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柳清和!”监斩官大声道:“你莫要仗着你立了功便肆无忌惮!这四个贼人犯上作乱,祸及六州,着实罪无可恕。皇上心善,饶了他们九族之罪,只诛灭三族已是莫大恩惠,你竟还替他们求情,妄想留他们性命,你难道不把圣旨,不把皇上放在眼中吗?!”
“吾皇万岁,臣一片痴心皆为江山社稷,不曾有半点私心。”柳清和道:“若大人执意处决犯人,其中隐情无以为明,岂不又造冤情?让真正该得到惩罚的人逍遥法外?!”
众目睽睽之下,两个朝廷命官不顾仪态,大声争吵,不止丢了他们的面子,连朝廷的面子都要丢尽了。见两人越演越烈,沈飞只得做和事佬,张口道:“既然柳大人说此中另有隐情,那便将这隐情说与出来。如果其情可勉,我与这位大人便启奏皇上,求圣上宽恕此四人。如果这隐情牵强附会,那莫要怪我严苛,柳大人此举扰乱行刑,当众争吵有失体统,我也会一并启奏圣上,听候圣上发落。”
“沈大人,你怎能……”监斩官有些不满。
沈飞冲他微微摇头,上前小声道:“且看台下百姓,若今日草草问斩,恐生出乱言,污了圣上的声名。不如暂且顺着柳清和,看他有什么花招。”
监斩官望着台下众人,心里虽同意沈飞的话,嘴上却还道:“可若柳清和捏造事实,硬生生摆出个不能拒绝的理由,难道还真放了这些贼人?”
“这你放心。无论有什么理由,这贼人终究犯上作乱。可这是诛九族的大罪,不是那么轻易就能饶恕的。”沈飞宽慰道:“再说,一嘴两张皮,有没有罪还不是皇上说了算,你我无需为此烦恼。”
明眼人都知道柳清和会求情定是有所图。皇上的圣旨都降下,他还敢当众这么做,摆明了要跟君无邪对着干,逆了上面的意思保住这几个贼首。这种事情,监斩官可不想搀和其中,他不过是个传信的,顺带来监斩,在这场较量之中连个微末小卒都算不上,搀合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想到这儿,监斩官语气一缓,面色柔和了不少,他轻咳两下,朗声道:“既然如此,就请柳大人将这隐情仔细说清,我等会酌情向圣上禀告。”
闻此言,柳清和才从地上起身,侧头对站在不远处的亲卫道:“将那些人押上来。”
亲卫得令,很快便将人全部押上来,除了即将被斩首的四个贼首外,还有两个不知名的壮汉以及十多个穿着官服的人。
这些人一露面,台下的嗡嗡声就不绝于耳。虽然沈飞认不出这些人,不过稍想一下就知道这些人的来历。那两个不知名的壮汉,定是那夜侥幸逃脱的贼首,那十多个穿着官服的人,应当是六省叛乱之前消失不见的官员。
难怪之前这些人的行踪怎么查都查不到,原来是柳清和藏了他们。想来当日夜逃二人,也是早就计划好的。柳易此人行事谨慎,怎会想不到事情会到如今地步?他留这么一手便是应对君无邪的。
心里透亮,面上沈飞还是装作懵懂模样,指着这一串子人道:“柳大人,这些都是什么人?还有这几位穿着官服的,是哪地方的官员,怎会在此,竟然如此狼狈?”
“这二人便是当日逃脱的反贼,剩下的则是卷款而逃被他们抓住的昔日朝廷命官。”柳清和顿了顿,面露讽刺道:“当日未等反贼打入城内,这些人便心生怯意,他们不顾百姓死活,决定隐瞒消息,而自己则悄悄带着妻儿老小出了城。若不是被人发现,此刻指不定拿着贪墨的银两在哪里逍遥呢!”
☆、第五十五章 好戏连台(下)
“原来是他们……”
“当日他们竟然私自离开?”
种种议论声立即如蜂鸣声传至沈飞和监斩官耳中,两人相视一眼,沈飞张口道:“既然如此,这几人有失职之过,需程秉皇上另行发落。舒孽訫钺但这与反贼又有何干?莫不是这些人同反贼勾结?是同党?”
