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异事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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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异事录-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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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千岁大方地一笑:“我知道你心里想问什么,又顾忌我心情。小王八是我同父同母的手足,我与他感情很好。”

    楚晗当真是意外。历代野史传说人尽皆知,他自己都一直那样以为,只是很有分寸地不乱八卦罢了。难道都瞎传的,给人家一家子传错了?

    而且这兄弟俩整天“吃”来“吃”去,出手就是抡巴掌扇耳光,果然一家子“感情很好”。

    房千岁搭着楚公子肩膀,搂过好哥们倾诉家史。原来,小白龙的父亲生在京畿西北面玉泉山青龙潭下,是这片辽阔神界疆土上,唯一的真龙灵兽。其它那些都是贴标冒牌或者混血杂种。龙老爷子年轻时也很了得,长得英俊潇洒威风霸气很有雄物男子气概那些都不用表了;在神界山川江海上呼风唤雨,游历广泛,估摸年轻时也风流过。龙爷有一次偶然玩儿过了界,就去过那么一回,到了凡间界那一边,结识了小千岁那位美若天仙的母亲。

    “两人那时候,也是一见钟情吧。”房千岁说到这里得意笑了,眼底流露柔软情谊。

    每个少年人说起自己亲妈,约莫都是这样被温暖幸福包围着的笑容,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楚晗觉着,小房同学的脸在朝霞点映下都闪着留恋母亲暖意怀抱的光芒,令人心动。

    “母亲大人是那时居住陇西的唐王贵族之女,出身世家,大家闺秀,温柔美貌才华横溢。她认定了我父,放弃人间富贵繁华、贵戚宗亲,就那样孤身一个人,跟随我父来到灵界,愿意做他的王妃,与他一生一世。”房千岁顿了一下,突然转头看向楚晗:“楚晗,上一次指挥使对你说的灵界十条铁律,你误会了,你根本不必信他!所谓天规戒律,是用来约束那群鬼卫和普通灵兽的,怕那些人败坏我灵界血统门规,才给他们树牌坊、立规矩。凤飞鸾是自己犯了错心虚,他怕得要死!但铁律与我家族毫无干息,我父王与我等兄弟也不受天条约束。我与普天之下任何人交好,都是随心所欲自由抉择,我不会遭到任何约束惩戒,你明白吗。”

    房千岁说这些时傲然平静,眉宇间一片金红,带着血脉里与生俱来的贵裔气度。

    但楚晗觉着,一定有哪里不对,不是这么简单。

    果然,房千岁继续说道:“唯一的是,我族身为龙躯,背负神州图腾血脉,拥有其他兽类不具备的龙息和神力,龙息强大到足以覆盖任何其他活物、以及常人的气息。我母亲既然嫁给父王,就须一生永远陪伴我父身边。只要有了亲密之情,魂魄自然接受我家族的血脉龙息,成为神界灵兽。”

    “他们新婚恩爱第二天……”房千岁嘴唇一抿,说到敏感处耳尖犄角微红:“我母亲在青龙潭水府下化为一条非常飘逸灵秀的龙。我父王是青鳞,她是金鳞,两人出入成双成对,伴游形影不离,后来就生下我大哥,是一条青金色龙。那些年他们一直住在玉泉山下。过了几百年,又一次夫妇恩爱之后,她化作一头白额血瞳灰发的狼。我没有机会见到,但以我父王的话讲,气度极优雅高贵,俊美非凡,世间绝无第二人见过那么漂亮的狼……然后生了我二哥。我父就一起迁居到北面贝加尔湖外的草原,在雪地冰湖畔建了城堡。这一住,又是数百年。”

    “……”楚晗目不转睛盯着房千岁,那时身体随松树枝荡在悬崖一侧,已是心悬一线不知身在何处,清风在耳畔呢喃诉说。

    房千岁说:“再之后,我母亲有一次化作神鸟凤凰,生了我。也因此我是龙躯,天生肩带凤翼。我二哥就飞不动,只会在大漠草原上傻跑,还不如我!呵,因为他是一头狼,有须有角。”

    楚晗的声音飘渺在云中:“……我明白了。”

    小白龙的家世,原来是这样的。

    说直白了,灵界社会秩序与人间也差不多,社会阶层也分成三六九等,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那些“异族野花不准乱采”的清规戒律,只能拿来约束普通小老百姓,比如神都里那些黑驴蹄子白驴蹄子之流,只准勾搭其他蹄子不准觊觎人类。小龙嘲风在这地儿,属于典型一位红/二代,受家族庇荫,就不用服那个管。他可以为所欲为,寰宇之下三界之内,随意娶妻纳妾,想跟谁操就跟谁操,操完之后还能逍遥法外,根本不用担心哪天做不成龙太子了。

    被/操的人才要倒霉,难道要受肉身形灭的惩罚?

