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一顿饭吃了下去,柳浣终于知道了食不知味这个词的意思。被李哲拉着离开饭桌,在院子里走了走,如常的说说笑笑,柳浣的表现就跟平常一样。
看着李哲上了马车,柳浣摆了摆手,下意识的上前一步想要叫住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马车载着李哲离开,却留下了她的心,捂着胸口,含泪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直到马车消失在树影后面,李哲也未掀开车帘看一眼。这样也好,这样她便不会再有牵挂。
“孔雀东南风,五里一徘徊……”在心里默念着,走在前面,不让身后的碧水红挽看着她脸上的泪水,无声的低落,她忍得很辛苦,回到家就进了房间,把碧水与红挽留在门外,坐在梳妆台前看着哭得像个泪人一样的人儿突然笑了出来,笑得凄凉,绝望。从怀里取出木梳放在梳妆台前,指腹抚摸过梳尾的牡丹花,那个浣字在眼中渐渐模糊。
收拾了两套素净的衣服包好正要出门,想了想从梳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直放在哪的碎银子放在身上。放下包袱,吸了吸泪隔着门吩咐碧水去做一些李哲喜欢吃的糕点,让红挽去镇上买一些绣线回来,她们都没怀疑,福了福身便下去忙着,听见她们离开的脚步声,柳浣等了一会才离开。
离去时回头看了一眼,全是她的身影的房间,这里有太多美好的回忆,如今,全成了她心痛的缘由。手扶在门上轻轻一拉门便被关上。
傍晚李哲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舒洛,便问了下人,其中一个人说李哲走后没多久就看见她去了后山,李哲点了点头,往后山走去,他知道她喜欢那里。
到了瀑布处,并未看见柳浣,皱了皱眉在周围找了一遍还是没看见她,知道她不会往山林里走,又在周围找了一遍才回到院落。问了贴身的婢女,她们都不清楚。
“夫人让奴婢做老爷喜欢的点心,后来奴婢并未看见夫人。”
李哲看了看红挽“夫人说是要刺绣,让奴婢去镇上买了线回来,之后也未见夫人。”
再问了其他的人,都没看见柳浣,李哲一惊,回到房间并未看见柳浣,整个房间都是她的气息,她的笑,她的声音,音容笑貌让他以为她就在房间内。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发现常穿的衣服还在,提着的心松了口气。正要关上柜门,目光落到原来放着几套颜色素净的衣服上,手抖了抖,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哲被惊醒,站在门前“浣儿…”
整个府里的人都在寻找,李哲失魂落魄的在柳浣常去的地方奔走,嘴里不断地叫着她的名字,掌灯的时候,一个仆人跌跌撞撞的走了回来“老爷,有人,有人说看见…看见夫人在镇上的客栈里出现。”
仆人的话还未说完,李哲一阵风夺门出去,牵出马骑了出去。马不停蹄的赶往客栈,临近客栈时,李哲猛的翻身下马,甩开缰绳就进了客栈。
掌柜的看着急色重重进来的人愣了一下,随即挤出笑脸迎了上去,李哲看了一眼周围,问道“你们今天这有一位孤身一人的妇人住下吗?”
掌柜腆着笑,想了想,随即摇头“我们客栈今天只住进了一位女子,并未住进孤身夫人。况且那女子…”
“她在哪?”揪着掌柜的领子,李哲急促的问道。
掌柜的被他这神情吓住,吞了吞口水指了指右边第一个房间。看了看亮着灯的房间,匆匆上楼,也没敲门径直去推门,门上了栓被李哲震开。走进去就看见躲在屏风后面的人,几步走了过去,绕过屏风就看见柳浣捂着胸口,目光惊愕,欣喜的看着他,李哲一愣,紧紧的抱着她,也不顾她衣衫不整,他被吓坏了,以为…以为…
“殿下…”一句殿下把他心里的恐惧击落到深渊。全身僵了僵,李哲松开手,扶着怀里的女子,一样的眉目,一样的容颜,可这个女人不是柳浣,不是她,她的眼睛告诉他她不是。
“你怎么会在这?”甩开她,看了看房间内并未发现第三个人。
上官婉儿看见李哲惊惶的神色便知道了什么,取下放在屏风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穿好,手下意识抚了抚腹部,看见李哲要离开才出声道“殿下就不想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离开。
果然,上官婉儿的一句话就止住了他的脚步,不过现在不怕,她走了,抛弃他走了。
“你知道?”惊喜上前,走了一步突然想起什么厉声道“你对她说了什么?”
