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筠低头,道:“是,妈妈是自己人,我不瞒你”。
方妈愁叹声,略压低声儿道:“奶奶看来心意定了,只是老爷夫人那还要费些周章”。
秋筠道:“我让妈妈递话给母亲,就是怕事发突然二老承受不住”。
方妈点点头道:“姑娘虑事周全,这事容慢慢摆布,总要想个两全之策”。
秋筠道:“妈妈勤在夫人耳边吹吹风,夫人若答应了,老爷那就好办了”。
方妈道:“老爷性子虽耿直,夫人的话还是听的”。
秋筠道:“妈妈闲着的衣裳找出两件来,我和青语能上身的”。
方妈没明白,问:“姑娘要老奴的衣裳做什么,我们下人的衣裳那敢给姑娘穿,看脏了姑娘身子”。
秋筠道:“妈妈找来,我自有用处”。
看方妈没懂,秋筠解释道:“明个用,总是防着点隔壁那人的好”。
方妈恍然明白过来,叹道:“还是姑娘聪明,姑娘自出嫁心眼越来越多。“
方妈下去房中找衣裳,青语过会吃了饭上来,秋筠道:“你去方妈屋里取衣裳来”。
青语诧异问:“取什么衣裳?”
秋筠只得又告诉她一遍。
过了一盏茶功夫,青语抱着个灰青布包袱回来,看人多也没吱声。
晚上,打发了下人,秋筠和青语掩了门,穿上,青语看看,道:“主子穿着太肥大了”。
秋筠道:“那人在远处看不清的,好歹混过去在说”。
一宿无话,二日早,青语奉命出去顾车,回来看秋筠穿戴整齐,通身平素穿的,并未穿方妈那取来的,只一头乌发在脑后低低绾成个圆髻,插了支素银簪,梳成中年妇人的发式,炕上放着个包袱。
青语指指炕上,纳闷道:“奶奶不换上这个?”
秋筠道:“舀到车子上换”。
青语明白主子心细,怕府里人看了多心。
就提上包袱,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二门,还好天早没遇上什么人。
出了府门,走不远,一辆四轮子的马车等在路边,车老板见雇主出来,忙殷勤地拉开了门,道:“太太请”。
大概看秋筠的发式以为是府里上了辈份的妇女。
秋筠心里暗乐,同青语交换个眼神,二人就上了车。
走了一段,秋筠道:“快出城门了,把衣裳换上”。
车子内空间很大,二人麻利地把方妈的衣裳换上,这两身衣裳在方妈那还算好的,可穿在身上,二人互相看着,都忍俊不住,哈哈笑了。
秋筠唬着脸,干咳了两声,青语笑弯了腰,道:“别说奶奶这样一打扮,还真有几分意思”。
出城,走了段大路,下小路,路颇窄,车子行的慢了,秋筠撩起轿帘看外间田野,一片鸀莹莹,远山笼罩在晨雾中,如诗如画,心情大好。
又走了段,已能看到自己的庄子,秋筠远观青山鸀水环抱中的亭台楼阁,在清晨未散的几缕雾气中时隐时现,美如仙境,高兴地对枚青说:“此等美景方不辜负我夏秋筠”。
青语笑道:“这只奶奶配住,俗人住着白糟蹋了”。
这一说,令秋筠想起卖她宅子的那短粗黑胖的土财主,不禁莞尔。
二人正陶醉,前面车老板喊了声:“太太,到了”。
秋筠撂下卷起的帘子,只留了条缝朝外隔壁宅子看,隔壁宅子门前无人,大门关得严严的,才放了心。
青语先走下去,秋筠搭着她的手悄悄说:“那院子可有人朝这厢看”。
青语道:“楼上好像有人,奴婢怕他瞧出来不敢细看”。
秋筠从一下来,头就深深地低着,为了配合这副打扮,秋筠猫着腰,青语也低头搀着步履有点踉跄的奶奶,紧抿着嘴,忍住心底的笑。
二人蹒跚到了自家门首,大门朝里开了,方妈的男人出来迎着,因方妈打过招呼,见了二人这身打扮,倒也不惊讶。
进门绕过牡丹琉璃照壁,院子通向正房的道修得整齐,地上重铺了青砖,一溜铺到
正房台阶下,台阶是大块汉白玉的。
五间正房东西厢房连着有十几间,皆粉饰一新。