    而且龙族婚姻法明显胳膊肘往里拐,嫁进去就甭想离,没的后悔,必然终身为伴。

    房千岁神情庄重,略带害羞颜色:“你解释得对一半。我不受戒律辖制,对谁动情与谁相好,全凭我一人性子心意。但是,三界之内,神都秩序下,并不认为入我龙族血脉是一种惩罚。龙息封印不是惩戒,反而认作是世世代代神明赐予的图腾荣耀。我族伴侣,永生永世陪伴身边,长生不死,千年不老,在灵界内享受数不尽的富贵荣华……”

    “后来,母亲大人有次化身东海水下一头灵龟,我父亲又不辞辛苦找到了她。我父就在东海修筑一座富丽的水府行宫,以水晶和珍珠堆砌,专门陪伴守护母亲……无论化成什么模样,流落世间哪个角落,他们总能找到对方。我父从不曾离弃母亲,也绝无二心,终生只与我母为伴。”

    房千岁话音是压抑下的平静,眼底有滔天巨浪,最终化作一片黑色漩涡缓缓流走,也在掩饰内心的万水千山。

    楚晗胸膛微微颤抖,眼眶骤然湿润。

    他有个瞬间被汹涌的云海波涛淹没,陷入强烈的情绪无法描述。

    无论化成什么模样。

    无论流落世间哪个角落。

    如果小千岁说的实情,世人代代相传龙性淫/荡,原来是个天大的误解。一对神仙眷侣,我自风流,相偎相伴千百年不离不弃,哪管凡间一群无知庸人的刻薄嘲弄与冷言蜚语?

    也怪不得,那天早晨他们从水潭里出来,小千岁那样惊痛的眼光抚摸亲吻他全身,吸吮他手指脚趾,把他翻过来调过去地查验,是怕一觉醒来,捱到天明时,眼前的楚晗已经不是昨夜枕边之人。也难为了左使大人随琰公子,对他心存亏欠欲言又止,下跪求他留下,还试图买一送一,给他搭配男妻美妾,也是怕他得知真相终归是要坚决离去吧……家世才貌都能匹配三殿下的楚公子,将来走哪也都是人中龙凤,娶谁嫁谁不行?谁会甘愿承受如此重大的抉择牺牲,这世道谁离了谁还不能活了?

    ……

    红日升上神都上空,普照万顷疆域。

    光芒披洒在楚晗肩头,穿透他的灵魂,在他血液里沸腾激荡,让他一低头仿佛就能看穿胸口勃动的心。

    他身旁的房千岁,轮廓平静,薄唇紧阖,眺望远方东海,他父母仙居的世外桃源。这人举止仪态自始至终维持着骄傲和尊严,并不说一句示弱、撒娇或者恳求的话。房千岁唯独牢牢攥着楚晗的手指,掌心湿漉的水汽暴露了不平静。

    楚晗明白,小千岁有意把个爱情故事讲得婉转美好,绮丽多情,苦难的部分通通略过不表。然而,两位当事人这些年上天入地看尽沧桑风华,一定经历过许多磨难,都不对外人提了。悠悠千余载,共守赴白头。

    心里惊涛拍岸,一腔情绪涌到嘴边,楚晗轻声道:“你父母亲连生了九个儿子?……他俩一定非常相爱,恩爱夫妻相伴千年竟然都没分开,仍然彼此忠贞,让人敬佩。以后如果有缘认识,是我福分。”

    房千岁:“……”

    房千岁一手猛地一攥,牢牢地,几乎捏疼楚晗的手,眼眶也骤然红了。

    他没想到楚晗头一句是这样的话,看对方都看得痴了。

    半生唯独钟情一个楚公子,认作是知己,果然没有交错了人。 





66|第九话。千年传说

    第六十七章洗礼

    房千岁一手扶住楚晗,另一手轻轻捋过他头顶、胸口、下腹几处大穴,那时是这样给他解释。一个人肉身积聚成形,是精气、血气、灵气三息合一,缺一不可。精、血、灵的气息由身躯百穴生发出来,融汇贯通聚合成形,这才让世间所见的飞禽走兽个个都有了不同的神态模样。

    而灵界龙族,身为华夏疆土之上的图腾神物,龙息强大无往不胜,盖过普天下任何活物气息。一旦发生那种灵/肉合一的亲密,龙精无可阻挡一泻千里融入对方四体血脉,贯入百穴;龙息必然冲破神庭、颅息、檀中、神阙、任脉这几处致命大穴。人的三息难以避免就被龙精的气息强势覆盖,如同覆上龙族封印,必然失去一个人原本的模样,最终化作灵界某一只禽兽。能化成什么样,还都说不准,要看那人自身精、血、灵的气场,脉象,要碰运气了。

    那回在水潭下日了一宿,楚晗竟然没有丝毫受损,伤处愈合也就好了,也是奇怪。或许就是当时没有射进里面,龙息没能将他覆盖?

