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莜岚等人熟知此点,便也没有入城。而是直接驾着马车赶到了军营。她这次出门的身份早有人给编排好了,是一个叫依依的苏州名妓。据说在苏州那边相当有名,更有许多外地人不远千里赶到苏州就是为了一睹芳容。
依依出身大户,自小当做千金小姐般教养。后来家中犯了事,她被人卖做坊间,才做起卖笑陪酒的生涯。依依容貌俏丽,说不上艳压群芳却也是十足的美人。更难得的是懂得诗词歌赋,身上还有那么点从前的贵气。与之相比,其他那些自小在勾栏中长大,妖媚有之却无贵气的花魁便差了那么一截。
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在这个知识份子较少,大部分人不识字的时代,会吟诗作赋的女子更受人重视。尤其是在勾栏院这种地方,识文断字的又长得貌美如花的,向来都受那些附庸风雅的才子或贵胄的追捧。
依依原本不叫依依,但她因沦落风尘,无颜面对祖先,更不肯说出真实姓名以免辱没门庭,便被老鸨取了这个名字。她原本在苏州过得很好,虽然整日里陪酒卖笑,因着老鸨想她身上多赚银子,待她身价更高些再挂牌,便答应她可以暂时卖艺不卖身。可惜,没过多久,她便因不肯委身而得罪了城主之子,在苏州城混不下去了,便为自己赎了身,赶来投靠曾经的恩客,如今的齐州都尉江成。
“敢问江成江大人可是在此?”秦莜岚上前语声柔柔的问道。
守卫士兵见有美人款款而来,差点把眼珠子都瞪掉了。这也无怪他,军营上下全部都是将士,连来往运送物资的人也是彪壮大汉,莫说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就连上年纪的大婶也看不到。加上军营纪律严明,除非每年休假的时候才能有时间放松,所以猛地见一个俏丽可人的姑娘站在眼前,自是惊愕无比。
被守卫士兵目光紧紧盯着,秦莜岚微微蹙眉,耐着性子又问一遍:“敢问江成江大人可是在此?奴家依依,与江成大人是旧识,劳烦通报一声。”
软软糯糯的声音听得守卫士兵一下子就酥了。心道,原以为齐州花魁翠玉便已是美貌如花,如今同眼前这个叫依依的相比,简直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根本没有可比性。想是这么想,守卫士兵仍尽职尽责的说道:“江都尉确实在此。但这是军营重地,闲达人等不可入内。姑娘若是有事情,可去齐州江家。江都尉曾吩咐过,凡是他的旧识,自去江府等待,他处理完公务便会回府相见。”
“我家姑娘有急事,必须马上见到江大人,烦劳小哥通融一下。”一直跟在秦莜岚身旁的女子插嘴说着,迅速从荷包里掏出些碎银悄悄递到守卫士兵手中。
守卫士兵连忙将银两推开,摇头道:“这银两我不能收。若让江大人知道,要责罚我的。”
“不会的。我真的有要紧事,必须马上见到江大人。烦劳小哥通报一声,我敢保证江大人不仅不会责罚你,还会奖赏你。”秦莜岚道。
守卫士兵半信半疑的望着秦莜岚,却仍是不肯放人。
秦莜岚从怀中取出君无恨给的信物道:“你拿这个给江大人,他看了就知道了。”
掂量了下手中的令牌,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字,守卫士兵面色一变,毕恭毕敬道:“姑娘先稍等,小的这就将东西交给江都尉。”说着,交代同伴守好军营入口,便急匆匆的去找江成了。
没过一会儿,就见一个身披软甲的人在守卫士兵的带领下,匆匆赶到。
“依依姑娘,许久不见,你还是如此漂亮,倒是我这个大老粗,看起来老了许多。”江成说着,引秦莜岚入了兵营。一路走来,他都表现得很热切,就像真的与秦莜岚是许久未见的旧识一样。
待入了大帐,让心腹看守帐门,江成才卸下热切,拱手抱拳行了礼道:“姑娘,王爷让你传什么消息给我?是不是那里出了事?”
