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养育宫中,坐卧行止都有人打理,四阿哥这个亲老子,反而不能插嘴。
四阿哥听了,便打发他去寻弘昼。
弘历旬月没见弟弟,早已不像过去那般外露,但是眼中的雾气,却是越来越浓。
屋子里,只剩下四阿哥同魏珠。
没等四阿哥想着如何从魏珠口中套话,魏珠已经〃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求求四爷,救奴婢一救!〃
四阿哥晓得,自己先前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魏总管请起来说话,若有能用得胤禛之处,胤禛自会尽力。〃四阿哥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魏珠却不肯起来,反而一下子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而下,嘴里嘀咕着:〃四爷,奴婢自成了废人,再无别的念想,只盼着能长命百岁,往后过两年轻省日子,〃
四阿哥见他如此凄惨,一时之间倒是不好说什么。
魏珠已经抬起头,哑着嗓子道:〃四爷,奴婢无所求,只想安生活到养老的功夫
〃魏总管就这么厌烦宫里?〃四阿哥心中有底,反而不着急问罗瞎子之事,随口道。
过了半晌,魏信方道:〃厌烦不厌烦,奴婢说不上,就是想要种种菜、浇浇水,多活几年〃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五十一章 解说
〃你是皇阿玛身边得用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有错,看在皇阿玛面上,胤禛也乐意拉魏总管一把。四阿哥稍加思量。道:〃却不知魏总管遇到什么难处,惶恐至此?〃
〃奴婢,奴婢无意窥得天机。怕是要遭'天谴〃。。。。。。〃魏珠带着颤音,流泪道。
从康熙看他的眼神中,他就知道,皇帝大限之时,就是自己亡身之际。不为旁的,就为自己离皇帝太近,看到、听到了许多不该看到、不该听到的东西。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
他心中焦急不已,但是在康熙面前却是半点不敢露,只做已经认命等死的模样,才逃过杀身之劫。
要杀他的,是帝王;能救他的,只有下一代帝王。
下一代帝王是谁,外人不知,对魏珠来说却不是秘密。
他小心翼翼地熬了这许多天,终于得空与四阿哥相见,自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等到了热河,人多眼杂。悄是更难相见。
〃天机?〃四阿哥沉吟不已。望向魏珠,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答案。
魏珠已经重新跪好,缓缓回道:〃王爷,上个月奴婢曾尊皇命两次出宫往白云观罗真人处问卜!〃
四阿哥闻言,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身子已经僵了。
他在御前有眼线,在城里有粘杆处,自是清楚魏珠两次出京,两次找罗瞎子之事,心中也猜测一二。然而,现下听魏珠说话,好像拨云见日一般,只是不知接下来的话。是印证自己的猜测,还是有什么意外之事。
这时,就听魏珠道:〃第一次,在三月初七,奴婢辰初(帛上七点)出院,辰正(早上八点)进京。往白云观罗真人处,问的是一个。八字〃第二次,三月十五,奴婢从王爷处要来四爷的八字次日,再往罗真人处,问得亦是一副八字。〃
魏珠是御前太监,是不识字的。但是罗真人是瞎子,不能目视。魏珠奉命问八字,这八字既然是记得极熟。
四阿哥的心跳如雷,不肖说。这第二次问的是弘历的八字,那第一次问的是谁的?皇父心中最属意的皇子是哪个?
〃第一回什么'八字'?〃四阿哥沉声问道。他面上不显,心中是惊涛骇浪,隐隐地还带着几分期盼。
〃回王爷的话。奴婢记得真真的,是戊辰年、甲寅月、举未日、辛可时。〃魏珠老实回道:〃奴婢虽不识字,但是记性却不算赖。更何况皇上主子念叨了好几遍。〃
四阿哥听了,直觉得遍地生寒。
这两年皇父器重,他虽人前不显。私下里也切切欢喜。不为旁的,就为自己这几十年的努力,终于入了皇父的眼。
戊辰年,肖龙,正是十四阿哥的八字。
为何自己努力十几年,在皇父心中还比不上虚张声势的弟弟?