    老龙家族的男人世代忠贞,父子都是情种,却架不住他们竟然受累于自身的强大。做他们的伴侣,是要接受龙息反噬的“洗礼”,从此失去本来面目。这种关系必然不平等,而且损失不可逆。

    这么个实情,迫使三殿下面对楚公子时踌躇却步。没到那个位份,谁懂高处不胜寒?

    ……

    把实情想直白些,也非常简单。好比嫁个基督徒就要跟着入教受洗,嫁个伊斯兰从此黑纱蒙面,没准儿还要接受对方养三妻四妾,入乡随俗么。灵界里的规矩,看来是嫁鸡随鸡样,嫁狗随狗样,跟了这位三殿下,再世为人就很难了……

    楚晗遇事不喜欢怨天尤人,挫折当前远不至于就灰心丧气,也不会想不开找根绳什么的,他想要与对方一起寻找出路。他抱住人用力拍拍背,哄着说:“以前我误会你了。你早该告诉我实情,我……我也没想到这样。”

    房千岁这辈子也就这一回如此坦白坦荡:“楚晗,我一开始是觉着,你我总之不会在一起,迟早要分开,没必要对你讲出只有我族人才知道的家务事。后来……后来是存了私心,怕你听了以后头也不回就走开了,不会愿意留我身边。”

    楚晗:“你觉着我会离开你?”

    没料到房千岁说:“你现在不会。”

    楚晗:“……”

    房千岁看他的眼神微妙:“楚晗,我了解你为人。你这人就是这样。你可能会因为没那么稀罕我,或者将来不再互相喜欢,而跟我分开;但你绝不会因为要背负承受怎样的代价牺牲而在这时选择离开我。你心里所固守的道德,义气、忠诚,都决定了你十有八/九还是选择送掉自己,宁愿逼迫自己到山穷水尽无路回头,也不愿让我难过。我守了这么久今天说出来,也是一种自私,终究可能要拖累你没办法回头。”

    房千岁难得郑重其事,一字一句,言语间都是抱歉疼惜。楚晗眼眶一酸,都说不清是欣慰还是难过,以前还是看浅了对方,以为就是个愤世嫉俗的逍遥浪子。

    小千岁太了解他,一针见血戳了他软肋,果然是个知己。

    楚晗连忙问:“还有别的解吗?”

    他心里一晃而过的是另一个解:命中注定的,你小子就跟我回家吧!倒插门儿没什么丢脸害臊的这也算是一条路。彩礼嫁妆两份楚家全出,我又当媳妇又当爷,恳请你屈尊下嫁。三太子我娶你。

    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又默默将这一条划掉。逃到人间可也仍然逃不过滚了床单就“受洗”的命运吧?逃也没用。

    他也见识过流浪凡间的三殿下与回归灵界的三殿下,心知肚明不同的境遇简直是云泥之别。小千岁不舍得难为他,他舍得强迫为难对方?

    要说楚晗心里没有陷入深刻的震动犹豫,不可能的。他是脸上淡定,兜得住事,不做怨夫。然而,谁没有父母家人大好前程,谁就天生自带圣母光环乐意为爱抛家弃业呢。所以小千岁不会开口求他留下,不愿委屈了他。他俩如果在一起,小千岁在灵界四海之内永远仍是指挥使御下万人之上的龙族,然而楚晗将不再是他自己,再也回不去了。即使将来还能破界回到人间……如何面对身边亲人?

    悬崖之巅,万顷云海。远处是青灰色山脉,巍峨的一线在云浪中涤荡起伏,山谷中回荡万年不变的动听的沉吟。

    房千岁摸楚晗的嘴,很淡定:“你想好再说,也不必急着回复我,不要将来后悔。”

    后悔留下来,或者后悔没有留下来。

    楚晗也实话实说:“我至少先回去跟我爸打个招呼,也不能就不告而别。再不露面,我爸那脾气,他老人家抑郁症要犯了。”

    “成。”房千岁痛快应道:“明早送你们几人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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