秦莜岚将信交给江成,解释道:“六省叛乱,说是叛党集结兵马要往皇城去。王爷命我将此事告知你,让你调兵遣将立即奔赴皇城救援。”
“六省叛乱?”江成面色严肃的接过秦莜岚的信,展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仔细看过后。将信放在桌上,然后从怀中拿出一个白色瓷瓶,打开盖子将瓷瓶中的透明液体倒在纸上,没过一会儿那纸上原有的字消失了,浮现出另外的字。
秦莜岚在一旁看着,表面上不同声色,心里暗自一惊。那日君无恨特意告诉她信封封口处的蜜蜡不同,不是让她死了看信的心,而是以此做掩饰,让她只顾着看信封,无法察觉信纸的异样。
纸上的字还未清晰显示,江成就拿起信仔细看。他与秦莜岚有几步之遥,身高比秦莜岚高了不少,是以秦莜岚看不到他信上的内容,更无法猜测君无恨跟他说了什么。
江成看完信,不用秦莜岚提醒就随手把信放到火盆里烧得连渣都不剩,然而才说道:“姑娘舟马劳顿,实在辛苦。”
“哪里哪里。”秦莜岚弄不懂他的意思,便笑笑道:“我只不过是个传信的,跑腿罢了,算不上辛苦。”
江成见她笑,便也笑道:“姑娘莫要谦虚。你这一路肯定受过许多苦,如今来了齐州,我可要好好招待招待你。”说罢,又道:“这军营全是男子,姑娘在这里可能不太方便,我叫人送你去江府,你在府上好好休息后再离开也不迟。”
秦莜岚也不是勤奋之人。纵然江成不挽留她,她也想留在这里整修一下,顺带好好找大夫治治伤,待伤好后再上路。而现在江成一提,自是立即应下:“如此,便叨扰江大人了。”
“哪里哪里,姑娘肯赏我面子,是我江成的荣幸才是。”江成乐呵呵说罢,便命人将秦莜岚一行人送至江府。
☆、第四十章 不能留
秦莜岚等人才走没多久,就见一人掀帐入内,江成回头一看,便拉着这人道:“孟兄,王爷传消息过来了。舒嗣蠹耙”
“什么消息?”姓孟的人一身书生打扮,虽身体偏瘦却不是那种营养不良的瘦,反而看起来精神奕奕,缓步走来,就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柳易那只老狐狸终究忍不住动手了。”江成道:“方才王爷派的人入营来找我,将王爷亲笔所书交到我手中。信上说朔方、燕都、尉池、青阳、益川、粱州,六省齐发叛乱,据说要在燕都集结军队,往临汾赶去。王爷觉得这事背后有柳易插手,所以他要守在临汾不能出来,他命我们赶快带着兵马赶去。”
这本不算什么好消息,甚至对于整个东陵而言是实打实的坏消息。但那姓孟的书生听了,却喜不自禁:“原以为在这地方还要待上三五年,没想到这么快便要离开了。说实话,还真有些舍不得。”
“既然舍不得,那你就留在这里,我一人去也行。”江成道。
姓孟的书生连忙道:“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想起能为王爷效力,真恨不能马上赶去临汾。柳易那狐狸耀武扬威了那么久,也该收拾他了。”
“我现在已经热火沸腾了!”江成兴奋道。
两人高兴了许久,姓孟的书生才想起一事道:“我之间见了一个女子入军营,可是这人传的消息?”
江成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件事,便疑惑道:“怎么?有什么不对?莫不是有人假扮王爷的探子,给咱们传假消息?”顿了顿,他道:“这人手中拿着王爷的令牌,还有王爷的亲笔书信,我倒不觉是假的,你想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姓孟的书生笑道:“我只是惊讶王爷居然派她来,还化名苏州名妓依依。真是想不到,王爷这般宠她,居然会让她做传信的事,看来王爷对她很信任。”
“你话这么含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这女子难不成还有别的身份?”江成问道。姓孟的书生道:“你看她的容貌,是齐州花魁能比的么?原本的依依虽然也是美人,可比起她来还是差了几分。而且她虽衣着艳丽,扮作勾栏女子,但身上的气质却不是风尘女子能比的。”说完,又喃喃道:“难怪王爷那么宠她,这女子不简单呐。”
江成有些不耐烦道:“你这说了半天,我还是云里雾里,不知你在说什么。干脆你直接告诉我,她是什么人。”
“这你都猜不出来?”姓孟的书生摇头:“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美人,又与洛王爷关系匪浅。况且我都说了王爷很宠她,你不知道……”
“秦……秦夫人?”江成瞪大眼睛道:“竟然是秦夫人!”