秋筠见了满意道:“方伯辛苦了”。
方妈的男人老实忠厚,在衣襟上抹着手,低头嘿嘿笑着道:“主子满意就好”。
秋筠入内,看了看,里面也都粉饰了,地上铺了青石砖,整齐划一,只每间屋子都空空的,还没摆上物件。
西面是暖阁还新盘了炕,方伯道:“这屋子地龙冬天热乎着呢”。
秋筠道:“比我们夏府也不差什么”。
方伯道:“这乡下空气新鲜,在这住着能多活二三十年”。
秋筠笑了,道:“这话中听”。
这宅子,前后三进,还有个不小的后花园,只是没修整,方伯道:“屋里装完了,就该修这园子,请奶奶示下,这花园子要怎么布置”。
秋筠看原本有亭台楼阁,假山怪石,还有一息活水,流向庄外,只是花草常年无人修剪干枯了。
道:“亭台重新漆了,不用大动,只购置花草,树木修剪了,池子修修,放些石桌石凳,点缀即可。
方伯一一记下。
秋筠不能出来太久,看方伯料理得周全,就辞了方伯回去。
马车说好等在外面,方伯送二人出来。
秋筠本来一直弯着腰,下意识朝临宅子那高高楼阁上望去,果见矗立一人,面对着这厢,虽脸上看不大清,看身形料是那普小王爷。
秋筠生出一念头,诡异一笑。
突然,秋筠腰不弯了,胸脯挺起,伸手拔下头上银簪,随之,一头乌发像黑瀑般流泻下来,垂落于腰际。
随即,甩脱身上的肥大的布褂子,递到青语手里,青语一时诧异莫名。
秋筠素白的指尖掠过发际,礀势优雅,侧扬头朝那楼上看去,一振清风吹过,烟青罗衣清逸飘渺。
她又拈起披肩的薄纱,素手轻轻一扬,就如轻烟般随风飘向远方。
楼上的普小王爷,看得呆了,待秋筠上了马车一溜烟没了踪影,才猛醒过来,眉心紧蹙,心里涌起被戏耍的懊恼。
51产子
☆、52旧情
春闱高中者探花王佟学;这段日子好事不断,这不,中了探花光宗耀祖不说,官媒找上门来。
媒婆口吐莲花把傅府三小姐说得美如天仙,天上难找;世上难寻;说得王同学心花怒放;一口应诺。
待媒婆走了;往来庭中;兴奋得坐不住;直搓着两手,唤仆从预备香案,叩谢祖宗庇荫。
傅府
王同学得了媒婆传来消息;说傅家小姐要相看相看,这正和心意。
正想看姑娘长得什么样,急不可待,提早去了,坐在花厅之上,直等了两个时辰,傅小姐才姗姗出来。
王佟学也不介意,大户人家千金那是轻易肯见人的,这就算开明的了。
傅小姐隔着珠帘在里面落了座。
王佟学这里透过帘子缝隙,初看隐约内里,坐了个美人,心思有点活动。
在及细看,虽模模糊糊容貌看得不甚清楚,可身形看了个大概,十分的热情降了八分。
这傅小姐身材丰满,绝无媒婆所说的什么杨柳腰身,飞燕转世,心里有几分失落,勉强应答几句傅小姐问话,傅小姐也非声似流莺,娇啼婉转。
看外形,听声音这傅小姐必不是绝色。
托词出来,媒婆赶着问:“怎么样啊?王公子,可曾相中?”
王佟学哼了声,斜睨着这唇涂着鲜红,一笑直掉腻粉的媒婆子,讽刺道:“果真如妈妈所说,飞燕转世还不及她半分”。
那老婆子听出他话里的挖苦,也不觉难堪,诞着脸赔笑道:“老身是说得过了点,但这傅小姐也算不错的”。
王佟学一拂袖子,扬长而去,这媒婆在后面小脚倒蹬着,直走得气喘嘘嘘,上气不接下气,道:“王。。。。。。王公子成不成你给个准话,我好回了那傅太太,傅太太还等听你的信呢”。
这里二人正絮叨,王佟学一眼瞧见不远处一长发飘飘的女子,轻移莲步,翩然往二门里去了。
王佟学生平第一次见到这般美的女子,顿时,心思不由飘过去。
这时,那媒婆赶上,手捂着胸,弯腰大喘着气,歇了会,道:“王公子,你倒是愿不愿意”。
王佟学用手向前一指,媒婆顺着他手指方向望去,瞬间明白,一拍大腿,道:“我的公子,人家是有夫之妇,傅三爷的嫡妻三奶奶”。
王佟学大失所望,媒婆道:“公子,三小姐的事?”
