚刚说一切都听我的。”不知不觉上前走了几步,手打在门把上,听得声音,柳晋轻笑出声,手亦搭在门扉上,柳浣听出他话语里的玩笑之意,明白他想把气氛弄得轻松一点,不禁笑着低头“你答应绝不纳妾?”
“一生只浣儿一人足矣!”那语气,似笃定一般,只是,他给不了誓言,有的只是一颗心,誓言会变,而他的心永远不会变。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门被突然拉开,柳晋愣了一下,看着面前小脸红扑扑,目光坚定的女子,点点头,欣喜在眼里闪过,在他还没从云雾里找到发现,一只纤白小手伸在面前,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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