姓孟的书生被他的反应逗笑了:“现在才猜到,你这脑子离了战场可就成浆糊了。王爷既然派秦夫人来,肯定很看重这消息,我们还是赶快准备准备去临汾。我都迫不及待要马上上路了。”
“不可能!不可能!”江成不可置信的自语着:“怎么会是她?若真是她,王爷为何下如此命令?难道是我看错了?不会吧。”
见江成如此,姓孟的书生一个手肘击在江成身上,看他毫无防备的挨了一记,而后才悠闲的问道:“你这不会不会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成苦着脸:“我记得方才那信上曾说过,得到消息后务必将传信之人灭口,以防事情败露。我原以为只不过一个小探子,杀了便杀了。可没想到,这人竟是王爷的宠妾秦夫人。这,王爷那般宠她,为何会下这样的命令?”
虽然江成等人远在别处,不过俗话说得好,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秦莜岚与洛王君无恨还有王妃庄臻蓉三人之间的事可是早早就传了过来。虽然经过添油加醋,有夸张的部分,但也说明了一件事:洛王爷很宠这个姓秦的妾侍。
“洛王爷让你……”孟书生做出抹脖子的动作,道:“你确定那信上是这么写的?”
“明明白白写着灭口二字。”江成道:“我将人留下来,还打算今晚动手。如今,却不知如何是好了。”
闻言,姓孟的书生收敛笑意,正色道:“王爷不是因私废公之人,他既然将人送到这里,让我们动手,定是有他的打算。这秦莜岚肯定知道了什么,王爷不好在临汾动手,便借此将人遣到我们这里,由我们动手。”
“那你意思……”江成压低声音:“灭口?”
“王爷在信上已然说了,我们自是不能违背他的命令。”姓孟的书生道:“我看这秦莜岚也是机灵的人,此事不可拖久,久了会被她看出端倪。今晚你就动手,务必把她的命留下!”
江成赞同道:“我这就安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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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远在临汾的君无恨正坐在院中椅上望着树上飘落的枯叶,心里想着那日与沈飞的对话。
王爷,秦莜岚不能留!以她的聪慧,迟早会知道我们的大事!
她不会说出去。
王爷,属下知道秦莜岚不同于其他女子。但请王爷不要因此徇私,你身上系可是千万将士的命,若因此有个万一,死的可不是你一人!
王爷,以大事为重!秦莜岚不能留啊!
“无恨,你病才刚有起色,坐在外面被风吹了不好。”庄臻蓉从门外走入,见君无恨一人坐在椅上,便上前道。
君无恨沉着脸,也不知在想什么。他抬头看了看庄臻蓉,竟然摊手道:“让我抱抱。”
“你……你说什么呀。”庄臻蓉羞红了一张脸,嘴上说着,还是主动走到君无恨面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抱住他道:“难怪母后说生病的人不可理喻,你啊,怎么像个小孩子似的……”说着说着她就没声了。因为她的腰被君无恨紧紧抱着,似乎要她镶入身体般。
“无恨,你没事吧?”庄臻蓉担心道。
君无恨抱着她沉默半晌,才缓缓松手,扯了扯嘴角,却笑不出来:“没事。”
“真的没事?”庄臻蓉又问道。
“真的没事。”君无恨说着,抱了抱庄臻蓉,抬头有些疑惑:“咦?怎么你最近好像胖了一些?”
庄臻蓉没好气的甩了他一个白眼:“胡说!你才胖了呢!”
☆、第四十一章 鸿门宴
江成素来是个很忙的人,他很少回家,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军营,与士兵们同吃同寝,哪怕在不远的城里有个温暖的家,他仍毫无眷恋之意。舒嗣蠹耙也正因此,他的宅子虽然大,里面的人却很少,除了下人之外和两个侍妾外再无其他。
因为身份所致,送秦莜岚到江府的亲兵并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诉管家这是贵客,要小心伺候着,便回去复命了。留下秦莜岚一干人,面对管家有些异样的眼神,还有赶来的两位侍妾透着酸味的话,又是好笑又是尴尬。
顶着依依的身份,秦莜岚住在江府的客房里,毫不客气的遣人准备热水吃食,也让人去请了大夫。能待在这里的时间并不多,不久后又要再次启程,也不知道这路上有多少危险,所以秦莜岚现在是