四阿哥郁闷难挡,竟生出几分愤怨来。
他却是不知道,魏珠为求自保,这话说得半真半假。不为旁的,就是要引得他对康熙心中生怨。要是他对康熙没有怨愤,那一个〃孝〃字下断不肯为魏珠一个低贱阉人违逆父命。
说起做戏。这宫城就是一个大戏台,魏珠既能熬到大总管任上,那这做戏功夫炉火纯青。
〃八字何解?〃四阿哥咬牙问道。
〃回王爷的话。罗真人写了四张字儿,奴婢不识字,不过是睁眼瞎。〃
回去交差,皇上的脸色却不好看。只是瞧着那样子,并不像太意外的模样。〃魏珠回道:〃皇上很失望,那两日膳食都少用了不少;而后到去王爷家园子那日,皇上在吃食上才痛快些。〃
四阿哥只觉得胸口堵得慌,是了,江山社稷,岂能真有一癫疯道士决断。
十四阿哥的八字,想必皇父早就使人算过,有什么不妥当,但是不死心,就使魏珠找的据称小有神通〃的罗道士算上一次。
不管旁人如何努力,只要不是皇父宠爱的儿子,就是白忙活。当年的二阿哥如是,而今的十四阿哥又如是。
虽说京城民间〃大将军王〃名头响亮,但是四阿哥执掌户部,对于西北开销一清二楚。
哪里有什么正经功绩,也就兵部那些人脸皮厚,才奉承十四阿哥,信口胡哦,将有影的说没影的。
〃第二个八字?〃四阿哥压着嗓子,道。
〃辛卯年、丁百月、庚午日、丙子时。〃魏珠回道,看出四阿哥要冒青烟,没等四阿哥说完,他就主动说道:〃当初奴才在把八字告之罗真人后,罗真人极为震惊,言到尘缘已聊。等回去交差,他在过来同大家续饮。皇上那边,当晚失眠,次日天亮才睡。
第二个。〃八字〃是弘历的。
四阿哥并不很兴奋。反而迈觉得难受。连他的儿子都得到皇父的认可,他自己操劳几十年,却得了半点好处。
〃我允了你了,有生之年。定护你周全。〃四阿哥带着几分发泄的意味道。
怪不得魏珠唬成这样。原来是在那两个八字上。皇父最宠爱十四阿哥,就算不传位给他,也护他到底,,
曹府,书房。
曹颙听了蒋坚所述,哭笑不得,道:〃怎么会这样?〃
京城第二大南点铺子桂香村,被卷到官司中,〃毒死〃两个游方道士。这入口之物,本就忌讳不洁,这〃毒杀〃两字,更是引人侧目。
〃是旁人在算计?〃曹颙道。
不是他敏感,而是这风波初来,总要有所缘故。
权贵之间,谁不晓得桂香村是九阿哥的地方,谁敢轻易去拽老虎胡子?
不想,上月底开始,罗真人〃消失〃后,就有传言出来,说是吃了桂花村饽饽才没的。
如今,却是谁也不知他埋个何方。
曹颙对于这些京城绯闻,不过是一听。不过听到最后,他也明白罗道士的消失,怕是根源在内侍出没白云观。
隆科多还在满城找人。但是任谁都晓得,罗瞎子怕是凶多吉少了。
最后,消息都传到内宅,连李氏都听说消息了,还同曹颙念叨一遭:〃可惜了了,那才是真神仙。九阿哥这般不老成,怕是总有摔跟头的时候。
转眼,到了四月十八。
曹颙早早起身,用了早饭,告别妻儿母亲,带着恒生出京。
曹颙本想将四个儿子都带上,但是天佑他们三个要参加四月里的府试,府试过后还要准备八月的考试,所以只能留在京中备考。
圣驾出京,一日不过行三十里;曹家的马车,却是每日都要行百里。如此一来,三日后,曹家父子就在王家营追上了圣驾大队人马。
在帐篷中,曹颙洗漱完毕。就叫人给恒生弄吃的。
远远的,就听见有火器的声音。曹颙听了,心中生疑,就叫恒生先吃,他出了帐篷。
虽说朝廷有火器营,但是火器是违禁之物,是禁止带到御前的。
这时,枪声又起,曹颙举目四望,终于在一处安静地方地方,看到几条熟悉的人影。
十六阿哥、二十一阿哥与皇孙弘历,瞧着那意思,是十六阿哥教弘历火器。
看到曹颙,十六阿哥已是满脸欢喜,道:〃怎么这么快,还以为你月底才能到热河。如今你来了,倒是正好。〃
曹颙见十六阿哥猴急的模样。笑着说道:〃正好什么?十六爷是不是又算计蒙古王爷的钱袋子了?〃
十六阿哥〃嘿嘿〃笑了两声,道:〃知我者,乎若也!〃