那几个官员闻言,纷纷道:“大人明鉴,我等虽临阵脱逃,却不是反贼同党!”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沈飞望向柳清和道。
柳清和这才开口:“这几人虽未参与叛逆,却与叛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顿了顿,指着其中一人道:“这辽愈,贪好美色,为争美人害死人命!他利用官职聚敛横财,私底下买官卖官,根本不把朝廷放在眼中!贼首中康正兴的妹妹就是被此人强行掳至家中,不甘受辱,自尽而死!康正兴上门理论,被他乱棍差点打死!”
“还有穆恒生,他收了辽愈的银子,待康正兴击鼓鸣冤时,便以妖言惑众诽谤朝廷命官之名将他收押监中。他强征百姓土地作为自家良田,有人不服,第二天就横死家中。而他查都不查,便将此罪名栽赃到康正兴头上!若不是康正兴的结拜兄弟劫牢救人,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沈飞望着那二人,沉声道:“可有此事?!”
那二人垂头,声音颤抖道:“我等只是一时起邪念,望大人轻饶!”
“轻饶?!”柳清和可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他厉声道:“强抢民女,吞人财产,害死人命,还栽赃陷害无辜之人,此罪岂能轻饶?!这还不算,康正兴之事朝廷具不知情,你们瞒天过海,真真是此地的土皇帝!你们还有没有把皇上放在眼中!”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知错了!”两人颤颤抖抖的求饶着。
柳清和说罢这二人,又指着另外的人道:“这些人全是他二人的同党,他们一起欺上瞒下,将六省当做囊中之物,予取予求,等出了事情却先想着自己躲避,浑然不顾百姓死活!当时康正兴逃狱,他们便说他是叛贼,派人围剿。岂料此言一出,原先慑于他们淫威的百姓见有人领头,却纷纷投靠康正兴等人,倒让他的话成了真!”
“狗官!还我家宅!”随着柳清和的话,曾受欺压的百姓群情激奋,嘴里不停骂着,手上也不闲着,随手拿起东西就往刑台上扔。
见此,沈飞不得不站出来安抚道:“请各位放心,若此事属实,我等必会秉公办理,决不轻饶!”他的话加上士兵的威胁,众人才冷静了下来,不再往台上扔东西。
“沈大人,虽说这几人谋反,却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柳清和趁机道:“他们虽有罪,却罪不至死。这都是铮铮铁骨的汉子,若非逼不得已,怎会冒着诛九族的罪名谋反?今日闻言兄弟受难,这二人更是主动前来,说决不能让他们替自己担了罪过,此情此义,让人动容。”
沈飞叹口气:“法不容情,就算他们被逼无奈,但犯下此罪责,终不能免于杀头。皇上只诛了三族,已是法外开恩,断不能再退让。否则法将无法,国将不国!”
“这位大人,我们虽集结兵马想去皇城,却不是反贼。”引起此事的康正兴出头道:“那些狗官徇私枉法,逼得我们不等不拧成一股绳,方才能躲过他们的诡计。我们集结兵马,是想去告御状,将这些事情全告知皇上,不让他被这等小人蒙蔽。可他们见我们人数渐多,队伍愈加壮大,便诬我们是反贼,想借您之手杀人灭口!然而再将所有罪责推到我们身上,保住他们的乌纱帽。”
康正兴这话说得诚恳,尤其他一身狼狈,虽逃脱出去,可这模样竟比被抓的兄弟还要凄惨,说起话来更是慷锵有力,配上那副老实本分的脸,若不是沈飞心知肚明他背后是谁,还真以为他是被逼而反的无辜百姓。
“既让人如此,当日兵临城下,你为何不派人说明白?!”沈飞厉声道:“不仅不说清楚,你还命人火烧粮仓,刺杀魏大人,这不是反贼是什么?!纵然你有天大的理由,仅这二罪,死不足惜!”
“大人,火烧粮仓刺杀魏大人,不是我们做的啊!”康正兴连忙道:“我等当日未坦言明说,也是怕官官相护!六省都在这些人的囊中,难道他们在朝廷就没人?若是投错状子,中了假意翻案的圈套,我等无颜面对跟随我们出来的兄弟们!而当初魏大人刚领兵来,不问青红皂白就袭击我们,我们也是为自保,不得不抵抗。”
“奇了怪了!”沈飞冷笑道:“你说不是你做的,那是谁做的?空口白话,本官不能凭你一人之言,便饶了你们。”
“是他们!火烧粮仓是他们布下的!”跟随康正兴身边的人道:“不信你问他们!这些狗官怕他们的事被朝廷知道,便想出这么个主意,让我们不能鸣冤,真真成了反贼!”