“太子殿下以为婉儿会对她说什么?只是如实禀告而已。”顿了顿,看着李哲说道“天皇陛下身体欠安,天后娘娘急召太子殿下回宫主持朝政,朝中大臣意图谋反,如今整个长安陷入水深火热中,天后娘娘派婉儿前来请太子殿下回去。只是说了这些,难道太子殿下以为婉儿还有其他的可以说吗?”
那她为什么离开了?难道是他太着急了,她不过出去走走,说不定回去的时候就能看见她坐在房内等着他。这样想着,心里浮起的洗碗,将中午她奇怪的举动,以及红肿的眼睛抛诸脑后。比起柳浣,上官婉儿说的这些他并不在意,抬步离开,却被一道身影挡在面前。
“殿下,天后娘娘有旨。”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一卷黄色锦帛。
李哲顿了顿,拿过来看了一眼便收进怀里,不顾身后人的呼喊,断然除了客栈,翻身上马往郊外跑去。
回到院落时跳下马径直朝房间走去,下人都看见他进来都默不作声的低下头,脚步急促,到了房门前却骤然停了下来,手抖了抖扶在门上,吸了口气,推开门,就看见坐在床沿的柳浣,脸上浮着笑走了过去“浣儿,你去…”
眼前的人笑了笑,还没等他走近便消失不见,眨了眨眼,床沿根本无人,心被狠狠的揪住,满脸悲伤失落的看着空荡荡得房间,视线落在梳妆台上,走近,拿起被她带在身边的木梳,如今却孤零零的躺在这,被她的主人抛弃,就像他孤零零一个人一样。
“浣儿……”
拳头打在桌上,桌子瞬间散架,外面的下人停了皆颤抖不已。好一会,李哲才出了门“你们都下去,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下人们如获大赦的福了福退了下去,只有两个人并未离开,李哲看也不看她们,无力道“你们有什么事?”
“老爷,都是奴婢们不好,没有看住夫人。”她要离开,不是你们看住就行的,原来一切真的就在梦中,浣儿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眼前,拿着木梳的手紧了紧,手心刺痛,鲜红的血从宽大的袖子里滴落。
“上午的时候有一位公子来找老爷,当时老爷不在家,那位公子便要见夫人,夫人听说是故人便见了他,还让奴婢们退下,后来不知道说了什么,那位公子离开,夫人也回了房间。奴婢当时看着那位公子觉得奇怪,后来想了想,那位公子的面容与夫人很像。“李哲知道碧水说的是谁。看来上官婉儿并不只说了那件事,她还说了别的,难道…
踉跄后退一步,难怪在瀑布前的时候她会提起家人,提起上官婉儿,他应该早就注意她的异样,都是他的疏忽,如今,她一定很伤心,他知道她要的爱是独一无二不能与他人分享,不管是心灵上还是身体上,他答应不再碰其他的女人,可那晚,他喝醉了,他把上官婉儿当成是她,便要了她。
事后他也自责不已,曾一度在梦中惊醒,生怕她知道便不会再理他,会恨他。现在,她已经再恨他了,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就不肯听他的解释就这样一走了之,浣儿,你到底在哪?
烟花在空中绽放,李哲看着满天繁星的天空,心冰冷到谷底。
第一百一十六章 愁肠已断无由醉 避世
唧唧的织布声从茅草屋传来,宁静的小山村因为每家每户的织布声而显得热闹,孩童在村口嬉闹,三三两两,你追我赶,脸上是天真灿烂的笑容,看得让人心情愉悦,推开窗户,看着他们,嘴角不由的噙着一抹笑,笑意还没到达眼底便被凝结在嘴边,过不了几个月,他们的孩子也会出世,几年后就会长得这般大。
心口蓦然一痛,捂着胸口低下手里的活,织布机安静下来,院子外的孩子察觉到什么,笑着趴在篱笆外软声软气的喊着“柳姑姑,你怎么了?”