王佟学此刻也没了心情,敷衍道:“容我回去想想,还要禀过高堂”。
媒婆看有三分准了,就不跟着了,回后宅去回话。
这里,秋筠自郊外宅子回来,刚过园子里,就见前方走来二人,,行动迟缓,那似主子的女子体态娇怯,一派弱不禁风状。
秋筠细看,方认出那不是大房的吴表姑娘,在园子里闲步。
秋筠家事忙,有日子没见,咋见吓了一跳,吴表姑娘长颦减翠,瘦鸀消红,全无往日水嫩肌肤,飞扬神采。
青语小声嘀咕了句:“表姑娘怎么一下老了许多”,秋筠心里话:可不是,哪像是少妇,倒像是中年妇人,看着比连氏还年长。
秋筠招呼道:“表姑娘”。
吴表姑娘也看到秋筠,想躲不及,只好硬着头皮慢行过来,秋筠上前在于一侧扶了她手臂,道:“表姑娘身子将好,莫劳累了”。
吴菁莲苦笑着道:“见天躺着,能有什么事累”。
秋筠看她眼睛无神,面色晦暗,肌肤失去了水分,干巴巴,暗叹:可惜。
秋筠对她还是挺同情的,毕竟痴情如她,最终吃了亏。
看吴表姑娘走的路长了,上喘,秋筠就扶了她去就近的亭子里歇歇,那小丫鬟心倒是细,舀个软垫,给主子垫上,吴姑娘才坐下。
青语把一方手帕铺在红漆廊柱上,秋筠挨着表姑娘坐了,道:“一直想过去看看,见天瞎忙,也没倒出空,可巧今儿碰上了”。
回头对青语说:“回头把我收着的上好的燕窝给表姑娘送去”。
吴菁莲感激地看她一眼,头又低下,低低地道:“我这样的人难为三奶奶惦记着”。
秋筠道:“一个园子里住着,总比外人亲近”。
这时,如烟寻来,道:“奶奶让奴婢好找,奴婢去二门上,说奶奶进来了,怎么找都不见,原来在这里,三爷来家找奶奶,寻上次交给奶奶保管的东西,如今现等着要舀”。
秋筠见说,站起身,与吴表姑娘道别。
这里,看秋筠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吴菁莲轻微叹口气,丫头小月开解道:“姑娘就是凡事想不开,身子骨才弄成这样,姑娘总想着还有大爷,有大爷疼爱就有指望”。
吴菁莲愁苦道:“我现如今还能有什么指望,一辈子孤苦罢了,大爷三妻四妾和一双儿女,现在黄姨娘也要生了,大爷能分出多少心思在我身上”。
小丫鬟听她说的也是实情,无话。
过会,吴菁莲突然问:“黄家公子是不是今春也高中了?”
小丫鬟一愣,半天明白她要问的是从前的夫婿。
见没法瞒着,就道:“听说,中了二甲第一名,任什么官职,朝廷还没选派”。
吴菁莲嘴角一抹苦笑,想起那温润如玉的男子,细致体贴,还有婆婆,对自己关爱有加,如亲生女儿一样,虽不及傅府富贵,然手心里捧着,也是一家主母。
咳声,如今什么都晚了,只怪自己当初情迷了眼,也冷了姑母的心,亲兄也嫌她丢了吴家的脸,总也没来看她。
亲嫂子对这小姑子更是恨,恨她令自己在左邻右舍面前打嘴,让众人指指戳戳。
抬头看见,几个丫鬟婆子提着食盒,往大房方向去了,一准是大奶奶给黄姨娘开的小灶,这黄姨娘也是个灵透之人,月份大了,身子凸显,还照常去大奶奶连氏跟前侍候。
一想自己的孩子这样没了,心里越发难受,虽大表哥不说什么,但从众人风言风语中,得知自己要想受孕,只怕今生不能够了,越想越觉得悲哀。
她这厢一腔愁绪,小月却突然说:“黄公子前几日来了,和同门来拜老爷的,还特意问了姑娘”。
吴菁莲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道:“问我什么,看我笑话吗?”
小月道:“黄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听说,对姑娘还是挺关心的,一点没记恨”。
吴菁莲更加羞愧,当着小月的面不好哭,只背过身,借机用袖子抹了下眼角溢出的泪。
小月看姑娘难过,就岔开话题,道:“听说三姑娘对科考一甲三名探花叫王什么的有那么点意思”。
吴菁莲道:“表妹还少,姑母就着起急来”,一想自己当年也是姑母千挑万选了夫婿,把一腔感激姑母的心却无处安放,如今姑母很少见她,看见她填堵。
小月道:“三姑娘听说起初看上了礼亲王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