监斩官闻言,立即对着那些官员道:“说!是不是你们做的?”
“罪臣确实烧了粮仓。”官员们意外的老实,也不推脱,直接就承认了:“一时鬼迷心窍,想借大人之手解决这几人。但魏大人遇刺之事,绝不是我们做的。我们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刺杀魏大人啊。”
“魏大人就是你们派人刺杀的!”反贼闻言连忙道:“你们能烧了粮仓,自然有胆刺杀魏大人。”
官员们伏地道:“冤枉啊,我们真的只烧了粮仓,没有动魏大人半根毫毛。请大人明鉴!”
“不是你也不是你,难道出鬼了?定是你们其中之人所为!”沈飞扫过众人,声若寒冰道:“不管你们承不承认,你们都逃不过死罪!”
被他的目光盯得受不住了,反贼中一个彪壮大汉朗声道:“奶…奶…的!要杀就杀,别乱找理由!我们兄弟集结于此,只是想讨个说法,断无逆反之心。你若不信,杀了我们便是,但莫要将罪责胡乱套到我们身上。我们不怕死,却不想平白被人诬陷!”
☆、第五十六章 有什么罪责我来担
“倒是条汉子。舒孽訫钺”沈飞也不是是夸赞还是感慨。
“沈大人,既然此事还尚有疑点,就更不能斩杀这些人了。”柳清和趁机道:“杀了他们,就永远弄不清是谁杀了魏大人,岂不让真凶逍遥法外?”
沈飞望着柳清和,面色淡然:“那柳大人的意思是……”
“暂缓行刑,待查出事情真相后再行决议。”柳清和道。
“可如今圣旨已下,金口玉言,容不得反悔。难道你真的想抗旨不尊?这可是杀头之罪!”监斩官见沈飞并无阻拦意图,锋头就指向沈飞道:“沈大人,如今你是主事,出了此等事情你也脱不了干系!”
沈飞被这一逼问,无奈叹道:“柳大人,不是在下不想查清真相。只是圣旨已下,违令就是抗旨,纵是我能担得起这罪责,我一家老小也承担不起,请恕在下无能为力。”说罢,扬手道:“午时已到,来人!”
说了那么多,未料事情还是要发生。那几个反贼之前说得豪言壮志,但真死到临头,却也心里打鼓,目光不由得望向柳清和。就连那些被抓来的贪官污吏,见此也不由得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触,仿佛即将死的就是他们一样。
柳清和明白,沈飞杀这些反贼只是第一步。如果此时让步,就会陷入被动。到时候不仅牵扯入此事的官员会被杀掉,甚至会给君无恨他们顺藤摸瓜的机会,最终迫他自断羽翼,败走而退,所以他不愿让步,也不会让步。
“慢!俗话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上的旨意既然有错,便更要上书说明,劝皇上改旨,莫杀了无辜之人。可似你们这般罔顾实情,知错犯错,岂不是蒙蔽皇上,让皇上做了昏君?身为臣子,当如明镜,辅佐皇上向正道,而不是做朝廷鹰犬,只会助纣为虐!”柳清和振振有词道。
“柳大人!圣上旨意,岂容你违抗?!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此番做法,岂不是跟那些反贼一样?你可曾将皇上放在眼中?!”监斩官厉声道。
此次他奉命而来,便是要取了这些反贼的人头。哪怕里面有什么隐情,什么误会,这些他统统不管,他的职责便是要拿着反贼人头回去,拿不到反贼人头,就要用自己的脑袋抵。
若对沈飞还有几分客气,对上监斩官,柳清和可不放在眼中,直接回道:“若皇上现在下旨杀你,你也自尽已谢皇恩吗?!”
“你!你太放肆了!”监斩官气急。
“我放肆?”柳清和咄咄逼人道:“就是你们这些狗腿,只会蒙蔽皇上,让皇上见不到黎民百姓的苦楚,让这些贪官污吏欺上瞒下,若不是你们,此次反叛也不会发生!”
“对!就是这些人给那些贪官污吏撑腰!”
“康大人进城的时候,手下士兵不扰民不抢东西,可比那贪官强多了!”
“对啊对啊,他们现在杀康大人却不杀那些狗官,这不是官官相护吗?!到时候把罪名都推到康大人头上,那些狗官还能逍遥法外!”
“就是这样!”
“他们想包庇那些狗官!绝不能让他们杀康大人!”
随着柳清和的话,群情激昂。原本被安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