听见稚嫩的声音,柳浣挤出一抹苍白的笑摇摇头“我没事,你们玩吧,不要跑远了。”纯净的眸子让人不忍欺骗,可柳浣还是欺骗了他们,他们偏着头看了看柳浣,看了一会便点点头,拍着手站在村口重新嬉闹起来,做孩子真好,没有烦恼,没有忧愁。
这是一个叫归山的村庄,村子里只有五六十户人家,柳浣是被这里王大婶在溪边捡回来的。连着赶了几日的路程,柳浣早已疲惫不堪,那天真好口渴,想要在溪边喝水,正要站起来时,眼前一黑就栽倒下去,幸好王大婶去西边浣纱,看见晕倒在西边的柳浣,连忙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息,连忙扶着放在岸边站在溪边的高处上喊了几声,男人都出去干活了,有几个妇人听见王大婶的喊声出来,帮衬着抬回王大婶家,就这样,柳浣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大唐这么大,她不相信没有容身的地方,就算在无名的小山村就这样渡过一辈子也无妨,只要远离尘嚣,远离那些是非,那些人。
这个小山村没有大夫,生病了只能依靠祖上传下来的几种草药死马当成活马医。运气好的活了过来,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准备后事,通常情况下都是运气不好的时候,这个小山村是自给自足的经济形形式。柳浣就是其中的以为幸运,灌了草药睡了两天之后醒来就看见守在床边的王大婶,看见柳浣醒来松了口气,直说菩萨保佑。那时柳浣并不能听懂,他们说得是地方方言,柳浣如今也只会说几句,而她说得京话他们也不怎么听得懂,整个村没有一个识字的,也没有先生,村里的孩子长大了就跟着父亲去几十里外的庄子上干活,挣钱娶媳妇。而女孩就跟在母亲身边,学做饭,打柴,织布,是那种粗粗的麻布。柳浣刚穿的时候浑身割着肉疼,而她带的衣服被她收起来了,若是穿着那些衣服,会遭到村里人非议的,毕竟她能够留在这个村子,若不是王大叔作担保,柳浣早已经被赶出了归山村。
因为什么都不会,王大婶也不想让她做,看着仙女似的人儿只想当成菩萨供起来,拗不过柳浣的坚持,学习织布,做饭,生火对柳浣来说是一大困难,每次都会黑烟熏天,不知道的还以为着火了,知道就会感叹,柳姑姑又烧饭了。
在这里的二十多天,柳浣也会在小巧的带领下去后山采草药,仅仅因为王大叔嗯嗯担保不足以说服村里的长辈同意柳浣留下来,得知第二天就要被赶走时,柳浣无意间说道她会一些医术,他们不信,说柳浣满口胡言,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女子只是生孩子,烧饭,伺候丈夫。大夫只有男子才有资格成为大夫,而且大夫都是家传的。
那天正好有一个孩子生病发烧,孩子的家人担心不已,柳浣提出让她试一试,长辈们不同意,半夜的时候孩子哭闹起来,吵醒了整个村子,王大婶家的门被敲开,孩子的父亲不顾长辈的反对上门求柳浣救救他们的孩子,他们祖传下来的草药都试了,孩子先前还在哭闹,最后便安静下来,一张小脸乌青,全身发抖,孩子的娘守在床边哭死过去。柳浣过去一看,让人点着火把在村口的荒原里采了几味草药,让人熬了喂给孩子喝,又去了刺绣的针在开水里躺了一遍又在火山烧热在孩子身上扎了几针,不管是扎针还是用药,柳浣都是第一次,紧张不已,拿着针得手都在发抖,手一寸一寸的在身上寻找穴道。忙了一夜,孩子总算度过难关救了回来,孩子的爹娘把柳浣当成在世父母,拜了又拜。
就这样,柳浣便在归山村住了下来,依然住在王大婶家里,对于他的来历,柳浣不说他们也不问,生怕一问柳浣就离开了,现在有什么病症就会来找柳浣,王大婶的院子里篱笆上晒了不少草药,晴天就会带着小巧去山上采药,雨天,或者不想出门的时候就在家织布,王大叔他们每隔几天会回家一趟,现在真是秋天收获的时候,庄子上很忙,这几天王大叔也没回来,小巧是王大叔的二女儿,十三岁,大女儿今年十八岁,与柳浣差不多年纪已经嫁做人妇,在离归山村二十多里地的一个大村庄里,下面有两个弟弟三个妹妹,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弟弟一个十一岁已经跟着王大叔去了庄子山,小的也九岁,送进地主家当下人,至于妹妹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一个才三岁。人口殷实得让柳浣对王大婶肃然起敬。
在这里忙碌的日子让她可以忘却很多,也可以不去想很多,安安静静的生活让她觉得重生一般,一切仿佛都发生在前生。那个名字,她不敢触碰,害怕一碰就让人痛彻心腑,通常都会忽视。
归山村是一个信息闭塞的村庄,外面变成了什么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