这会儿功夫,二十一阿哥与弘历已经走过来。
二十一阿哥,就是曹颙菊花表姐陈氏所出,算是曹颙的表侄儿。他与弘历同岁,叔侄两个站在一块儿,倒像是兄弟一般。
他们两个年岁虽小,身份却尊贵,曹颙只能躬身问好。
二十一阿哥生母是汉女。在宫里不过是个贵人,这些年多受曹家照拂,心里对曹家自是亲近。
更不要说曹家的家主。他的〃表舅〃曹颙,是个他素来喜欢的人物,他自然就不会端皇子阿哥架子。
他虚扶一把,道:〃侍郎大人快起吧,十六哥自打出京就念叨,可下把侍郎大人盼来。可喜可贺。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去,笑着对弘历道:〃说起射箭,我不过是半调子,曹大人才是厉害的。你若得了他做师傅,这射箭上就不用再操心了。〃
弘历笑着说道:〃二十一叔不过是想偷懒,偏生说得这般好听。曹大人公务繁忙,出入运动场的次数不做准,有空指点我是好,没空指点我,也是我的不是。〃
曹颙听着这话中之意。二十一阿哥竟做了弘历的箭术老师,有些不解。
二十一阿哥不过是半大孩子。能有多高超的箭术,怎么就给弘历做箭术老师?
〃皇阿玛自己选的,名为师徒〃实际上不过是做个玩伴儿。可怜我这个大老爷们,也被皇阿玛拉来凑趣,给弘历做火器老师。〃十六阿哥看出曹颙的问题,还有他不开窍的模样。
十六阿哥叫二十一阿哥与弘历随意,他带着曹颙,去探望十三阿哥。
自打康熙四十七年二废太子后,十三阿哥还是头一次随扈。
十三阿哥精神甚好,见曹颙来了,问起他新添的幼子,少不得恭喜一番。
十六阿哥没有嫡子,听着眼馋不已〃(未完待续)
第十二卷 奉天运 第九百五十二章 宿命
四月二十七。圣驾到抵热河。
同京城日益燥热的天气相比,四月末的热河还带着几许清冷,早晚微寒,要换上带衬的夹衣,才会觉得暖和些。
曹颙很是不得清闲,到热河当日,便在官署核对半年前批给兵部的一笔银子。那些银子,名义上是年前搞赏福建八旌旗丁的。
因去年台湾叛乱的缘故,康熙对福建绿营有提防之心,调了不少驻京八旗的旗丁过去。待到战事平定,这些人就要北上,回归驻地。
这些八旗大爷。哪个不是抱着过去捞一笔的想法去的?
不想,已故福建水师提督施世膘是水上悍将,没等他们这些八旗大爷到福建,就带着水师平定了台湾。
这些大爷少了战场立功,已是不满,专心等着朝廷恩典。原以为朝廷会有大赏赐,没想到,等到的却是裁减马粮的消息。
福建将军黄秉钱。假借要使人进京奏请复行给予裁减马银为名,扣了这些旗丁大爷的银钱,还许诺若不行事,就将这些银子归还。
说来说去,不过是寻由子克扣兵饷罢了,在地方绿营是常见之事。
但是,这个八旗大爷们,哪个是好相与的?
他们在京城。游手好闲,只有占便宜的,哪里有吃亏的时候?
这千里迢迢。跑趟福建,不仅没捞到赏银,还赔进去三个月粮饷,这些大爷如何不恼。
待他们得了消息。晓得黄秉钱截留了银子,没有使人进京走动,而是都孝敬了一个包养的粉头,这些大爷就不干了。他们壹夜聚哗,围垒将军大门,要找黄秉钱算账。
黄秉钱自是避之不及,哪里敢同这些大爷对峙。而后,惊动了巡抚衙门与都统衙门,两处长官过来,劝了半天,才叫众人散去。
按照大清律。不管是何缘故,兵丁擅自聚哗就是大干法纪,要处以严惩。地方不敢瞒下,自是将参与闹事的数百旗丁都收押,报之朝廷,等着朝廷处置。
曹颙要做的,就是掉出去年的账目。查看下半年往兵部拨的银钱数目,还有查找关于福建一地的养兵花费。
查出来的结果。是去年十二月的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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